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之草》洗尘的细雨

31、第30章

　　“你浪费的烂个性一点也不改变，衣服一套就够了。”志吾阻止住赤川风二大量打包的企图。“以前的衣服因为你长高了不能穿啊。” 赤川风二辩解。“打扮你是我的乐趣，不要剥夺好不好？”非常粘人，他还真不在乎公开他们的关系。但志吾在乎，他还只是国中生而已，路非常长，可不想早早毁了人生。只挑一套花的时间更长……夸张的花饰，鲜艳的红呢怎么看都觉得是女装，高腰高领，仿佛订做般刚好套住志吾的细腰，可是衣袖连着衣身如同蝙蝠，这种应该早就过时了啊。黑色长裤的线型很漂亮，只是有一圈畜毛斜纹装饰。怪怪的志吾坚决不穿，太丢脸了。最后各退一半，裤子换成黑色紧身皮长裤，上衣保留。这里有赤川风二大型海报画，是男装海报，难道他当过服装模特？
　　“二先生，能不能请你的朋友做模特？”神经质的时装设计师有点人妖倾向。
　　“不行。” 赤川风二毫不忧犹豫回答。“他穿西装架不起衣服。”
　　“现在时装趋于中性化，纯男装与纯女装的界线愈来愈含糊。他有着完美的中性面容与身材。”
　　“我不答应。” 赤川风二拂了拂自己的头发。“你再说我不做你的专属模特。”设计师这才闭嘴。“噫？你做过服装模特？”志吾有些意外。
　　“米兰、伦敦、纽约等伸展台上的NO.1，十五岁在纽约特级模特大赛夺冠出道，成为职业名模，纵横时装市场，冲击了欧美男儿的自尊，那种王者般的风范……”“好了，快缝，别废话了。”难怪他穿衣什么的如此有架势。穿在身上被人改衣服还真不习惯……“你当了几年模特？”
　　“六年，后来打算回日本就没有做了，其实也不算职业模特，那时我更喜欢的是赛车、赛马。模特儿不过是好玩，偶尔为之。”
　　奶白色的风衣只能披在肩上。“去那儿？”商场的人真多，又不是节假日，东京有这么多闲人？
　　“男人俱乐部。”
　　“男人俱乐部？同性恋会所？”
　　“哈哈哈，你是小孩子，不懂，才不是，是白金级男人俱乐部：会员制。多金男人的乐园，也算是应酬式的场所。只要人所想得到的需要在那里都可以得到，每一年必须缴上一大笔会费，有些基本浪费是不需要花钱的，酒、食物、性、运动场所的运动消费都是不用花钱的。也称为‘玫瑰乐园’。”
　　“还真是奢侈堕落的所在。去这种地方你不怕给我惹上麻烦？”
　　“嗤？为什么这样说？” 赤川风二站住，他原是要炫耀的呀，想不到反而受到指责。“你是要炫耀这种荒唐的生活给我看，还是要把我秀给其他人看？我跟你生存价值观根本不同！退一步来说，我无法苟同那种腐烂的活法。就算我去了，在那种地方，你所结识的群体，也许有跟你一样性向的人，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要纠缠我的话，我是不是该跟这种人发生关系？没大脑！”
　　“啊！嗯，说得也是，的确有些人是这样，喜欢抢别人的东西，把你带去也太危险了。我们去玩健康的室内活动。台球还是保龄球？”
　　“我都没有玩过。啦，风二，那个俱乐部你还是退出吧，大笔会费是浪费。”
　　赤川风二笑了：“是是是，我知道了，小葛朗台。那玩台球吧，很容易学的。”
　　“你别用那种口气，我是为了你好。”志吾恼道。
　　“啊，哈。找到你了，风二。”门口左侧站着一个人朝他们打招呼，这个人！志吾寻声望去：这才是世家子弟的典范！优雅的气质，得体的动作。只有一个名词那就是：风度翩翩。脸并不特别出色，仔细看是平凡的。身材并不高大，跟志吾的身高差不多，好象要矮一点。衣服是灰色西装套裤，虽然是高档的，但他的出色不是靠衣服衬出来，而是整体的气质让人觉得：啊就是应该这样！每一处的搭配无一不恰到好处，自然的微笑，自然的步伐，自然的语调。进入咖啡厅，由侍者拉开座椅，他很优雅地坐下。从头到脚只有两个字归纳：教养。
　　眼睛被蒙上了，是赤川风二的大手掌“你死盯着怜道看什么，志吾难道你要偷腥？”真是没有教养没气质的话，同样的世家子弟差得真多。“风二，也太见外了。”山宗怜道用侍者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一下嘴角。
　　赤川风二放开了手，恼道：“是我哥叫你来的吧。电灯泡！志吾你干嘛死盯着他看？”
