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月白狐》八月落桑神泣血

67、反攻之势

　　轩泽一大早骑着马要出城，还未到城门口，碰到了楚云逸。
　　“王爷，这是赶着去哪啊？”楚云逸欠身施礼，慢悠悠地问道。
　　昨夜他在楚家喝得醉醺醺的，被谁送回去的都不记得了。一大早醒来去看子萝时，才发现一屋子仆人丫鬟都是迷迷糊糊的，都不知道公主去了哪里。
　　清平公主对外都是称病养在宫里的，轩泽再没脑子，也不会告诉楚云逸他眼下要做的事，于是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个新郎官，一大早就跑出来瞎转什么。你管我去哪。”
　　楚云逸负手挡在他的马前，故意笑笑，“昨夜喝得太多，被闹洞房的人拖住一直没顾得上看新娘，所以一大早出来买她爱吃的枣泥糕去赔罪呢。”
　　轩泽抓紧了缰绳，紧紧盯着他，“那你赶紧去吧。”语气里全是不满。
　　楚云逸目光移到他身后，微微点头。轩泽被四周突然冲出来的武士扑下马。几个人将他擒住，让他动弹不得。轩泽脸色一变，瞪着楚云逸，“你好大胆！你竟敢……”话未说完，被人点了睡穴昏过去了。

　　楚云逸赶来截停秦大人的时候，已经知道前一夜里发生的事。
　　他先简单交代了皇帝密旨，让秦大人暂时留在京中，先不要去赴任。秦穆也在，倒让楚云逸有些意外。他劝秦穆跟他一起回去，“此时正是用人之际，皇上若是知道你回来了，御龙殿统领之位必定还是你的。”秦穆刚要拒绝，秦大人看他一眼，也开口，“你当日辞官是有情可原，如今多事之秋，皇上需要用人，我们秦家自当肝脑涂地，莫再推辞了。”秦穆抿着嘴唇，点点头。
　　在屋内说完之后，楚云逸出来跟君宇他们打声招呼。越清的事，他也知道了，除了客套说话，他望着墨月红肿的眼睛，“公主的事，我不会上报的，你们放心吧。”
　　墨月有些感激地回望着他，想开口说话。楚云逸抬手止住，“你们多加小心，别的就不多说，我还要赶回去复命。”君宇冲他抱拳施礼，楚云逸回个礼，便走了。

　　君宇看到他背影之后，心里不禁感叹，幸好与他不是敌人。一副文弱书生相，敛尽所有锋芒，却藏着各种手段，心思慎密，行事果断，也难怪年纪轻轻便得到当今皇帝的重用。
　　秦穆过来告诉墨月，可以先送她们去小梅那里，秦大人那边也已同意。计划虽然有了改变，墨月却还没有劝得住子萝。
　　她脸上既喜又忧，只能再叹一口气，与子萝再说说看。

　　子萝握着一条丝帕，未送出的礼物，表情痴傻，时而笑时而嗔。看得墨月心里揪。
　　“你再这样下去，孩子怎么办？”墨月硬着心肠，说些狠话，“岚竹说你的胎像不稳，极有可能会滑胎。你不要越清的孩子了吗？”
　　子萝愣了愣，缓缓扭头望着墨月。她像用了很久，才想明白墨月的话，将一只手抚在自己小腹上。她忽然凄然一笑，“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了。”
　　墨月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有寻死之意，心里更生气了，冲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子萝！你忘记越清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这样擅自带着他的孩子寻短见，他会恨你的！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只要你们好好活着啊！”
　　听完墨月的话，子萝闭上眼睛，心中压抑的伤痛终于爆发。

　　越清对她最后说的一句话，竟然是“快回车上去！”他要她好好活着，哪怕他不在了，她也得继续坚持下去。子萝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这个世界如果再也没有他的温暖微笑，那还有什么是她好留恋的呢。她绝望，她愤怒，她怨恨，所有所有的情绪都化成悲伤，永失吾爱，撕心裂肺的痛。
　　墨月搂住她，轻声说道，“他会一直在，就在你的心里。你们的孩子会代替他一直陪着你，你不会孤单的。子萝，你要坚强。”
　　子萝的确很坚强，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坚强。
　　原来，秦穆将小梅母子也一并带回了京城，在京郊一处人家安顿着。他没料到一回京城，就遇到秦大人被贬的事，所以本来计划是送完信，探完亲之后就带着他们母子再一同离开。如今因为子萝的情况，他才坦白自己的安排。墨月并没有怪他，反而赞同他这样的安排，只要小梅是安全的，知道他们行踪的人越少越好。
　　秦穆送子萝去见小梅，墨月想跟着一起。君宇拦住她，“正如你考虑的，那地方人去得越少，泄露的机会就越小。秦穆办事一向小心，小梅的医术你也是信得过的。如今我们得回京城去，调查毒人事件，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墨月明白君宇的担忧，便答应了。

