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沖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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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愣地看着那光滑的绒布，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东西!?”我抽掉绒布，没有东西；拿着空空的盒子猛力摇晃，没听到任何声响；仔细检查里头是否有夹层，但是什么都没有!
突然有股恼怒从腹中升起，我抑制不住愤怒，在众人的惊呼下，将那盒子摔成了好几块。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难道那什么法宝的，只是一场骗局吗?!
我的胃翻腾着，胸口彷佛着了火似地燃烧，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直到曹紫琳过来扳开我紧握的拳头，我才发现手心已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血痕。
“圣女大人莫要心急，或许圣主一时疏忽，放置他处了。里头还有这么多箱子，也许就在其中一箱也说不定，咱们先一一检查过后再说吧。”曹紫琳用我从没听过的柔和语气安抚道。
我隔着一层水雾望向她依旧沉静的脸，虽然觉得她说的并无道理，但此时的我，也只能紧抓住这最后一丝希望。
为了避免被人撞见，宝藏清点装运的工作只能在入夜后进行，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彻底来了个日夜颠倒，白天就在客栈里休息，入夜后才到藏宝处去进行工作。一开始我还能跟着众人用餐，但眼见藏宝窟里的箱子越来越少，法宝却始终不见踪影，我的心情也越来越低落。我可以感觉到自己明显的失落情绪影响了其它人，他们在我面前渐渐不怎么敢说话，用餐气氛越来越凝重，我于是主动要求改回房里用餐。回到房里，没有了众人的关注，我也索性不逼着自己进食，放任自己的食欲不振，好几次饭菜几乎都是原封不动地拿走。后来风城也改成在我房里用餐，然而气氛却和以往的轻松截然不同，有的只是沉重和压抑。
“多吃些吧，云笙!”风城持续往我碗里夹菜。“你憔悴了好多，多吃点才有体力。”
我机械似地扒着饭菜，食不知味地咀嚼，不清楚自己嘴里咬着什么，也不在乎味道。
“藏宝窟里的宝藏应该这些天就能清点装运完毕。”风城又替我夹了好几筷子的菜。“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那法宝，会不会…根本没有那东西呢?”
我顿了下，而后继续咀嚼嘴里的菜。“一定有的，迟早会找到的。”
“但剩下的箱子也不多了，恐怕要找到的机会很小，万一真的找不到—”
我打断他的话。“会找到的。”
“若是真的没有那法宝，其实留在这里也—”
我一阵火气上来，甩了筷子，怒道:“我说了会找到的!”
风城显得有些无措。“但是…也有可能找不到，难道你就不愿意留下来吗?”
“留下来?留下来做什么?我的家人朋友都不在这里，我留在这里做什么?!”我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风城大吼。
风城也猛然站起身，扣住我的双肩，激动地道:“难道我不值得你留下来吗?如果我不值得，那无痕呢?玉白呢?不管你选择谁都好，我只求你留下!”
我愤怒地格开他的手。“你出去!”我伸手推他，他却文风不动，我心底更气，推得更加用力。“你给我出去!出去!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你出去!”
不管我怎么推，风城仍旧是一动也不动，眼睛紧锁着我。到最后我累了，索性放弃，狠狠瞪着他，气喘吁吁:“你不出去是吧?那我出去!”
我绕过风城往门口走，他拉住我的手，语气尽是挫败:“好好!我出去!你别气了。”风城经过我身边，停了下脚步。“我只是希望你留下，至少留在我看得见你的地方。”
他喟叹一声，拉开了房门，我看见年熙瑞和曹紫琳神色尴尬地站在门外。风城转头望了我一眼，我不自在地撇开脸，而后听见两道脚步声离去，一道脚步声进来。我抬眼，见曹紫琳带着一贯的沉静面容进到我房里，转身合上门。
她将我带回座位，把筷子放入我手中，然后在我手边坐下。“圣女大人多吃些吧!风护法是着急了些，却是没有恶意的，你莫怪他。”
其实我也清楚风城没有恶意，也知道他说那些话是出自对我的喜欢，但在此刻我听来就是不舒服，不知不觉火气就上来。
“但是，风护法说得也不无道理。如若真的找不到法宝，圣女大人也该想想，日后在这儿要怎么过，还有…该跟谁过。”
再次听到唱衰我的论调，可对着曹紫琳，我却没有方才对风城那样的怒意，只是低头大口扒着饭，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还有可能。
然而数天又过去，石穴内的宝藏几乎已经清空，当最后一个箱子在我眼前关上，我感觉整个人彷佛被抽空了一般，几乎要站不稳脚步。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那石穴，只记得当他们拉起那块上头刻着海盗旗的墓碑，将那藏宝窟再度与世隔绝时，我望着已然合起的地表，哭得撕心碎肺。
