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之草》洗尘的细雨

37、第36章

　　“志吾，你是天才，一学就会。”只有半天，居然开得有模有样，这孩子学什么都容易上手，真上捡到宝了。
　　“哦，不少人喜欢用‘天才’这个标签贴在我身上。其实啊，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天才，只是记忆力比一般人要好一点，加上注意力集中吧，想象力再丰富一点。耐力毅力也是有的，还有逻辑与推理能力，加上身体素质方面的：灵敏度，反应度。最最重要的是反噬也就是反馈与自省，这些都可以靠后天训练，培育。”他突然苦恼地垂下了头。“怎么啦？那里不舒服？”风二着急了。
　　“我发觉，突然变得多话起来了，聒噪。”
　　赤川风二轻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哦，呵呵。”摸摸他的头“就你爱胡思乱想。”有的人一放松就变得多话，有的人呢一紧张就爱多话，有的人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多话。风二的心灌了蜜似的甜。“你还是孩子，有时也得象孩子才好。”
　　“父亲在时，我的头脑并不突出，最多只是比别人的记忆力要好上一点点。父亲的死使家里陷入了各种困境：母亲已经崩溃，姐姐终日都在哭。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父亲，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要填补父亲留下的缺口。可是我太弱小了，什么也做不了，我没有时间哭，唯一能做到的是认真学习，让自己将来更有能力来养活母亲。我拚命读书，才发觉，只要一字不漏地听老师讲课，心无杂念的看书，学习起来很容易，一通旁通。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发觉只要基础打得好，学起来事半功倍。时时反省理解错误的地方，遇到类似的问题形成条件反射的自动解决了。就如开车，先了解车子的结构、性能、原理，再使用它，就如同使用简易的家用电器。”
　　“认识规律，运用规律吗？小哲学家。你的童年辛酸着呢，你好坚强。”
　　“啦，风二，我听说你少年时代杀过人呢。”
　　赤川风二沉默了，志吾清晰可见到他脸部肌肉收缩，颧骨突出。他揭了别人的伤疤，志吾微眯起有些似狐的眼型，至到赤川风二轻吁了一口气，他放松了面部肌肉：“你知道了啊，我还一直想瞒着你呢。”他的口气也如同以往：“真是的秘密总是越想隐藏就越暴露在人前哩。”他微斜着眼睛。“你害怕我吗？”
　　志吾点点头尔后又摇摇头：“以前怕，现在不怕了。”
　　“亲手扼杀人的生命感觉真不好受，我有半年时间陷入了精神忧郁里，在德国精神医院疗养。赤川家族本就是武之道，是守护六条院家族的家将。在明治维新时，先祖弃武道进入了商界，在那个年代武道开始没落。只不过本家的子弟还是要习武的，这是家族传统。我呀，少年时比哥哥来得高大，不少人认为我才是赤川家的长子，有一次被人绑架被对方修理是很惨，无意识中我运用了武道杀了对方三个人。我那一年我十三岁，以后有些自暴自弃，专寻些刺激的事情做，反而越来越大命。”
　　他忽然笑了起来：“八重文一定劝你离开我吧。我风评不好呢。”
　　志吾跟着笑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当过名模的赤川风二连手也漂亮，除了掌心、手指内侧的厚茧有些梗手……

