《采薇时节》狼木

1、这样的夜

　　从记事起，我就讨厌妈妈，讨厌她的故作优雅，讨厌她对爸爸撒的谎，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这种讨厌随着年龄的增加愈加强烈，甚至，我开始不相信她说的话，所有的话。
　　2007年3月27日
　　以前的时候，我不知道如何去等一个人，约会的时候超过二十分钟，我就甩脸走人。而今天，我整整等了十二个小时。从得到消息开始，到早晨六点。我一直坐在门外，想着各种版本的谎言。但是无论哪一种，妈妈都强硬的告诉我，不，他死了。
　　这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委婉点，或者换种说法吗？我瞪着她，让她滚，正如她三年前让我滚的那种眼神一样。似乎我把所有她对我的不好都一点点还给了她。
　　其实我知道你已经死了，爸爸不让我看你，但是我能感受到你在门里的样子，你生我气了，不想看见我了。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我抱怨你配电脑的时间比我都长，把碗里的辣椒都夹到你碗里，威胁你不全部吃掉的话，我就离家出走。而今天你就一个人走了。
　　虫子，你在哪呀？

　　三年前的日记，突然在家里的沙发背面夹缝中找到，上次搬家的时候都没找到，今天要不是找这个计划书，恐怕也翻不出来。
　　那个时候，虫子刚死，那天下午我准备下班回家，在楼下看见爸爸，我高兴的跑过去问他怎么来了。要知道我当时赌气从家里搬出来后，爸爸想我但是却从来没有专门到谷城来看过我。
　　叽叽喳喳的跟爸爸唠叨了半天后，他还是阴着脸。我以为是我那难缠的妈妈又给他出什么难题了。刚准备开口劝他。他却说“禾禾，虫子死了。”我当时真是被吓得愣到原地，想了半天才问“你怎么知道？”这句话在现在看来是很有问题的，我当是不是应该说为什么？怎么死的？绝对不可能之类的吗？
　　赶到医院停尸间时已经九点多了。爸爸不让进去，就在门口一直坐着，直到第二天殡仪馆的人来拉去火葬，从始至终，我竟然连他的手都没摸到。
　　爸爸说当天虫子那天突然跑到平石的家里去，跟妈妈大吵了一架。妈妈把他赶出去了。然后他在平石的天桥上跳下去自杀了。
　　就此，我与妈妈所剩的那点关系就此终结。他们说了什么，到底为了什么，我到现在依然不知道。那个女人不会告诉我的，我对她说的那些话已经把她的心伤到了极点。
　　而那天忙完虫子的事后，我又是怎样爬起来写的日记，已经不记得了，好像睡着睡着，突然觉得我要记下了，不然某一天我一定会忘记的。我怕忘记虫子。但又怕想起他。那样的夜像地狱，什么都看不见，满脑子奇怪的想法，想哭，想笑。想让自己停下了。但是全身已经控制不住了。
　　电话突然震动，翻身从沙发底下爬起来。已经有五个未接了。
　　“禾姐，你在哪呢？怎么还没过来，苏总还等着呢！”
　　“好好，我知道了，马上过来。你们把薄荷的样品先给他看，再解释下组件的型号。我一会过来再谈后期包装。”
　　“行，那你尽快吧，路上小心，哦，下雨了。记得带伞。”
　　“知道了”
　　下雨了，这个城市干燥的很少见到雨，那一天也没有下雨。我一个人从殡仪馆回来，多想下场雨呀。多想在雨里淋淋。但是一路的大太阳。晒得人晕眩，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