　　现在，他们所有人都需要整理心情，重新振作。即使不是为了保住帝位，也是为了越清，白狐早已无法置身事外。

　　突厥可汗狼狈回朝之后，立刻派兵在边关示威。军情传回来之后，本来是应该御驾亲征，由假皇帝出征，接着再战死在外。顺理成章，便由轩泽继位。
　　可执掌太监宣的圣旨，却是任命轩泽为征西大将军，即日带兵出发讨伐突厥蛮子。殿上的人，有几个脸色微微变了，甚至忍不住互相偷看，想从对方眼神里找些线索。是君上的指示又变了还是这皇帝出了什么问题？

　　轩尹回朝之后，第一件事，肃清了御龙殿的奸细，第二件事，将皇后软禁起来。他们有手段把他逼到民间，躲躲藏藏了一个月。他也有办法一点一滴再扳回这一局面。
　　经过这一次，轩尹才更加清楚地知道，以前对轩邺的一念仁慈，实在是自己的愚蠢。同样的错误，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他的胸膛里跳动的不再是一颗热腾腾的心脏，而是一块冰冷的生铁。
　　“他们，都想我死……”他身穿龙袍，坐在天下间最高的椅子上，却苦笑着。只有四下无人时，他会拿出一张因为反复捏着看而发皱发黄的药签纸，是当初小梅逃出皇宫前留给他的医嘱。不是药方，而是小梅一字一句的吩咐。他每一句都已经会背了，可是还是忍不住看出来看，看她娟秀的字迹，就如她的一嗔一笑还在眼前似的。
　　年少时被立为储君，便背负了沉重的江山，百姓的福祉。可是那些人的死活，与他何干，他要做个好皇帝，守住这江山又是为什么呢。书上的道理，太傅的唠叨，他听过，也记得，却从未真正明白。
　　直到心里有个声音跟他说，“只要你还是皇帝，你拥有天下，你便可以拥有她。”他要守住的不是自己的江山，而是自己的帝位，是号令天下的王权。不管是谁挡在他的这条路上，他都不会再心软。

　　御龙殿的密探来报，呈上的是一份官员名单。
　　里面的人全部都暗中与轩邺、轩泽有来往，或多或少地支持过他们。
　　轩尹细细看完，提笔圈了二十多个人名，将卷轴递出去，“你觉得需要多久？”
　　那人跪行上前，小心地接过来，展开一看，心里暗暗算了算，“四十天，便可。”
　　皇帝轻轻一笑，“朕给你十天。”

　　楚云逸在殿外候了半天，看到御龙殿的人刚面完圣，脸色如灰土一般走出来。
　　“宋大哥，这是怎么了？”他先打了招呼。
　　那人一见是楚云逸，脸色缓了些，“有些棘手的差事罢了，不碍事，让楚大人见笑了。”
　　“什么麻烦，等你们老大回来，都不是麻烦。”楚云逸淡然一笑。
　　那人一听他这么说，眼睛亮了起来，“老大回来了？！楚大人此话当真？”
　　楚云逸的笑容不变，“应该就是这几日了，只要过得了最后那一关。”他说着望向了那边大殿。

　　御龙殿的前身便是秦穆亲自训练的一队御前侍卫，他们视秦穆为大哥一般。后来成立御龙殿时，不少人也都是秦穆亲自挑选进来的。秦穆虽然为人木讷，不喜多言，但武功、人品皆是一流，且与下属称兄道弟，从来不摆架子，甚得人心。当初他离开御龙殿时，皇帝打算扶正副统领的职位，却被婉拒。虽未明说，但那意思就是——除非有比秦穆更出色的人来，否则御龙殿正统领之职永远空置。

　　楚云逸走快两步，进殿向皇帝回报。
　　得知秦穆回京，并有意继续为皇帝尽忠，轩尹很满意。当初秦穆迟迟找不到孙小梅，他发过一次脾气，但心里也并没有真正怪过他。对于这个秦穆，他的能力轩尹一向都还是很欣赏的。
　　“既然他回来了，御龙殿正统领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吗。楚爱卿就帮我拟旨吧。”
　　除此之外，京城里的乱子也正式交给了楚云逸去追查，定了时限缉拿幕后黑手。幸好，楚云逸已有头绪，且还有白狐在宫外帮忙。这事儿他一点也不发愁。
　　谁料，接下来，皇帝就开始说让他有些发愁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