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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上]

      [南有嘉鱼]
      娘亲说生我那日梦见了鲛人,波光粼粼中它们互相依靠着坐在礁石上,轻声吟唱,余音悠扬,侧过耳细细去听,“怀人对月倚南楼,触起离情泪怎收。自记与郎分别后,好似银河相隔女牵牛”
      于此,娘亲便给我取名,叫做嘉鱼。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及笄那年她央求娘亲好半日才许了可同姐姐出门逛庙会,当她坐在车上从玻璃窗看出去时,心中开心不已,终于不是被青砖砌成的四方天了。

      庙会上嘉鱼牵着姐姐的手新奇的看着周遭的一切,走马灯、画糖人、空竹,好似那被放出笼子的鸟儿般,什么都要看,什么都要尝一尝。
      “阿姐阿姐,那儿围了好些人,我们去瞧瞧好不好?”她仰起头,扯着姐姐的衣摆,一脸期盼的望着姐姐,心知姐姐是拗不过自己的,这般几下便如嘉鱼心愿的带她去瞧。

      姐姐紧紧拽着嘉鱼的手将她人放在自己身前,随行的两名下人替两人拨开人群这才站到了最前。
      原是套圈的游戏,那摊主在地摊上摆上各色玩具,值钱的放在最远么,以此类推。
      看过几人都是空手而归,姐姐眼瞧天色渐晚,便要携她回家,终忍不住抬头弱弱的说,“阿姐,我想要那个娃娃。”说完,抬手指着落在中间些的锦鲤娃娃。姐姐无奈只好拿出铜钱递给摊主,给了她三个竹圈,将她轻轻往前推了推,“去吧,只可这一次,完了便要回家了。”
      嘉鱼点点头,郑重的看了看手里的竹圈,一次……远了,看准,抬手又是一掷,偏了……还有一个,嘉鱼回头看了看姐姐,深吸一口气,刚要再投出,忽见只骨骼清奇的手从她手中将竹圈拿走,轻轻一掷,不偏不倚,就刚好落在嘉鱼相中的那个锦鲤娃娃上。
      “阿……!”她咧开嘴吃惊不已,愣了半响这才抬头看去,姐姐已站在身旁同那人道谢,他只嘴角随意一扬起便带出个酒窝来,眼睛大的出奇,也黑得发亮,像极了往日夜幕中辨认方向的北极星,“无碍,令妹方才只让我想起家妹,举手之劳而已。”他说罢低头瞧了嘉鱼一眼,
      眼眸里所带的笑意,让她心头猛的一跳,赶不急的低下头,不敢再瞧,生怕让对方看到自己串红的脸。
      忽听声“老五,走了”语调里带着丝不耐,她才小心翼翼的抬眼瞧去,是个身着藏青色锦袍的背影,而他三步并两步的赶到那人身旁,侧脸笑得一脸讨好,嘴角的酒窝愈发的深,并肩而去。
      姐姐低头拍着她肩道,“这下可回家了吧。”
      轻声应着,“阿姐,他们是谁呀?”
      姐姐不予多言,只牵着她的手回家去。

      转眼间,经年去,唯一不变的是始终躺在她床上的锦鲤娃娃。

      那年留学归来,她被同学扯着去茶楼,说是有个极英俊的男子偶在那唱戏。
      她本不在意,想着唱戏的男子无不扭捏作态,可万万没想到,是他。

      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茶楼,她踩着的木质地板便上二楼走去,慢慢在眼前显露出的是个身着宝蓝色长衫的背影,飘到耳边的是个浅声吟唱的音调,同去的同学已是快步走去挑了位子坐下,而她则是缓步走到那人正面,头发梳得极为妥帖,捏着兰花指,摆出个手势,竟让人不觉娘气

      “无碍,令妹方才只让我想起家妹,举手之劳而已。”

      恍惚,嘉鱼才惊觉原来他的影子一直在她脑子里,从未散去。
      而此刻,从他嘴里吐出的,竟是那首《叹五更》

      “怀人对月倚南楼,触起离情泪怎收。自记与郎分别后,好似银河相隔女牵牛。”