有个人一直紧抱着我，眼前的场景不停变换，许多人影在面前来来去去，只有这个温暖的怀抱一直没离开过。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此刻的我只是停不住地哭着。有时感觉一股悲伤快抑制不住冲出来，我便哭吼，忍不住捶打那具胸膛；有时哭累了，我便靠在上头低低地啜泣，抱着我的人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时不时轻抚、亲吻我的额头和我的发。
朦胧之中，我看见了老妹美丽的脸，她笑着说，等我恋爱了，她要当我的军师；老妹的脸消失不见，随后是刚剪了头发的老爸，他硬把头凑过来，刺刺的短发痒得我哈哈大笑，老妈看不下去过来了，结果老爸立刻转移目标，一把抱住老妈，往老妈脖子上蹭，逗得她又笑又叫；场景一下变换，爷爷在公园里和人泡茶下棋，老伯伯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我越大越漂亮了，可以结婚了，要把孙子介绍给我，爷爷看着我骄傲地说，他的孙女当然漂亮，要当他孙女婿还得过他那关才行。下一瞬我又置身校园，我和可仪莞茜并排走着，突然两人有志一同地分别到我两边把我架住往另一个方向走，我问她们做什么，结果一个回答上厕所，另一个回答买饮料，我偷偷转头，发现原来是暗恋的学长正牵着他的女友甜蜜地散步。
画面忽然整个全暗，我激动地伸出手想去抓住消失的影像，却什么也抓不到。有人制住了我挥舞的手，拍着我脸颊，我渐渐回神，费力地睁开酸涩的双眼，看清了眼前的物事，才发现自己哭累睡了过去，刚才所见的一切，都不过是梦。
“方才你发恶梦了。”温柔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一只布着粗茧的大掌轻柔地抚着我的脸颊，另一只手则将我搂得更紧。
我的视线沿着那手掌缓缓上移，最后对上了风城满是担忧的脸。我死死盯着他，直至他眼神开始有些不自在，我虚弱地抬起手，而后使尽全力揪住他的衣襟，问出在我心里盘旋已久的怀疑:“法宝是不是你拿走的?”
风城身子僵了片刻，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在胡说什么?”
“告诉我，法宝是不是你拿走的?”我将他的衣襟抓得更紧。
“你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风城扯扯唇角。
“法宝究竟是不是你拿走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事，那盒子放了三百年，锁都生锈了，怎么可能我一按就打开了?如果金斯里只是为了骗我帮他们找宝藏，又何必多费心思摆一个空盒子在那骗我?
“我没有!”风城皱着眉否认，可他那些微的不自在看在我眼里，就好似心虚。
“如果是你拿走的，我求你还给我!还给我好不好?”我流着泪拉住他恳求着。
“我真的没有拿!”风城扣着我的肩膀，带着怒气道。
“真的不是你拿的?”从他的表情，我知道自己的怀疑伤害了他，可是种种因素让我不得不这样想。
“我连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又怎么可能会去拿?!”
我与他对视着，试图从他眸中探询任何说谎的可能，但我眼眶不断溢出的泪水，让我无法对准他眼中的焦距，我试着再看仔细些，哭肿的眼皮却支撑不住，最终是无力地垂下了眸子。
“对不起…风城…我也不想怀疑你，可是在场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会想让我留在这里。”我闭着眼，感受到风城僵硬的身子柔软下来，再度温暖地拥紧了我。
“我明白，可是我…我真的没有拿。”风城语气听来很是真诚，我几乎已相信他没有骗我，可这也代表着，那法宝或许从头到尾都不曾存在，只是金斯里用来引诱我替金辉圣教寻宝的手段。
有股深深的绝望涌了上来，我真的…再也回不了家了吗?
“难道真的没有法宝吗…”我失神地喃喃呓语着，风城没有回话，只是紧抱着我，将我的脸埋进他胸口。
许久后，他轻声地道:“别多想了，在这儿有我，我当你的家人、我当你的朋友!”
我在他怀里，无声地喟叹。风城啊风城，你怎么就不明白，即使我在这里有了另个家庭和朋友，我在那个世界的家人朋友，都是无可取代的。
敲门声传来，风城将我安置好躺在床上，而后起身去开门。我怔愣地望着床顶，连转头过去看来者何人的欲望都没有。
“云笙可有好些?”我听出那是教主的声音，略略偏过头，见他一脸愧疚地看着我。我提不起劲回话，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他脸上的愧色更深。“唉…见云笙如此伤心，我内心也歉疚万分，都是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唉!就让我代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向云笙道歉吧!”
听到那一串曾曾曾，想起金斯里竟如此诓骗我，内心止不住地烦躁气恼起来，索性撇过头不想理会。
“云笙，我知你内心痛苦，不过都一天了，不用点饭怎么行，起来多少吃点吧。”教主夫人温柔劝道。
“是啊，云笙，进点膳吧!”年熙瑞也劝着。
“圣女大人，留在这也没什么不好啊!咱们金辉圣教绝对让你好吃好住好穿，过顶好的日子的!”姚河的大嗓门传来，而后我听见刘伟呈怒斥他，接着听见他闷闷地道:“老子又没说错…”
有只手替我拨开了黏在颊上的发，我睁眼，看见风城既是心疼又是担忧的脸。“云笙，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没胃口，不过为了身体着想，我喂你喝点粥好吗?”