　　“医生您好。”志吾不理他，直盯着山宗怜道。在他的目光下医生没有不自然。“我觉得在言谈举止上医生是好的楷模。”
　　“怜道是一张大众脸！” 赤川风二不以为然。“标准的日本男人：个子矮小，下肢短、腰长、肩膀宽，膝盖还是弯的，有点罗盘腿，身材一点也不好，只有穿西装，别的衣服很难看。那有你这么好的身材：笔直的长腿、圆臀、细腰、瘦肩。”
　　“重色轻友，风二你也太难看了。”山宗怜道莞尔一笑：“风二，你可怕的占有欲还是这么让人讨厌。从小就这样，只要喜欢的东西，不管是在谁手上一定要抢过来。还以为你个性改了。”山宗怜道的话似乎别有所指，但那双眼睛又是如此的直率，是志吾自己多心了吗？他们关系似乎非常要好。
　　“那么他最后怎么处置那些东西？”志吾问。
　　“用房子陈列起来。等等。”怜道笑：“你是不是误会了？他哟，喜欢的是名刀名剑。他从没有认真喜欢一个人，对你如此着紧是他第一次哦，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快乐的，我无意破坏你们，别当我是敌人。没错，是诚哥打电话给我，我来认识一下你。在之前我早从风二口中知道了你的存在。”
　　“蒙古大夫。” 赤川风二嘲笑：“内科、外科的成绩都不错，可是怕上手术台，结果变成了游手好闲的医家大少爷。”
　　“是位天使。”志吾笑道。山宗怜道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虽然不是大眼睛，可是那眼神跟当年的樱尺泽如此相似，纯净的视线。“流井五叶也说过怜道你是天使。” 赤川风二调笑道，山宗怜道略一皱眉：“好好的干嘛提他。”
　　赤川风二亲了一下志吾的额头：“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也用不着报告吧。”山宗怜道笑。“我很高兴你改变了风二那种不正常的生活方式。”
　　“这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咖啡？焦糊的口感，如此苦涩真难咽。”
　　“呀？”山宗怜道对于志吾的话大感意外。
　　“换着是医生你被陌生的男人袭击就会明白我的心情。你是医生明白人的身体结构，男人跟男人本身是产生不了情欲的。如果有，那只是畸形是禁断。男人的直肠怎么会有快感？”
　　咖啡从口中喷出来，山宗怜道失态了，幸好他的对面目前无人，喷洒的咖啡在流动，在暗色的桌面只见液体不见色泽。“对不起，那你又怎么跟风二继续在一起？”
　　“医生跟他是多年的好友，比我更了解他的性格，你认为他会放过我吗？”志吾定定地望着山宗怜道，心中暗忖，有这样眼神的人，往往是单纯的人。这么大还能保有这种眼神，那么他的心还没有被污染，是圣域般的存在。
　　“不会。”山宗怜道的确了解赤川风二这个男人：“他是倔性子，喜欢上的东西不会丢弃，一定不会放手。”对呀，这少年才是受害者，是值得人同情的，让人忍不住想助他一臂之力。“那你打算怎么办？”
　　“人的身体很怪，对不习惯的事会抗拒，可是一旦习惯了又变得很自然。就如同学脚踏车，会了就能骑。男人之间的□□也是这样，做的次数多了，跟吃饭一样正常。我跟风二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我呀觉得医生跟哥哥一样，什么话都能跟你说。”
　　“这样吗？好呀，我是有几个弟弟，一点也不亲近我。也不会叫我‘哥哥’”山宗怜道很高兴。
　　“那是他们把医生的温柔当成了‘软弱’”
　　好会说话的孩子，让人怜爱，赤川风二果然很有目光，只是这孩子的眼神过于复杂，分不清他是真正的心思……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赤川风二很爱吃醋，抓着志吾的头，把他的头发弄得乱乱的。
　　“当然是说你的坏说，还用问么。”志吾抱住头。“我今天先回去，等我摸拟考试完了，会来找你的。这段时间，你就乖乖的。”
　　“志吾！我送你。” 赤川风二站起来，他可料不到志吾突然要走，难道是怜道说了什么？不多年的老友了怜道不是这种人，倒是志吾的个性如此的捉摸不定。
　　“不必了。”志吾推开他。
　　“你身上没有钱，这个钱包给你带着。坐出租车回去。” 赤川风二掏出自己的钱包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钞票留下了，里面有一张他们的合影。
