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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先生,请给个理由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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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遇到了好几个去上学的孩子,每一个都比川哥儿大上好几岁,来到私塾外,川哥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姐姐:“姐姐,那川哥儿就进去啦……”
“嗯,去吧。”慕双看着弟弟一步一回头的走进学堂,才仔细观察起这个集全村之力成立的私塾。
这个院子可以说是整个林家村最大的院子了,也是村里唯一一座以土木为主的宅院,是仿照镇上的书院建造的,只是这里的书院精简版的私塾,三十多年的老院子虽然年年都有人修葺,却还是有了破败的痕迹。
这是一个二进的院子,前面是学生上课的地方,后面的院子是先生一家居住的地方。村里的规矩是,谁来做先生,后面的院子就给谁住。
前院儿修的很宽阔,院墙也不是和村子里住宅一样是光秃秃的石头墙,外面涂了石灰,很是光滑,墙面上还画有几丛青竹。门口两侧挂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故作轩窗掩苍翠;下联是:要将弦诵答潺湲。
走进大门,正对着的是一面照壁,上书“尺壁寸阴”四个大字。绕过照壁走进院子,发现地面夯实的很平整,整个前院儿只有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有一排房子,是由一间用来教书的正房和一间待客或休息用的耳房组成。院子正中有一棵无花果树,足有十多米高,直径有半米,上面挂满了一个个婴儿拳头大的紫红色果实。
地面上也落下了一层黄色的扇形叶片,慕双蹲在树下仔细挑选了一把完好的树叶,打算带回家做成书签儿。
在大门的右手边一个墙角处,慕双还发现了一棵桃树,桃树并不高,估计也就不到两米,上面一个果子也没有了,想来早就被来这里学习的孩子给摘光了吧?
除了这些,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幸亏那棵无花果树够高够繁茂,遮住了大半个前院儿,否则感觉也太空旷了。虽然是为了不让学习的孩子分心于外物,可也不至于弄这么一个空荡荡的院子啊。这可真是我站在这里,却对那边一览无余了。
院子的西边儿有一个角门,应该是通向后面先生住处的,现在那边正有一个缓慢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慕双记得听翠姨说过,这里的先生是个年近半百的老秀才,那么,这正走来的人就应该是那个先生了吧?
这么想着,慕双靠着无花果树,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没一会儿,从角门里走出一个面目严肃的人来。慕双小心的探出脑袋,看清了来人的样子。
来人身穿一身藏青色长衫,留着半尺长的胡须,打理的没有一丝杂乱。嘴巴被胡子遮住了看不见,眼睛倒是标准的吊脚眼,从他的眉梢眼角的纹路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一个心胸宽阔之人。手里握着一本书,不疾不徐,态度散漫的走进教室。教室里的嬉闹声一下子消失了,看来学生们对这个先生很惧怕呀。
隐隐听到先生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传出学生念书的声音,“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两鬓风霜,途次早行之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慕双使劲竖着耳朵,试图在这些声音中分辨出哪一个是川哥儿的声音,只是修炼的不到家,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这里离教室太远了啊,根本就听不到那个老夫子的声音嘛……”慕双暗自抱怨道。左右看看,想要找到一个近一点儿的隐蔽位置,好进行她的视察大计。
这个时候院子设计的“巧妙”之处就体现出来了,那就是如果有人来偷袭,只要守住了两个地方,就守住了整个院子。这两个地方就是慕双现在躲藏的地方——无花果树,另一个就是房顶了。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只是一个乡下的私塾,也没人来这里做偷袭之事。而那会被人偷袭之人所在之地,也绝不会弄得这么空荡荡、光秃秃的。
或许那些有能力的人还能上了房顶去,现在却是难为了慕双了,她压根儿就找不到近距离躲藏的地方了。
一片落叶从眼前飘然而下,慕双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越是坦坦荡荡,越是没有阴影,他人也就找不到能够下手攻击你的地方。
慕双想到这里,从树后走了出来,来到教室外面,靠着墙根儿坐在了地上,也不在意是不是被先生看到了,反正她也没弄出声音影响到学生们学习。
其实慕双还真是想多了,这里的先生上课听学生念书的时候,是习惯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他念一句,学生就跟着念一句的。而且这里的窗户都是很高的,用着不透明的窗纸糊着,不弄出声音的话,里面的人根本就不会发现外面有人的。
慕双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心思却飘的越来越远。这次她来私塾,就是想要知道川哥儿被罚的原因,是先生要求严格,川哥儿年纪小跟不上先生的要求才被罚的,还是这个先生故意针对川哥儿。
如果是前者,那么她会和先生好好谈谈,让先生能够对川哥儿先缓一下,她帮着川哥儿把进度赶上去。但是,如果是后者,就让川哥儿回家吧,她自己就能教好弟弟。不过,等到川哥儿年龄到了,还是要进私塾读书的啊,该怎么办呢?