      南音宛转,直戳她的心头。

      娘亲说,生我那日她梦见了鲛人,它们坐在礁石上,鱼尾半浸在海水里,波光粼粼,嘴里轻轻哼唱着,便是《叹五更》

      她忍不住脚的想往前靠近,结果被嘈杂的脚步声给惊醒,回过神来发现二楼站了整整一排的士兵,而那个身着一身戎装的男子就这样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上来,嘉鱼知道他,当下最有实力的军阀之一,慕容沣。
      慕容沣那双鹰眸凌厉的扫过她,赶忙挪开目光,奏乐声早已戛然而止,唯有他还独自吟唱着曲调,曲音宛转,好似周遭如故。
      而慕容沣则就近而坐,抬手架在桌上,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指还随着曲调敲着台子打拍。

      此时,同学赶忙扯着嘉鱼的袖子示意快点走为上策,无奈瞧着窗外天色已暗,只能又撇了眼他,跟着同学下楼离去。

      这一晃又是数年,嘉鱼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嘉鱼姓沈,世代大家,父亲兄长皆乃行政军政要官,姐姐出阁后,便常说笑道,怕是等嘉鱼到了议亲年纪时,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果真不假,光光是邀请她去赏花游园的,便已是落得厚厚一叠。

      那日姐姐归宁,陪着母亲翻阅着罗列好各家男子的清单,纷繁的字眼中,她独独见到慕容的字眼,许是她好奇便挑了看,喃喃念出,“慕。容。浚。”三个字。
      姐姐闻言便走到她身旁,似恍然大悟,“阿,我记得,那年我带你去庙会便是他帮你套了那个锦鲤娃娃。”不禁似有无意叹气,“不过,可惜。”
      不解抬起头,刚想开口反驳可张开嘴才发现,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姐姐好似看穿她的心事,悠悠的开口说道,“佛山沦陷那年,慕容四少亲自去那接他的回北平,还带了个,女儿。”说话间,抽出嘉鱼手中的礼单,放回桌上,回身对着看向两人的母亲接着说道,“说是捡来的,可我瞧着连带四少都宠着的那般,怕是没那简单。”
      母亲听罢,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往后靠去,“之前不是有过定亲的么。”
      姐姐应声道,“是了,不过是对方退的亲。”末了看了眼身旁目光始终落在那份礼单上的嘉鱼,“也不知,是否有这个的缘故。”拦过妹妹的肩膀,口味带着些安慰,“我们再看些别的可好?”却不想,嘉鱼伸手将礼单牢牢捏在手里,直直的看向母亲,一字一顿,“娘亲,我。要。去。”

      [从未想过,相亲,竟不可接近]
      成亲后的嘉鱼总会做着那个梦,梦里那天,他同她如约游园赏花。
      桃花林中,他替她抬手理去飘散落在肩头的花瓣。而她抬着头,对着他说,“娘亲说生我时梦见了鲛人,便给我取名嘉鱼。”
      而他则轻轻一笑,一如当年,抿了抿嘴,好似认真的点点头,“好名字。”随即给了她一个好看的笑颜,于此便让她一梦不归。
      那日,他开车送她回家,临进家门时,一声“沈小姐。”拦下她的脚步,回身,他站在车旁,瞧着自己,她歪过头等他开口,半响,他终低头轻叹再度抬头,“无事,再见。”
      她只当他当时舍不得自己,想着往日母亲教导的那种大家闺秀般,嫣然一笑。

      醒来后,伸手揉了揉眼,早已习惯身旁的空无一人,按了铃便有下人敲门如鱼贯入,哗一声,扯开厚重的窗帘,刺目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抬手去挡,反手逝去眼角的泪痕,任由丫鬟服侍她起身梳洗,而另一个则从衣柜里拿出件碧青色旗袍送到她面前,“太太,这件可否?”看都懒得看,只随意嗯了声。抬眸正好看到桌上放着的婚纱照,此时下人都已退去,扬手便把相框盖上。
      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走到楼下,他已就位,正给身旁的阿衡布菜。
      相见无言似乎已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看到突然疾步而入的沈家平,再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嘉鱼只当做没见看,木然的将早餐送入口中,忽听身旁慕容浚对着阿衡细语道,“阿衡,我有事,晚些送你去学校。”时她啪的一声放下餐具,起身便往门外走去,末了说了句,“我出门了。”

      坐在车上的嘉鱼迷糊间又睡了过去……
      那日后,她回到家跪在母亲面前,求着,哭着,央着,她说,母亲,我要嫁给慕容浚。
      姐姐闻信赶来时,正看到母亲一巴掌掴在她脸上,不禁大惊失色,那是母亲生平第一次打她,气得她直哆嗦,而她颠来倒去说的只那一句,“母亲,求你成全我。”
      姐姐从旁抱着她,话音里也带着哭腔,“傻丫头,慕容家现下是要仰仗父兄才会如此,你这是何苦!”
      而她只直直跪在地上,纵使眼泪如何的掉都不求饶退步半分。
      最终,母亲只对着她说了一句话,“路是你选的,日后如何,容不得你悔恨半分。”

