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桥边红药》树桑桑

4、少年英雄

　　这场雨一下便两天都没停歇。
　　好不容易，太阳出来了，全家的人儿都在忙着晒被子晒衣服。
　　前面有人来报说，霍军侯差人送来了一大提篮的竹笋，说是给孟女公子尝尝鲜。
　　折桃扶柳俱是一脸暧昧地笑看着我，我不自在地瞪着眼睛道：“快还回去，谁说我爱吃竹笋，自作聪明！”
　　阿母闪着一双满是兴味的眼，对来人道：“谢谢霍军侯百忙中，还记得我们十一，就说十一必铭记于心。”
　　说着阿母特意还从咋们窖里搬来一坛桃杏酿给他带回去，算是回礼。
　　竹笋炖汤虽然闻起来不晓得有多鲜，但我还是雷打不动地狠着心不去尝。
　　“多美味的汤啊！多有心的人！”孟清寒，喝了一口汤，“阿妹，你可知，昨晚雨歇后，今日一大早，霍军侯就骑马出城亲自为你抽了这些笋来……”
　　“我又没叫他去……”我心慌地叫起来，听到他这样，心中感动，却也觉得委屈。
　　“别恼！别恼！我也只是说说……我们孟府哪能因为他的一篮子竹笋儿就将你卖了呢！”
　　“哼！”
　　“喝点，好歹也是一片心意……”孟情寒将汤推过来，“我们不是也回了一坛桃杏酿吗？也算是扯平了……”
　　“哪里算是扯平了，阿母的一坛桃杏酿，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盼都盼不到……”我撇嘴。
　　孟清寒十分赞同。
　　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可是自大兄前天去了豫州后，阿母一时就没了操心对象，忽然又兴起邀请霍去病来家吃饭的念头。
　　我以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
　　“知根知底总会妥些……”阿母瞅着我眯眼笑。
　　我受挫地矮下身，只盼这雨能一直下下去。
　　老天爷无视我内心的抗议，第四天，天空便又恢复了一碧如洗。
　　晚上，吃过饭，我窝在西屋和孟清寒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各自翻着书，孟清寒忽然道：“我已约了霍军侯三日后来我们家做客……”
　　“哦。”
　　“怎么，不喜？”他抬起头。
　　“不喜。”我说。
　　“呵呵，如何不喜？”
　　“不如何。”
　　他好笑地叹了口气，带着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神色低头继续看书。
　　手中的书简，我却是如何再没心思翻了下去。
　　烛光摇曳，窗外夜虫嘶鸣。
　　阿母的用意我如何知晓不到？
　　我抬头看向对面的人，他微低着头，一张面容于烛光中更显得如脂般温润。
　　家里兄妹三人，大兄肖母，孟清寒最与阿翁神似。阿母曾左右端详着我的脸，也得不出个大概我长得到底像谁。
　　我摸摸我的脸，又看看孟清寒。
　　他无奈地抬起头，抓下我抚在他脸上的手：“怎么了？”
　　“孟清寒，我们长得不像，可为什么会是兄妹，许是我们不是一家人呢？”
　　“又胡说八道了。”
　　是啊，我又胡说八道了。躺在床上，我对自己叹气。
　　霍军侯要来家里做客，阿母很是郑重，还是大清早，便将我拉起来。
　　我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一动也不愿意动。
　　拂柳笑道：“还是让十一再去睡会儿吧！”
　　阿母挑眉道：“孟十一，你试试看！”
　　我一惊零，果然乖乖去陪拂柳一道汲水洗菜。
　　阿母一人在灶前忙活，今日，她必定是亲自下厨。
　　“听闻，这位霍军侯不仅在战场上英勇无匹了不得，更是生的一副好样貌……”拂柳捂着嘴笑了笑，一双眼睛别有深意地看着我。
　　“哎，他怎么样，与我又何干？”
　　拂柳笑着摇头。
　　今日天气晴好。洗完菜，太阳照过来，挺热的。
　　阿母让我去换身漂亮的衣裳。我不情不愿地往留风院去。
　　我在院中的绿芭蕉下坐了会，看着一圈圈阳光征征出神。
　　“怎么了？”
　　我一回神，看见折桃抱着一叠衣服，站在跟前一脸关心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微微一笑。
　　“来来……”折桃笑着拉我起来，“夫人将还在说你怎么还没去呢，我来帮你，保证让人家眼前一亮，移不开眼去……”
　　到了房里，我被按坐在铜镜前，看着折桃翻柜子挑衣服。
　　折桃一边挑一边小声道：“红的鲜艳衬皮肤，绿的显娇俏……到底哪个好呢？”
　　我觉得有几分好笑，回过头看镜中的自己，一双眼，沉沉似海。
　　最终，我还是换上了那件红裙，折桃重新将我的头发梳过，露出额头，额前的胭脂痣鲜艳欲滴。
　　“恩，不错，人比花娇……”完毕，她瞅着镜子里的我赞叹。
　　出了留风院，听到前面传来说笑声，我愣住。估计是霍去病已经到了，我感到一股沉沉的压力，想掉头离去。
　　“肤胜白雪，口若含丹，可怜疑是天上来……”
　　回过头，只见走廊上正站着几个人，除了孟清寒，霍去病，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男子，穿一身红衣，一双桃花眼泛着兴味看着我。
　　后花园，六角飞亭。
　　“原来，孟十一是长这样的……”有着一双桃花眼的陆机低低道，仿若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恩？”我抬起头，却见他又一副没事儿般对孟清寒说：“清寒，听闻赵府的女公子又亲手为你做了件衣裳……你可谓是艳福不浅……”
　　我的手一抖，滚烫的水便溅了出来。
　　“我看看！”“可伤着了？”
　　两道带着关心的声音传来，我抬头对他们笑笑，心里却在努力地消化着刚才得到的消息，赵女公子，赵女公子。
　　孟清寒抓过我的手看了看，好看的眉舒展道：“如此不省心。”
　　我看着他，笑道：“阿兄，可还未与十一说过那位赵女公子呢？”
　　孟清寒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的心沉入了谷里。
　　“那位赵女公子，可是城内有名的才女，不仅文质风流，更是有一副花容月貌……对我们清寒可是思慕已久……去病，你说是与不是？”陆机挑着一双桃花眼，隐隐笑道。
　　霍去病放下杯子，瞧见我殷殷的目光，一愣，说：“赵女公子确实清丽脱俗。”
　　连冷峻深沉的霍去病都这么说，那必定也不会假。
　　“十一还未知晓有这么妙的女子，以后有机会定当要见见……”我压下心中的失落感，牵强笑道。
　　“若见，也不过是你阿兄的一句话耳。”陆机别有深意地看过去。
　　孟清寒摇摇头，笑不做声。
　　我又陪他们坐了会儿，便借口有事。临走，瞄见霍去病看着我若有所思，那双眼睛里闪着了然，我不禁落荒而逃，感觉到自己的秘密像是被人窥视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