“林慕川,刚刚过完中秋,你以此为题,做一副对联出来。”正想着办法呢,就听到先生叫到了川哥儿的名字,慕双赶紧舔了舔手指,在窗纸的右下角弄出一个小洞,悄悄观察里面的情况。
川哥儿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不安的看着先生,小声的说道:“先生,学生还不会做对联,您还没有教过……”
“放肆!”郭秀才把手里的《声律启蒙》用力的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摔,怒声斥道:“竖子尔,安敢胡吣,方才读过的就是教尔等如何作对联的,岂敢言不曾教过,真真是朽木也,还不上前来!”
川哥儿听到“上前”二字就是一抖,每当先生说到这两个字,他就会被打五下手心。可是大长老说过,先生的话绝对不能不听,于是便噙着泪一步一挪的来到先生面前,怯怯的伸出了左手。
郭秀才拿着半寸厚的木戒尺狠狠的在桌上一拍,“尔虽年幼,男儿也,岂可作此女儿之态,换右手!”
“先生,这次打左手行吗?学生的右手再打就写不了字了。”川哥儿把右手藏在身后,不敢往出伸,他的右手被打的狠,虽然昨天姐姐给他抹了药,可是现在还疼的厉害,写字的时候都强忍着的。
“还敢还嘴,如此不知尊师重道,当重罚,再加十下。”郭秀才戟指怒目的说道:“还不快把右手伸出来!”
看到这里,慕双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教室门口,冷声说道:“好一个不讲道理的先生!”
“尔乃何人?女子岂可入学堂,扰乱课堂?”郭秀才看到一个女孩儿出口不逊,不悦的喝道。
“姐姐?你没有回家?”川哥儿看到姐姐突然出现,却喜大过于惊,一时忘了现在还在课堂上,跑到姐姐身边高兴的问道,他还以为姐姐已经回家了呢。
慕双伸手摸了摸川哥儿的包包头,直视着一脸怒色的郭秀才,轻笑着说道:“小女昨日发现弟弟手上伤痕累累,担心弟弟不逊惹得先生生气,这才不请自来想看看弟弟是如何惹得先生不快的,也好向先生求情,让弟弟的手能缓个两天,等手好了再让先生出气。”
“你是林慕川的姐姐?那个逼迫自己的大伯出族的林慕双?果然是个无理之人,圣人光华所照之地不欢迎你,还不快快离去?”郭秀才一脸不屑的看着慕双,好像慕双站在这里会玷污了他的空
间似的。
慕双只当没有听到他的话,拉着川哥儿的手缓步走进教室,来到郭秀才面前,“教书育人是为大事,尤其在咱们山东,有至圣先师在前,众位先生兢兢业业,无不以圣人言行严格要求自己,有教无类,诲人不倦;因材施教、循循善诱,待学生如亲子,只不知,先生做到了哪一点呢?”
见慕双不理他的话,反而进了屋内,郭秀才铁青着脸说道:“无理至极,吾让你离开为何不走?别玷污了学堂圣地,冲了这里的文曲之气!”
“先生说不出来吗?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刚刚先生好生厉害,只领着学生念了一遍《声律启蒙》,就要学生学会按题作对,小女本以为是走错了地方,进了洙四书院呢。”(洙四书院:古代山东的一所著名的讲学之所)
郭秀才神情一滞,闪过一丝不自然,却又瞬间平复,冷哼道:“吾为此地先生,如何要求学生,自是吾之所欲,尔安敢质疑?”
“小女不敢,只圣人曾言:敏而好学,不耻下问。小女心中有惑,自然要向先生询问了。况,学堂中学生有二十余人,年长者十出四五者有之,舍弟最为年幼,字尚且不识,如何作的对联?舍年长久学之人,而提问于小女幼弟,敢问先生,何故也?”慕双环顾室内,看着那些年龄远大于川哥儿的学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