      一个颠簸把她从梦境中扯了出来,看了眼窗外,姐姐的府邸到了。
      刚进门没走两步,便被问道,“四少出事了,你可知?”
      惊异的看向姐姐方才想起上午赶来的沈家平,“怎么?”
      姐姐忙拉着她坐到一旁,细细说道,“我也是今早才晓得的,四少好似是被委员长软禁了。”转眼间,嘉鱼已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现如何?”
      “说是谁去劝都是无用的。”姐姐说罢,拍着她的手宽慰道,“你回去同五少说,现在是万万急不得的,过些日子兴许就好了,嗯?”顿了顿,“他定是怕你担心才不同你说的,莫忧心。”嘴角扯过抹苦涩的笑,稍纵即逝,侧过脸对着姐姐露出个安心的笑来,“我知,阿姐那我先回去了。”
      “也好。”于此,姐姐便送她到门口,替她将披肩戴好,“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昨夜睡的不好么?”
      嘉鱼抬手理掠过额前,掩饰着说,“不过是有些浅眠罢了,你快些回去罢。”转身便上了车。

      靠在车窗上,天突然下起了细密的雨,落在玻璃窗上,滑下一道道雨痕,恍惚间,想起那年姐妹二人还在闺阁时,嘉鱼捧着本诗集念到,“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对着身旁姐姐道,“阿姐,说这要是如何的悲凉,才会这般?”
      那时,姐姐低头冥想片刻道,“我也不知,同床异梦也不过如此罢了。”

      阿姐,同床异梦尚且如此,更何况,相亲,竟不可接近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两年后,慕容氏举家搬至台湾,至此往后,慕容浚便隔三差五去港口,起初她也会去那儿,远远的瞧着他,逐渐她才发现,比起他凝视海对岸的目光,竟是从来都未好好的瞧过自己……

      1945年抗战结束,次年内战爆发,同年慕容沣被暗中送至台湾继续软禁,慕容夫人随母家前往美国定居,两人于五年后离异,余生终未返台。

      世人唏嘘又少对佳偶,又道成婚多年,两人膝下仅有一养女,慕容衡。

      弃我者如昨日之去,不可留。
      我竟穷极一生,才懂了这个道理。

      [上部完]

      [下]

      [1996 美国夏威夷]
      阿衡小心翼翼的给熟睡的老人盖上毯子,忽见张照片从手中滑落,俯身捡起,不由得愣在那……
      泛黄的表面显露出是上了年份的物件,相片上的男子身着藏青色的锦袍,领口缝着纯白绒毛,即便有着双清冷的鹰眼,也挡不住周身散着的儒雅气,与此相比倒显得身旁的人笑的如此随意,只这样轻轻一抹便带出嘴角的那对酒窝,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似是无意的倚在旁边那人身上。
      翻过照片,看到角落处落款,不由得眼眶发涩,喉咙一紧。
      1936年冬

      [1994 美国夏威夷]
      从木质的窗口看出去,院子里的父亲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嘴角藏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而爸爸一如往日的坐在他的身旁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抖开今日的报纸,将鼻梁上的眼镜扶了扶,捡对方中意的细细读起来,因着年轻时的喜好,语调自然而然的阴阳顿挫,年华飞逝使他嘴角的酒窝也变得时有时无起来。
      “小姐,这药?”
      “拿去炉子上温着,晚些再送来。”
      淡金色的斜晖洒在他们身上,像是晕开了层光芒。
      一直这样便好,阿衡这般想着。
      [1992 台湾]
      早起时看着天透这层灰暗,阿衡知道,天一转凉,爸爸手上的旧疾便会发作,幼时还以为战场上留下的病根,等大了才晓得那是因为父亲才落下的。
      那年,父亲与爸爸都还是顽童,父亲突发奇想的想摘野果子,三下五除二的便爬上树,没成想枯枝易折,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被爸爸一把接在怀里,可终究还是个孩子,自个儿被连带的也压到地上,即便疼的嘶哑咧嘴也只往肚里咽,生怕让家里知道了半分,父亲便会受罚。
      就这样死撑了一个多月,到定期家庭体检时,才发现那次是骨折了,却也愣是自己给长好了,只不过骨头是长歪。