　　他们自由地驶着车，追逐着太阳至至日落西山，才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来。
　　无关风月，相依相偎，这就是极致的幸福。
　　不需要场景，不需要配角，他们的世界里只要有彼此的身影。
　　食物的味道如何？甜的。
　　榻榻米舒服吗？软的。
　　啤酒呢？满到要溢出来了。
　　夜空有星星吗？志吾的眼睛比星星可要亮多了，唇是红的，吐出的空气也是香的呢，心是满满的爱呢，原来爱是有型的实体哦。
　　追求的□□极之道的终点，原来非得有爱才是顶点，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志吾第一次正视他的身体呢，第一次见他因害羞涨红了脸，是真正欢愉的声音，居然可以腻死人的甜。“我要吃了你，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吞下肚。”
　　（怎么会？怎么会？同一个人，感觉如此不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舒服？如此的快乐？心要跃出来了，怎么办？这种震憾又是如何化作了春水？）只能发出：“风二，风二啊风二”这样的声音是无法真正表达所感受到的兴奋、激情、快感。
　　（太舒服了，太感动了。泪珠滑落的志吾上情色最为迷人之处，这就是引人向善或导人入魔的魔法吧？！这种滋味才是情爱啊！一轮之后居然没有象往常一样马上振奋，是身体消耗过大还是精神亢奋过度？搂着这样的情人马上死去也是值得的。）
　　看来□□并不是只有激烈才有快感，也不是非得做才是王道。志吾这样慵懒地躺在怀里，已胜似往日无数的日夜。这是甜蜜的有如新婚的只属于情人的夜晚，连睡眠也来得比往日沉香，身体不再饥渴，彼此接接吻碰碰脸就已经快乐了。
　　“马近看蛮高大的。”志吾带着探询的目光盯看马，马是美丽的动物呢。
　　有钱人在玩乐上真有一套。风二为了夸耀潇洒的身姿，让马儿在跑动时飞跃而上，真是爱显罢的情人！志吾不会骑，只能眼巴巴瞧着风二在马上翻飞，一时障碍物跑，一时让马儿踩着音乐的舞步……奥运会上的赛马好象也是这样子的。
　　“想骑吗？”得意洋洋的年长情人真不够体贴别人的心思，不是明知故问么？还是拉住对方伸出来的手，一个旋转腾空而起，人落在马背上了。
　　骑马驰骋对男人来说是种享受，前提得是会骑马的人！志吾腰酸背疼，马背颠簸得很，屁股生痛，双腿都有些麻木了。
　　刹风景的莫过于一对刚刚确定心意的情侣之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电灯泡。
　　山宗怜道就扮演了这角色，风二对他实在没有好的脸色。“你怎么找到的？”连手机都关掉了，这地名赤川风二也不知道。
　　“小五郎君查到了，好象是沿着加油站一路查过来的。”山宗怜道压根儿没有觉察到自己打搅了别人的恩爱，自顾自地倒了杯红酒。“逍遥时就漏了我。嗨，志吾君，好久不见。”
　　“医生好。”志吾笑了笑，成年人果然跟小孩是有分界线的，瞧瞧无一不优雅的举止，连当电灯泡也当得不惹人厌。
　　“志吾君气色不错。”
　　“是朋友就要知趣点。”风二一侧身挤在两人中间。“好可怕的独占欲，会被嫌弃的。风二你无故翘班就不怕诚哥修理你。”
　　志吾盯上风二：“你不是在休息中？”
　　风二摆摆手，恼着怜道：“你这张乌鸦嘴，我才不怕哥哥，只是尊重他，他才不会干涉我的私事。”
　　“你若公私不分，他就会干涉你的。”
　　“山宗医生是替诚先生传话的吗？”这高级西餐厅是异国风情的装璜，满是浮雕的墙面与罗马柱有种不安的空间挤压，灯光是柔和的柠檬黄。侍者彬彬有礼的态度让志吾也有自己是大人物的错觉。风二体现出他的绅士风度：给拉开椅子，铺好餐巾，切好肉食，只差一小口一小口喂了。把他当女人对待着，这是让志吾不高兴的。
　　“你们别表现这么亲热好不好。”山宗怜道故作可怜地叹息着。
　　“话已传达还不自动闪人？要杵到什么时候？”风二没有好可气，自然把巴不得他早点离开表现得淋漓尽致。
　　志吾“扑哧。”笑出声来。“你们感情真好，医生有志吾这样的朋友蛮辛苦的。”
　　“没错没错，志吾真上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山宗怜道如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
　　“志吾，你可不要扯自家人的后腿。”风二可不高兴了，冲着怜道翻白眼。“好成熟。”志吾嘲笑道，他辗转身子起来，外衣未脱很笨拙，他是打算去洗手间的，侍者正端着托盘过来，与侧身的志吾撞了一个正着，一部分鲜汤洒在志吾身上。“对不起。”志吾连忙道歉。“怎不小心点？”风二急忙过来，汤是烫的溅到志吾手上已经泛红了。赤川风二一巴掌丢在侍者脸上，对方没有防备立即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托盘里的东西全砸在地上，一时狼狈不堪，但风二还不肯放过对方，志吾扯住他：“风二道歉！对人家道歉！先错的是我，你打人是错上加错。”
　　“他是故意的！干嘛离你那么近？普通距离会撞到你么！”风二拒不认错。志吾这几天的快乐忘掉了赤川风二的强盗型逻辑。
　　明明如此近，却还是倍感悲哀。
　　天空出乎意外的蓝，白云悠悠，谁说东京被工业完全污染？
　　懒洋洋的没有心情上课，课程也已经讲完了，只是复习而已，家里太狭窄闭塞，也不愿意呆在家里，跷课倒在树丛下的草地，只是冷得很。从树枝间望向天空，别有一番滋味，东京已有较长时间没有下地雨了，空气带着尘土味，这种懒散的心情从来没有过，是自己被惰性左右了么？几次铃声了？反正还不到放学的时间，今天去道场吧，出一身汗感觉可能会好些的。又或者干脆在家看书好了。
　　那天不欢而散后，风二一直没有来找他，那几天的快乐如流水消失了，爱情原是昙花一现、白马掠影，春梦总是无痕。
　　翻转身子无法入眠，脑中有太多的声音。
　　他干脆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早已决定好自己的道路，怎么突然迷惘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