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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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剑山庄地处极北之原，一年到头似乎总是在下雪。整个小镇银装素裹，分外素丽。冰凌倒挂在家户的屋檐上，升起的炊烟朦胧了远山，惟余莽莽。
这是夏侯琳记忆中第三次来参加欧阳家举办的品剑大会，不同之处，前两次都是陪同父亲，而这一次……夏侯琳低了头。
“大小姐？”队伍里有人小声叫着自己。
夏侯琳拉了身上的斗篷，“无事，先去客栈。”
父亲说过，她的性子从小就过于冷淡了些。仿佛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模样，和兄弟姐妹的关系也不如一般人亲厚。
她夏侯琳，青州夏侯家的大小姐，将来会从父亲的手中接管家业。因而她每日几乎是严苛的要求自己，练得一手出色的武技和骑射，与平庸的弟妹比起来，她实在太过优秀。
可父亲不知道的是，她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此。作为夏侯琳，夏侯这个姓氏带给她荣耀，和……野心。
夏侯琳站在折剑山庄门口，递上名帖，安静等候。
喧闹自身后传来，似乎是一位少年，清清朗朗的却带了些南方独特的软糯口音，有些讨好，又有些无赖，“皇甫兄，你便听我一回又何妨？”
另一个少年马上回道：“夏侯！你莫要得寸进尺！”
夏侯琳愣了一愣，慢慢回身。
晶莹的白色中，红衣少年醒目地立在那里，对着同伴笑得灿烂。
那笑容，太过纯粹。单纯得几乎灼了她的眼。
漫天雪色，如果夏侯琳将一袭红衣穿出了浓烈。而那个少年，却是将如此决绝的颜色，带出了一丝温柔缱绻的意味。
清朗如竹，润泽如水。
一别三年，少年蜕去了稚气，渐长了身形，逐渐成为温润端方，君子如玉的模样。
夏侯琳心中怔怔，在自己也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中轻轻笑起来。
“瑾轩堂哥。”迎上少年探究的目光，她露出一个笑。
“原来如此。”少年也微微笑着，以指轻敲掌间，看上去很是悠闲的样子，“小琳今年也是来参加品剑大会的？”
复而想到什么似的，笑得更加开心，“如果是小琳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为何？”
“呵，因为小琳从小就很厉害啊~”
身边锦袍华服的白衫少年板着脸，“夏侯你还好意思笑，伯父让你练武从来都是偷懒，找各种借口推脱，要不是你二叔帮你说情，你还能如此自由？！”
红衣少年闻言忙回身又是赔笑又是拱手，“是是是，皇甫少主说的是。也还要多谢皇甫兄侠肝义胆为朋友两肋插刀仗义执言，否则在下早被父亲禁足，又如何能偷得这浮生半日逍遥呢？”
“夏侯瑾轩你——哼！”
“诶，不如——”红衣少年亮了眼眸，“我们为小琳接风洗尘可好？”
屋外还是寒冬三九，屋内俨然春日融融。文弱瘦削的青年身上裹着厚重的毛氅，肤色略有些苍白，看到夏侯琳，沉静的眸中透出喜悦的光，“夏侯妹妹来了。”
欧阳家的二小姐欧阳倩推了轮椅，一面掩唇轻笑。
夏侯琳低头，“欧阳大哥。”
众人酒过三巡，不胜酒力的欧阳倩双颊绯红，起身回房。对面折剑山庄庄主爱徒姜承便坐不住，别扭了一会，也寻了个理由离席。
面对自家师兄的关心欧阳倩但笑不语，却上前拉住夏侯琳的手，“不如琳妹妹陪我走一段可好？”
三人步行穿过西院，欧阳倩侧首望了望竹林，浅笑温柔，“妹妹就送到这里吧。四师兄，我们去湖边看看好么？”
夏侯琳抬眼看了看走得毫无责任感的两人，叹了口气。提脚走向竹林前的全身裹在厚重大氅里的青年，伸手扶住轮椅，无奈道：“送你回去？”
欧阳昭抬手阻止了夏侯琳的动作，仰首，轻笑，“和我说说话吧。”
“可大夫说过你的病……”
欧阳昭摇头，“不妨事，不过一会儿。”青年的眸光沉静而悠远，“三年前第一次在擂台上见到你，就觉得你同那些女孩子们不太一样，你有很多心事。”
“……我见过你在院子里练剑，简直就像在跟自己拼命。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倩儿也同你一样，我或许就能放心很多。”
欧阳昭直视着夏侯琳，黑眸中是痛惜的情绪，“可我常常看着你，你虽然得到了很多，可你并不快乐。”
“一生的时间很长，琼林石海，风光霁月，你会有很多机会去领略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小琳儿，想清楚，你究竟想要什么？”
夏侯琳沉默。
两日后，她站在擂台上，从折剑山庄庄主欧阳英手中接过赢得的兵器，喝彩声、赞叹声，沸反盈天。
从今日起，大家会牢牢记住夏侯琳这个名字，而不再是夏侯家的谁谁谁。
她甚至看到夏侯世家的门主夏侯彰黑着一张脸，身边的夏侯瑾轩可怜兮兮地缩着肩膀，朝一旁的皇甫卓打眼色求救。
夏侯琳觉得自己应该会感到得意，但她没有。
只是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
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看到的场景么？这不该是她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么？
这一年，夏侯瑾轩束发，开始随着自家二叔打理家中银号的生意。夏侯琳打赢了折剑山庄的擂台，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甚至惊动了明州的夏侯世家，夏侯彰公开在很多场合表示了对夏侯琳这位远房侄女的赞赏。
然而欧阳昭说：“想清楚你究竟想要什么？”
药香袅袅，室内暖意如春。夏侯琳紧攥了双手，第一次有些茫然，“是不甘心，不想输给别人……”
青年半阖了双目，玄色的厚重毛氅衬得肤色越加苍白，却也显得他越发的瘦削。
“还是个孩子呢。”
夏侯琳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我不是！”
欧阳昭安抚似的微笑，意味悠长地说：“可是已经下定了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决心？你并不是那般的人。”
夏侯琳沉默了半刻，才抬起头，眼睛黑而亮，“……我、会用自己的努力证明。”
欧阳昭闻言，伸出手，修长的指有些吃力地抚上少女的发顶，沉澈的黑眸中含了些许未察觉的宠溺。
“小琳儿。”依旧是儿时的昵称。
“什么？”
“若是我能等到你及笄，你仍然不愿改变初衷，那么来折剑山庄吧，我娶你，好不好？”
像是一句未完的谶语，夏侯琳后来想，若在那个时候应了他，会不会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能避免？
可人偏生是这般矛盾的存在。分外渴求的，挖空了心思要牢牢地握在手中，似乎才是最好的。
就算那些……从来不适合自己。
那些，大抵不过只是人心生出的虚妄。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