      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吩咐着佣人把温毛巾先给备下。
      爸爸那般的出生待遇,是如何忍下的。阿衡这般想着便已走到房门前,门是掩着的,刚想敲门而入,便听到里面传来去悠扬的苏格兰口琴声,倏然扬了扬手示意身后的佣人都先退下,轻轻的将门带上。
      “吩咐下去,莫扰了两位老爷子。”

      [1950年台湾]
      十八岁生辰那日,爸爸携她去见了伯父,不,是父亲。
      往日里都是爸爸独自来的,那是栋在普通不过的合式民房,记忆中的父亲还停留在那年抱着她坐在他的办公厅说着与爸爸龆年趣事时的摸样。
      她跟着爸爸穿过略显昏暗的走道,那个人影出现随着光源出现尽头,依旧是负手而立挺拔如昔的站在那,回过身来,对着自己露出个和熙笑容……
      她愣愣的站在那,时间好似将这个男人遗忘才致使他从未改变般,音容依旧。
      她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话,久到父亲抬手落在她发上轻笑着说,“傻丫头,都这么大了。”不禁,红了眼眶。
      “父,父亲……”
      “生辰快乐。”替她拭去眼角渗出的泪珠,从怀里掏出个怀表放进她的手里,她认得是父亲常年贴身携带的物件,轻轻打开,随着声悠扬的旋律,映入眼帘的,是张黑白照,爸爸同父亲并肩而立,一人身着深色锦袍,另一个则是身白色西装的摸样,两人身前正中间站着的正是约莫二三岁的她耳边传来父亲温软依旧的话语,“原本早想给你的,却不知尽迟了这么久。”说罢,目光看向了身在身后的爸爸。

      那日,她煮着茶,备着点心,而父亲同爸爸坐在一旁对弈,几盘下来几多不相伯仲,过着再平凡不过的日子。

      恍惚间,眼前浮现出那年父亲率兵出征的摸样,她躲在人群里,就那样仰着头望去,那个挺拔的身姿策马而行,那般的意气风发。

      午后那一地温和的阳光都折射出的光芒,仿佛成了利刃,直直射入她的眼眸,眼眶泛起了红色。

      其实,时光并非将他遗忘,而只是将他的锋芒消磨殆尽罢了……

      [1935年北平]
      雕着荆棘的镂空铁艺大门推开,车子往里驶去,是条铺得机平整的沥青柏油路,堪堪两辆车的宽度,两旁种满了参天法国梧桐,整理的立在两侧,沿着道拐了弯,绕过府邸前硕大的大理石喷泉,停在一侧,推开门先走出名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子,将门开到最大让身后的女童好下车,只见那女童身着一身大红色连衣裙,头上梳着个娃娃髻,两侧绑着的发带也是大红色的,脚上穿着白色的棉袜外是双黑色圆头的漆皮鞋,像极了年画里的娃娃。

      那男子牵过她的手,就要带着她往里走去,女童似怯懦的向后退了退,男子刚待开口,只见身旁来人一把便将她抱起,托着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上,刚好让她双手围在自己脖颈上,冷眼瞥过身旁的男子道,“阿衡,伯父带你进去。”
      男子低头轻笑出声,想着,怕事生气了,只无奈快步跟上前去,“四哥,……”

      刚进门,各色亲戚络绎不绝,当着慕容沣的面,谁还敢嚼半句舌根,说一句阿衡不是,围着她,哄她开心都怕来不及的,慕容浚瞧着坐在沙发上,被一群姐姐婶婶围着的阿衡露出抹淡然的笑,随手端了杯酒往露台走去,夜幕下他清酌半口,幽幽叹出口气。
      “今儿我听说你同沈嘉鱼去游园了?好生安逸啊。”冷不丁的耳边传来他清冷的话语。
      抿嘴一笑,脸颊旁的酒窝显而易见,再侧过脸看去,已是少有的一脸正经,“四哥,我正要同你说,”顿了顿,眼眸因认真而亮的出奇,“我想挑个吉日,去沈家提亲。”
      慕容沣瞬间眯起眼上前两步,因比对方高出几分,俯视下去,压迫式看着慕容浚,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略显暴起,不过片刻,倏然松开,转身往房里走去,推门而入前只留了句,“我让你大嫂安排。”大嫂二字,尤为用力。

      慕容浚抬手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想起年幼时看过的戏文里说的,“浮生如游丝,为你夺乾坤社稷。①”

      [1934年北平]
      “报告沈副官,这是从佛山送来的加急电报。”接过时,眼皮冷不丁一跳,示意对方退下,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气压低的让人憋闷,心头有股说不出的难安,便抬脚便往四少的指挥室走去。

