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少年郎》寒山慕雨

10、临行之夜

　　星辰点点繁绕，皓月凌霄生辉，走廊皎洁如洗，夜色分外撩人。
　　周家餐厅烛火通明，一家五口人坐在圆桌用晚饭。周家家主周泽音坐在上首正位，右方依次是周家君主李氏李青，四妹周珏，左方是大姐周瑾，周玥坐的位置在大姐下首。
　　周玥不自在的挪了挪坐在椅子上的屁股，眼角的余光扫视一圈饭桌，鸡鸭鱼肉，凉菜素菜热汤，色香味俱全。若放在平时周玥一定大有食欲，可此时却形同嚼腊索然无味。偌大的空间里只有细嚼慢咽的微响，落针可闻。
　　古人这套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真是让人活糟罪，吃个饭都得小心翼翼，害她大气不敢出一声。心里有些庆幸，来到异世先是禁足后又闭关苦读，吃饭也窝在西院和周安一起，这只是临行前的最后一次家宴，要每天如此她还不瘦成人干。
　　可能周父也感觉不妥，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枕边人，周泽音在家很少管事，可甚有威严，而她为人严谨古板，孩子们明早远行，纵使心里有万般不舍也不表现出来。挟起一只鸡腿放在小女儿碗里，眼眶微红殷切的说道:“珏儿要多吃点，明早就要出发，在外不比家里，要学会照顾会自己，莫亏了身子！”
　　周珏接过父亲挟来的鸡腿，一张稚嫩的小脸认真道:“是！父亲！”
　　“玥儿也一样，多吃点！在书远不似家里，想吃什么做什么，万能再要挑食！”周玥盯着碗里的鸡腿受宠若惊，不管是记忆里还是她来后，嫡父第一次对她这么温柔么关心。抬头打量嫡父，细腻的脸看不出己是三十六岁的人，还很年轻，没有花容月貌却有一种柔和清逸的气质，不似大多数男子发鬓梳的花里胡哨，只用一根碧玉钗挽在头顶，比周母更像读书人。无论嫡父平时对她如何，周玥能感到这一刻他是真心的关心她，发自内心谢道:“多谢父亲！”
　　周瑾见父亲微红的眼眶泪珠子打转儿，赶紧出言安慰:“父亲，三妹四妹只是外出求学而已，三年就回来，又不是一去不回，再说了，每到逢年过节她们也会回家，不须太过担心！”说着夹起一筷子菜布入父亲碗里，“您还是快些用饭吧！”
　　“说的什么混帐话，”周父指责道，“什么一去不回，这种话太不吉利，不许再说！”
　　“是是是，女儿错了，不敢再说，”周瑾谄着脸陪笑，转而故做不乐委屈，“您看我外出谈生意，十天半月不回家就同家常便饭，也没见您如此不放心，您太偏心了！”
　　周父闻言嗔怪的瞪她，“你哪次出门我没担心？白养你这么大！嫌我不关心你，快娶个夫君回家，省得我操心，也好早日抱孙子。”
　　周玥眯起眼睛乐呵呵的瞧大姐尴尬的摸鼻子，落井下石道:“就是！大姐你也不小了，快娶个姐夫回来生个小侄女吧！让我和四妹早点做姑姑，当长辈。”
　　安静吃饭的周珏也附和道:“大姐，女子成家立业方为正理，不成家何以立业！你该成家了！”
　　“两个小丫头懂什么，吃你个们的饭！”周瑾拿出长姐风范一本正经的说。
　　“瑾儿是该成家了，夫君你好好筛选看可有合适的人选，回头我去打听家世人品，不能再拖下去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周母突然出声，周瑾张嘴未及说话，周母一锤定音道:“别找借口，你的婚事就这样决定，都吃饭。明早老三老四要出发，吃完早些休息。”
　　饭桌上又恢复方才的安静，没有人再出声，直到家宴结束。
　　目送父母小妹离开，周玥和周瑾并排走在回屋的路上，夜风吹过，说不出的凉爽惬意。周瑾仰头看着满天星辰，出声问道:“听说你今天去了碧花阁？”
　　周玥脚步微顿，这消息传的真快！扭头老实回答道:“嗯！在街上遇见沈家姐妹和莫欢，推不过就进去坐了一会儿，我什么也没干。”
　　“哼！还什么也没干？闹出那么大动静难道不是你们干的？”
　　周玥脸微红，又被教训了！为表清白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详细的述说了一遍，证明自己绝对没有惹祸。
　　周瑾静静的听完，沉默不语，半晌才长长的叹口气，“阜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各家关系错综复杂，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沈家贺家她们是阜阳数一数二的人家，我们周家虽是世代书香，可早在阜阳已没落没有以前的名望，跟沈贺两家比起来相去甚远。你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错，可还是不可避免把自己搅和进去了！”
　　周玥一惊，问题出在哪里她都不知道，“贺蓉这么做是为什么？又跟我有何干系？”
　　“我们景国有一个规定，每当君主立下王女，会由各地地方推荐一人进王都，成为王女麾下一员，为将来新王登基所培养的新势力，防止旧臣权势盖主，所推荐之人须是家业权势在当地无人能及年龄不过王女三岁。在阜阳郡，沈家一个郡守，贺家一个郡尹，皆是官居高位，而贺家在财力则逊沈家一筹，这唯一的名额也就落在沈家。沈秋阳符合条件一切条件，她便是这一轮人选。你们当时若大打出手，失手之下死上那么一两个人，那沈秋阳便与那唯一的名额绝缘，这就是贺蓉的目地。”周瑾见周玥脸色大变，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担心，你虽然搅黄了贺蓉的计划，可她也下会把周家如何，我们周家还没到任人揉捏的地步，王都宗族那边也不会放任我们这支不管。”
　　听完这番话，周玥悬起来的心才真正放下，要被贺家记恨抱负家，那真是让她悔的肠子都青了，不过，“王都宗族？我怎么没听过？”
　　“你以往整日不务正业，不思进取，怎会知道！周家族大支繁，我们阜阳周家是支族，王都也只是庶族！”
　　“啊？”周玥惊叹，她连自家事也只晓冰山一角，怪不得大姐口气大，还以为在安慰她，“那周家嫡宗在哪儿？”
　　“五世一居，嫡宗不在景国，奶奶带全家来阜阳时是在王都二代，所以宗庙在王都，外人以为周家嫡宗在王都，这些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当务之事是要安心读书。这次沈秋阳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它日她能飞黄腾达，就算被贺家记忆也值，可我实在不看好她，白白浪费一次机遇。”周瑾遗憾的摇头。
　　“我也没指望她，当时只怕事情闹大被你和母亲知道，回家挨骂！”周玥撇撇嘴，眼珠一转接问，“王女培养势力为什么不在全国找那些天资不凡，聪明绝顶的人，却选家势突出还要不能超过三岁呢？”
　　“个中厉害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道清，以后你自会明白，夜深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去睡吧！”
　　又是以后？见大姐不再多说，问也问不出什么，周玥只好向大姐道别，乖乖回西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