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开明殿屋顶的高度仅次于天帝。
每逢夜幕降临,昆仑山的凉风总是刮得很舒爽。
炎炎夏日,坐在屋顶吹夜风看星星喝小酒,是神仙们的一大享受。
这夜,陆吾拎着几壶从瑶池那边顺来的青梅酒上了屋顶。
没用酒杯,陆吾就着酒壶的壶口,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喝着。
心烦意乱,越喝越惆怅的陆吾满脑子是都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那团泥巴是女的那件事,连身后有人来了也不知道。
来的不是别人。
北海龙神禹疆,天帝之子,跟陆吾一起从小混到大的总角之交。
一条没有节操的青龙。
愁眉苦脸,警惕性低到爆,连自己来了也没发觉。
望着在月光下独酌美酒还一脸惆怅地的陆吾,千里迢迢地从北海赶来的禹疆觉得不恶整一下对方,实在是对不住自己。
禹疆是个实在人,行动派。
所以,他悄然无声地跃上屋顶,从背后悄悄靠近……然后一脚西来,将毫无防备的陆吾踹下屋顶。
这么缺德的事情被禹疆干得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整个过程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跟声响,要是此刻有第三个人在场,一定一看就知道,这货是练过的。
陆吾是摔不死的,他虽然恍恍惚惚,但开明殿里头的精怪们可精神了。
一见自己的主人被一个混蛋踹下屋顶,那些草精地精花精什么的统统冒头,冷硬的地面变得软趴趴的,花瓣散了青草长了,厚厚地铺了一地,守护神似的把陆吾裹了三里又三层。
喧宾夺主的禹疆神色自如地坐在陆吾原先坐着的地方,看着被淹没在花堆里的陆吾,痛快地开了另一壶青梅酒:“陆吾仙子,别来无恙?”
好一会才从花堆里爬出来的陆吾冷冷地看着他:“真稀罕呐,嫂子竟然会没把你的腿给打断就放你出来厮混。”
禹疆拿酒壶的手一顿,他仔细瞧着陆吾的脸色,突然眯起了眼:“小子,你完蛋了。”
陆吾轻飘飘地返回了屋顶,拿起自己没喝完的那壶青梅酒就往嘴里灌:“你才完蛋了。”
禹疆也不恼,悄悄地侧开了身子,笑嘻嘻地道:“真想不到,你小子竟然会思春。”
陆吾噗的一声把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
早有预备的禹疆大力地拍着陆吾的后背,那犀利的手劲不像是要给陆吾顺气,要拍死他倒是真的:“哈哈哈哈哈,打光棍这么多年,兄弟我都为你担心呐!”
陆吾被呛得死去活来。
禹疆饮了一口酒:“一世人两兄弟,看你这鸟样,一定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嘻嘻嘻,说罢,是哪家的仙官的女儿,兄弟我让你嫂子出马摆平……”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陆吾一把挥开禹疆那只捣乱的手:“那是一团泥巴!”
禹疆眼睛睁得大到吓死人,他咂舌:“兄弟……你真重口。”
陆吾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屁!是我养的那只泥怪!”
自从知道泥巴能让人事事如意之后,陆吾就将它藏得很严,比金屋藏娇还要严。基本除了禹疆这个没有节操的随便乱闯开明殿的人之外,还没人知道泥巴的存在。
禹疆眨眨眼:“你家那只小东西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纠结个毛。”
陆吾痛苦地捂住了脸:“……就是因为我知道了它是女的啊……”
禹疆:“……”
陆吾喝着青梅酒,大概是酒劲有点上头,舌头都大了起来:“麻痹,那团该死的泥怪连声音发出来都是模糊不清的……怎么会是女的呢我擦!睡觉的时候它在,洗澡的时候它在,换衣服的时候它也在……特么的我一直都以为它是一团泥巴而已啊……老子的世界观……”
“你的世界观早就碎掉了吾友。”禹疆一脸正直地给陆吾顺毛:“它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举动倒没有,不过它一直想要老子的身体……”
禹疆迅速在脑海里脑补了一番,最后了然:“哦,原来是失身了……”
陆吾给了他一拳:“滚你丫的,那泥怪是想要鸠占鹊巢!”
禹疆摊手:“那你也不讨厌那泥怪嘛,不然以你的性子,一定老早就将它轰成渣宰了。”
陆吾不说话了。
……
月亮越升越高。
陆吾喝得有些醉意了,他的脸颊有些红,视线也不太清楚。
禹疆却是越喝越精神。
“陆吾。”
“嗯?”
“兄弟我明天要去打仗了。”
“谁?”
“共工,水神共工。”禹疆在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有些冷漠:“那厮在安分了两百年后,又不安分了。”
印象中,禹疆与他老爹一样都是阴险的好战分子,论计谋策划那是一等一的强。禹疆的话里有一丝不安,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很棘手?”陆吾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海中的醉意给摇出去。
“啊,听说共工走了狗屎运,把盘古的开天辟地斧头给找到了。”禹疆笑了笑,额前刘海的阴影掩住了他的眼睛:“原来,那把斧头一直封印在不周山里。”
诛仙台的天雷只能诛灭非上古天神的神仙,至于像是共工那种活了很长很长,在混沌时期诞生的神明,要想把元神也给毁了,天地间只有盘古的那把斧头能做得到。
不然,元神不灭,就算缥缈好几万年,也终归有复活的一天。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犯了错的上古大神都被采取流放的形式,因为没人找到盘古斧,根本杀不死这些上古神仙。
夜色已深。
估算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起身离去的禹疆往外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又退了回来:“待兄弟我这次凯旋归来后,陆吾,你可要把你珍藏在开明殿里的好酒都拿出来……瑶池的青梅酒不够看。我听说了,有一壶酒……你丫的竟舍得用蟠桃去酿。”
“得了得了,赶紧滚吧你。”陆吾哭笑不得,半开玩笑地道:“禹疆,要是你死在外面,那就别回来了,多丢人。”
“好啊,谁怕谁。”禹疆一脸的不怀好意:“要是兄弟我凯旋归来,你就当着众人的面向那泥怪表白。”
“可以。”最多事后他将看到的人的眼睛都戳瞎了就好……
庭院中,每一片叶子都泛着银色的光。
夏日的月光倒影在荷塘里,水光粼粼,柔和得不得了。
陆吾后来回忆,那夜禹疆到最后,似乎也笑了。
唇角的笑意隐没在亘古的夜色中,渐渐无声。
末了,禹疆终于转身离去。
墨绿色的衣袍在风中飞扬,清亮的龙吟被夜色淹没。
光华永耀。
这一去,便再也没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