      慕容夫人在电报送进去后没多久就到的,司空见惯的争吵,不多时就听到砰的一声摔门疾步而去。随即就是声“家平!”传出,立马走进去,“替我安排,我要即刻启程去佛山。”
      猛的抬起头正好撞上四少那双凌厉的鹰眸,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被咽了回去,“是”退出门忍不住看去,
      昏暗的房间对比窗外的明亮勾勒出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的慕容沣,看不清的他的面容,只那双眼眸亮的出奇。

      那份电报安静的躺在案上,佛山沦陷,慕容浚,生死未明。

      [同年佛山]
      刚下火车不宜张扬,只即刻往直前慕容浚的住所赶去,推开门空无一人的房间静谧的让人心里发怵。
      沈家平站在身侧不敢妄动,最终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以及孩子的嬉闹声渐行渐近,直至看到出现在门口时竟是抱着2岁大孩子的慕容浚时,让连日来紧绷的沈家平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当夜,慕容沣从未料到终有日他也会手足无措,还是面对个娇小的娃娃。
      慕容浚好笑的看着照顾孩子手忙脚乱的慕容沣,终忍不住抱过孩子熟练的换过尿布,脸上扬起抹得意的笑,一脸你也又不知所措的时候的笑。
      慕容沣只眯着眼睛噢了声,“老五,孩子哪来的?”
      慕容浚将孩子安顿,站起身,脸上依旧是挂着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捡来的,难不成你生的?”说完,眼角瞥见对方挑起的眉毛,轻咳声,“是这样的……”

      那日原本他收到慕容沣的电报知道佛山不保,便即刻上了回北平的火车,谁知在火车站捡到这个被扔下的女童,不忍心扔下这才错过了班车,也正因此避过了日军对铁路的轰炸,逃过一劫。
      “说来,她还是我救命恩人。”看着床上睡的一脸安逸的女童,“如若不是她,我还不知在哪呢。”
      “如此,回北平便收做我养女罢。”慕容沣理所当然道。
      “不成。”想也不想就拒绝道。
      “兄为父,况你尚未成家,传出去好听么?”说罢瞧见她下滑的棉被,便想替她将背角捏好,谁成想倒把孩子给吵醒了,睁开模糊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大人倒也不哭,只睁大着眼睛瞧着。
      慕容浚眼珠子轱辘似一转,抱过孩子到怀里道,“谁是爸爸?”
      女孩本就睡的迷糊,此时被一问,转过头看了看慕容浚,又敲了敲慕容沣,最后指着慕容浚道,“爸,爸?”
      慕容浚一听喜上眉梢扭头就冲慕容沣掩不住的笑,“听见了?我闺女。”

      那年回北平后,三人偶有一同出行,那次经过家照相馆,一时兴起,便进去照了张相,之后还被慕容浚打趣说是全家福。
      慕容沣看似不在意,私下却遣人将那照片嵌在贴身怀表中,随身携带。

      那年,1936年,冬

      [2001年美国夏威夷]
      已是九旬老人的慕容沣睡在躺椅上,梦里时光掠过,最终,停在那年,他到码头接他留学归来的五弟……

      芸芸众生,他只稍一眼便瞧见了他,时光的历练,让他举手投足显露出王者的气息,随即轻笑。恍惚间,曾经的他和此时的他重叠在一起,所有的记忆,在脑海中倒退倒退,八岁那年,被父亲在仪门钱斥责一脸委屈的摸样,多年的间隙,只一个拥抱,便填补了所有的空白。
      “我回来了”
      “嗯,欢迎回家”

      [下部完]

      [番外 1946 台湾]
      春去秋来春又至,已经忘记为何注意他,只知他隔三差五便会出现在这港口,着一身剪裁妥帖的西装凝望海的对岸,唯有一次,到她的铺子买烟,这才忍不住开了口,“先生,一直见你来的。”他瞧了她眼,乌黑发亮像极了天上的星星,礼貌回笑,只这惊鸿一瞥,足以让她慌了神,“嗯,来接人。”满目温柔转瞬即逝。
      “然后呢然后呢?”身边的小丫头缠着她,“好了,该睡觉了。”把小孙女赶上床,起身看向窗外那片静谧的海,那年之后便在未见过他,而她宁愿相信,他如愿接到了他的爱人。

      那是 1946年台湾

      [全文完]

      注:①摘自《千秋诉》歌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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