　　“我自己的钱包呢？”志吾沉下脸来。“至少把我的学生证还给我。”
　　“等下次来我再给你。” 赤川风二不理他阴沉的脸，给了他一个吻才放他离去。
　　“我象白痴吧。”一口气喝光杯里的咖啡，赤川风二苦笑，“我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心里很苦。”
　　“陷入情网中的人都会有点白痴吧。”山宗怜道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外面还在下雨，少年的身影渐渐模糊：“风二，恋爱是容易受伤的，这也算是幸福的后遗症吧。”
　　“怜道，我看不懂他的眼神，看不清他的心，他在想些什么？我很想知道，以前住在一起，每天每天我望着门，等待他推门进来，那一瞬间提着的心才会放下来。但他并不是每天都会来，来或是不来他不会告诉我，我只有每天等待着。可是我还是相信如果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一定会站在我身边，会对我伸出手来。也许他对我没有爱情，可是他是温柔的孩子，对我很温柔。”
　　“你晨对自己催眠。风二，你们自己的感情是靠自己找出答案，那孩子还很年幼，他无法分清自己对你的感情。如果你认定你们之间能进行下去，你就该有觉悟：你要耐心等待他的成长，守候他不要逼得太紧，静静等待他更成熟些，不要过于束缚，那孩子个性强硬是有自己主张的人。”
　　“这些我都懂，他太受欢迎，稍一松手，他会从指缝溜走的。他的个性很冷淡，一点也不热情。”
　　“如果他的性情跟你一样，才是大问题，那你们岂不是闹得天翻地覆？正因为你们不同的个性才能相互吸引吧。”
　　“他太耀眼了，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冲上云霄。你不知道，在紫式学园他的相片私底下买到什么价位了。迷他的小女生、小男生不知多少，甚至在外校他的相片也走俏。只有他自己不自觉还认为自己的人缘很差。”
　　“你真是的。”山宗怜道莞尔。“跟小孩子争风吃醋。也不想想对那孩子而言，那些幼稚的小朋友怎么能跟你这大人成熟的魅力相比较。”
　　“事不关已，说得轻松，以志吾的个性，他更想支配别人。”
　　“问题出现在你身上，你想保护他还是需要一个爱你的人？你是被他的个性吸引还是垂涎于他的美色？自己来理清楚自己的心态为好。”
　　“我已经很清楚，我爱上了他呀，这是爱是爱。” 赤川风二突然停下了大叫，两人沉默了。“我一直羡慕你。”山宗怜道把目光重新转向窗外：“羡慕你按自己的意识过自己想过的生活，那怕是不健康的，但只少是按自己的愿望来过的，我办不到。”
　　“啊？”这种对话赤川风二一时消化不了。“怜道。”怜道的表情有些忧伤，身为多年的好友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他的脸。“在我心里，有一份心意，可是我连表白的勇气也没有。”声音低而哀伤，平日过于丛容的脸根本没有了从容的伪装，受着礼教的束缚，按家人的期许，他只能孤独地把强烈的自我给隐藏起来。唯一坚持是自己对婚姻的选择，他选择了独身，那是原由他对某人的思念吗？赤川风二从来没有想过在怜道心中还有一份如此深热的激情。“我羡慕你，想要什么，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不顾一切，不怕伤害别人更不怕自己受伤，这种任性的勇气那怕一次，一次就好，我也想大声说出自己的心语。但我提不起勇气。”
　　“我理解不了你的观念，喜欢就说出口啊！”其实有时根本无法说明，对方的表情，对方的眼神，对方的语言往往扼杀了自己的勇气，他自己也没有说出过：“我喜欢你，志吾”这句话。
　　“无法说出口，暗底里，我不知哭过多少次，下过多少次决心，挣扎多少回。”
　　“……”人与人真是……如此熟悉的朋友，有着如此的心结，居然丝毫不曾发觉，是他隐蔽得太好，还是自己根本不曾用心体会？志吾的心情又是如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