我望着他几乎可说是痛楚的眼神，内心不忍，终究疲惫地点了点头。风城的眼立刻亮了起来，露出欣喜的笑容，而后轻缓地将我从床上扶起，让我背靠着床头坐着。刘伟呈端过来一碗粥，我正巧抬起头与他的眼睛对上，他突然手一斜，幸而风城眼明手快地接过碗，才没让粥洒出来。
“谢谢。”刘伟呈面色尴尬地道谢。
风城迟疑了半秒，回道:“甭客气。”
他舀了匙粥，仔细吹凉后，递到我嘴边，但一排人直盯盯看着，让我觉得不太自在，迟迟没张口。
风城见状，对众人道:“各位不如先离开吧，这里就交给我便行了!”
“也是，那咱们就先出去了，云笙吃好后，好生休息着吧，莫要多想了。”教主说完后，领着众人出去了。
风城重新舀了口粥吹凉，送到我嘴边，我看着那碗满溢香气的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般不想吃东西的一天。虽然饿了一天，可我实在没有胃口，在风城的劝食下勉强吃了几口，我便再吃不下。
这样的情形维持了许多天，即使有过龃龉，风城并未怪罪我，反而待我更加无微不至，三餐一直都由他来照料，几乎不曾离开我身旁半步。在结束装运工作，等待另一批人来接手的空档，我不曾踏出过房门，除了吃饭时，我几乎都是蒙在被子里，有时发呆、有时哭泣，哭累了便睡着，然后因梦到另个世界的事情而哭着醒来。我这个样子，风城也不好过，在我清醒的时刻，即使他装作若无其事，我依旧可以明显发现他的憔悴，只是此时的我，连安慰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也顾不着他。
我过得浑浑噩噩、不知天日，某天曹紫琳过来探询我是否已能上路，我才知道大部份人早已先行分批护送宝藏离开，只有风城和曹紫琳及几个侍卫留下，等我状况许可后，便可立刻回昌州分部去。对现在的我而言，留着或离开都没什么分别，不过风城认为一路慢行散散心，或许对我有帮助，便决定即刻启程往昌州去。
一路上风城很努力地逗我开心，不停介绍沿途的风光和风俗给我听，我心情其实尚未平复，提不起劲像以往那般和他乱侃，但看着他为我费的苦心，我也就尽量尝试着响应几句，有时看见他因为我一句简单的回话便开心得不得了，我心里也对他愧疚起来。曹紫琳一直话不多，但我感觉得到她随时都在关注我的举动和需求，只要眼皮稍沉，她便会询问我是否要休息，只要茶杯一空，她便随时替我补上。我突然觉得她跟叶无痕实在很相似，表面都那么冷漠，心思却都是一样细腻。
这夜我们在官道上的客栈下榻，翌日醒来后，我感觉下腹有阵很熟悉的酸涨感，正是月经将来的前兆。我有些讶异，来到这世界两个多月，月经一直没来，我自己诊脉和之前让其它大夫诊脉，都说我身体没问题，我也就当作是来到这世界身体还未适应，没想到却在我确定回不去时来了，这未免也太讽刺。
我趁盥洗时检查了下，还没来，于是在兜里放了块卫生巾准备着。用过早饭后，风城与侍卫去检查马车和马匹的状况，曹紫琳去准备路上所需的粮食，只剩我一人懒懒散散地待在房内。拉开窗子，早晨的阳光洒在我身上，为这暮秋的微寒时节添上一股暖意。邻近处一片湖泊闪耀着粼粼波光，我突然有股冲动想出去呼吸下新鲜空气，看了看表，离出发还有些时间，我于是披上外衣、别了面纱便出去了。
慢慢地往湖边踱去，一阵凉风袭来，我不禁将外袍拢得更紧，可于此同时，我也发觉了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那么清醒过。我来到湖边，脱下外袍，动了动很久没舒展的筋骨，想起自己很久没练太极了，于是褪下面纱，深吸一口气，开始一套四十二式太极拳。闭起眼睛，呼吸着早晨特有的清香，一边打着拳，我突然有种爷爷就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练拳的错觉，耳边彷佛还听到他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着:“…第十二式右单鞭，第十三式肘底撞，第十四式转身推掌…”
我睁开眼，四周独我一人，胸口一阵悲伤涌动。我含着泪水，将所有情绪挹注在一招招的拳法中，好似这样就能将我心里的难过痛苦全部释放出去，当整套拳打完，我早已泪流满面。我放任自己哭了好一会儿，而后拭干眼泪，深呼吸一口，觉得心口的抑郁减轻了不少。
刚练完拳的我，即使在悲伤中，却依旧敏感地察觉身后有人。我以为又是风城想来偷袭，可当我逮住从背后伸来的手，将身后那人硬生生摔在地上时，我才发现那是个蒙面人。
“你—”我惊讶地喊出声，可话声刚落，突觉背后有阵风，而后背部某个穴道被人一击，我立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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