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有之乡(之三处处迷墙》青萍之末

1、处处迷墙

　　三、处处迷墙
　　一觉醒来，电话铃声正响个不停。
　　“嗨，穿越时空的女人请马上返回现代。”电话那头嘻嘻哈哈。是小胖。
　　这是我失去阿成后的第一个秋天，也就是说，生活不会因为某些人或事而断裂，一切都在继续。外面正阳光明媚，天空像蓝丝绒般地柔软又洁净，只有傻瓜才想逃走。这时我才想起我和傻瓜刚好有个约会。“七点，老地方见。”我挂了电话。
　　老地方是指新桥，一个城市总有那么一两个不错的地方，比起矗立着一些莫明其妙的雕塑的广场，这儿倒有一种朴素的寂静，阿成走后，我换成经常和小胖来此缭望远方，几乎跟过去一模一样。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她，坐在桥墩上，一头枯黄的爆炸式乱发在风中乱舞，此时我极想在上面点一把火，把她怪异的想法弄掉一些。看到我，她跳下来，灭掉了香烟。
　　“考试复习得怎样了，律师资格证是不是挺难拿啊？”她即将进行一年一度的司法考试。我一见面便问。
　　“当然了，要试就要到大的场面上去试，我也知道，那或许是一个更卑鄙黑暗的地方，可是也总比这儿强。”
　　我无语，或许有一天，她也像阿成一样地离开了，我与这个世界联系的锁链将又一次断裂，我仿佛是记忆的守墓人，负责守候迟早会失去的关于他们的记忆。
　　“知道吗？我被流放到南极了。”她有些愤慨。我也刚知道她从比较有前途的秘书职位贬到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部门。“为了钱，我可以像只贪婪的野兽做任何事来喂肥自己，可是我不想当作一只狗，他们需要的不是你的思想，而是要你摇尾顺从。”
　　“哪个人要是把他内心对这个世界的看法都讲出来，那么就连一尺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她的问题在于平日里总是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一股狂妄的气焰。
　　“所以你总是沉默不语。”
　　“也不完全是，因为明知是徒劳。”
　　“可是试一试的必要总是有的呀！看看自己在这个大而残酷的世界上能走多远。”
　　“你已经找到了方向，只需什么都不管的向前好了。”
　　“你也迟早会找到的。”她拍拍我的手。
　　我们一时都无语地看着远方，天色已渐渐地有些暗了，灯火次第地亮了起来，只有前方的海天处一片幽暗，好似天地间巨大的迷墙。我被现实间和理想中的世界同时地拒之于门外，突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
　　其实与其说我是如此地忠实于阿成，勿宁说是忠实于那个我们曾共有的灵魂的远方，我的根源是混乱而不坚强，这使我无法选择出走，看着他们向着未知的新世界进发，而我只有回到我的泥沼世界。
　　年复一年，日升日落。

　　在那个中世纪古堡一样的机关里，我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那里的人迟早会从我的记忆里彻底地消失，他们是那个庞大生锈的机器上的零件，属于那些毫无个性的一群，是构成名誉而又可悲的市民核心的人物。要不是因为有一份不错的薪水，我立马就从这里滚蛋。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小胖，她和我一样着了魔，心灵深处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尽管她是个极端自私的家伙，但并不防碍我们成为朋友，“你知道吗？这里就只有我们才象点样儿，其余都是些垃圾。”
　　“哈哈，大概是吧！”我就是欣赏她这点，毫不顾及地疯言疯语。
　　机关里的那些家伙想破头也搞不懂像她那样狂妄的愤青竞和我这样悠游的闲云野鹤混在一起。
　　在几乎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状况下，我寂寞地度过了我初踏社会的那段时期。直到我遇到了青沐。
　　我的大部份时间都用在了四处游荡和看书上，当然偶尔也会和小胖一同到酒吧买醉。每当她心情不好或心情特好时，我们就会去“蓝色山脉”。
　　这是一家爵士风格的小酒吧，在整个城市的或高雅或下流的夜间活动场所都在电子迷幻或摇滚时，这里居然有比莉和雷查尔斯的爵士。通常是她喝啤酒我喝鸡尾酒，她叼着香烟从月经不调开始抱怨到最后高谈阔论地说古论今，每每不醉不归。“来酒吧就是来买醉的。”这是她发泄情绪和回忆爱情的方式，我知道她一定有不能向外人道的惨痛的过往，还有她从来只字不提的某段感情。
　　“你怎么就从来不问呢？”一天她已昏昏欲醉，好奇地问我。
　　“你想说就说吧。”我与她相识已久才渐渐发现她有着十分矛盾又奇特的人格，一方面目空一切，狂妄善辩，一方面又极其自卑，但她最大的美德就是真诚，从不掩饰否认自己的过错与缺点。
　　“爱情是什么呢？不是空气，也不是水，那不是我的爱情，爱情是感觉，对一个人永恒不变的感觉。”她趴在桌上，喃喃自语，已经醉得不醒人事。这竟然是她的爱情，这个从来不提爱情的小女子，心中的爱情竟是旧时的地久天长。我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酒，一饮而尽。正待起身结帐，一个人突然在我身边坐下，这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着一张很清朗的脸，我不由自主地竟向他微微一笑，后来我才知道，不要向人轻易地微笑，因为这一笑很多事情就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