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月白狐》八月落桑神泣血

63、举棋未定

　　“主子，都照您的吩咐办妥了。”堂中来汇报的人，跪下之后，恭恭敬敬地说着。
　　轩邺微低着头，没看他，“轩尹找到了没？”
　　像是问了一个那人极不愿意被提起的问题，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忙恢复正常，“属下会加派人手……不过也是怕引起官府注意，所以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我知道的就不用跟我再汇报了，说些我不知道的。”轩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快。
　　那人身子俯得更低了，两只手按在地上，“赵丞相不日嫁女，我们会对宾客仔细盘查，以防有人混进去。”
　　“别忘了秦少庸，”轩邺冷笑了一下，“那个老狐狸，是我心头的一根刺。他在这世上多活一日，都是我赐他的。”

　　门口侍卫传话，“启禀主子，王爷来了……”
　　轩邺挥挥手，眼睛瞟向跪在下面的人，“你先退下吧。”
　　轩泽是刚刚得知大哥来了京城的消息，大步流星，风风火火，“大哥，你得去说说子萝，她居然想跟一个臭小子私奔。被我抓回来了，还玩绝食……”
　　“她的事，我来想办法。倒是你，皇上最近对你可还好？”轩邺微微笑着，一边望着他，一边抬手让人给他端来把椅子，好与自己坐得近些。
　　“刺客事件一过，他很信我。不过有时候我觉得好像有点太过了，大小事都不管了，像变了个人似的。大哥，你说他会不会真的是不想要这江山了，要传给我？现在外面人都在传着……”轩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说太多了，看了看轩邺，自己住了口。
　　“这也是有可能的，当个皇帝多累呀。想出个宫，都不容易呢。”轩邺习惯性地捋了一下唇上的胡须，“在朝上，凡事多说些话，有人会支持你的。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嗯，都听大哥的！”轩泽点点头，脸上又露出少年得意的笑。

　　“对了，轩泽，这些天有什么事我会去找你，你就别往这里跑了。免得，太张扬。”轩邺起身，捏着轩泽的肩膀，语气仍是淡淡的。轩泽迟疑了一下，脸色认真了些，“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轩邺又恢复了招牌微笑，伸手让人送他出去。

　　京城里关于鬼怪杀人的传闻，一日甚过一日。
　　连白天，街上都不见得几个人。尤其是昨夜里巡逻的官差们也亲眼见过什么影子从屋顶上闪过。那时，他们听到了惨叫，奔到案发现场却只能找到了死人。
　　只不过那人是在他们眼前慢慢死去。身上血肉像是慢慢蒸发一样，萎缩下去，皮肤渐渐变黑。这绝不是普通的死法。几个胆小的官差，拔腿就往回跑，不敢多看那尸首一眼。
　　混在街角的越清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人是鬼。

　　只不过他回去跟他们说了之后，君宇哈哈笑他，“莫不是你也怕得躲起来，所以没看清吧。”越清急了，“怎么可能？我就是看清了，才觉得奇怪。那影子的轻功远不是我能及的，只是身形看起来像人，又不似人。正常人运轻功，挺多身子前倾，足尖落地，那影子前半身也是伏在地上……手脚并用地这么爬着的感觉，但又不像野兽那么利落。总之是很古怪。”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它似乎很怕官差，在躲着他们。”
　　君宇抱着胳膊，说道，“管他是什么，捉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哎，不是要护送秦大人？”越清问道。
　　“秦大人让我们帮忙留下来查命案，跟府衙那边也打过招呼了，有什么线索到时候我们拿下了就给他们送过去。”长留解释道，“这一次秦穆回来了，有他在，暂时不用担心秦大人的安危。”
　　“那个闷蛋也回来了……”越清正准备取笑别人。君宇看了他一眼，故意拉长了声音，“你还笑他？！你知道他老婆是谁吗？”“是谁？我说他年纪轻轻就玩辞官隐退，原来是为了女人。”越清丝毫没听出来君宇的讽刺意味。
　　“就是孙小梅啊。”君宇等着看他的表情。没想到越清表现得很淡定，就哦了一声，又补了一句，“他倒是挺有眼光的。”还是有些酸味在的。

　　墨月在一边瞪了君宇一眼，气他故意说这些，就跟越清说，“子萝那边怎么样？你之前不是怀疑她在王府吗？难道就这么算了？”越清被她这么一说，抬起眼睛，“我本来也想混进王府去探一探的，门禁太严，一个人不太方便。师哥又在查命案的事……”他说着望了一眼君宇。
　　“我陪你去。”墨月跟岚竹异口同声说道。越清愣了愣，“你们……”
　　君宇看了看这边，“墨月不许去。岚竹，我倒是不晓得你功夫如何，不过连老头的徒弟，应该不差。你跟越清去，凡事多提点他些，这小子莽撞得很。”
　　岚竹点头，“放心。”越清见师哥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托付给了别人，有些不甘心，但也没什么话好反驳。他的确也着急想见着子萝，能有人陪着一起总是好的。

　　墨月转过来，一脸不服气，“我的易容术可以骗过所有人，为什么不让我去？”
　　君宇叹了口气，“你的伤才刚刚好，又想让我整天提心吊胆？”
　　“那我跟你一起去查命案。”她这算是退而求其次。
　　君宇扶着额头，“你就不能歇一歇嘛？”
　　“你带着她一起吧，”长留开口，“我们这地方已经暴露过一次了，留她一个人在，也不一定安全。”
　　君宇看了一眼长留，“那你呢？”
　　“我跟秦穆一起护送秦大人上路。你们自己见机行事，顶重要的事儿再飞鸽传书。”长留说得虽然轻松，神色却认真。
　　君宇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越清也跟着点点头。

　　于是便各忙各的去。

　　轩泽广德王府内，左苑的厢房里。
　　子萝正在偷吃点心，听到门外似乎有声音。她赶紧让婢女把点心藏起来，一边抹掉自己的嘴边的残渣。
　　轩泽推门进来，在门口停了停，扫了一眼屋内的景象，然后才走进来。
　　“你赶紧给我滚蛋！不想看见你！”子萝背对着他，声音倒是挺大的。
　　“饿了一天，我给你带来点吃的东西。”他把食盒盖子打开，一阵香味飘出来，让子萝一边空吞着禁不住分泌的口水，一边暗骂自己真没出息。
　　“不吃不吃不吃！！！我说了多少次，你不让我出去，我什么都不吃！”子萝把脑袋转到一边，坚决不看那食盒一眼，虽然还是能闻到那诱人的香味。
　　“光吃点心，没用的。你肯定饿了。”轩泽故意说着。
　　子萝抬眼瞪着婢女，婢女忙摇手，怯怯地，“不是奴婢说的。”

　　轩泽移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把那点绿豆糕的碎沫，用手指抹掉，“偷吃要擦干净嘴。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
　　子萝打掉他的手，“我是你姐姐，我是小孩子，那你就是小小孩子！”

　　斗气间，子萝忽然又觉得有些恶心，一阵犯恶心。但她可不想在轩泽面前露馅儿。这一次被抓回来，轩泽也不知道她有身孕的事。她忍耐着，可表情实在装不了。
　　轩泽抓着她的胳膊，“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刚刚还闻着美味的饭菜，一股肉味飘过来，全变成肥腻腻的味道了。她逃开桌边，终于忍不住开始干呕起来。
　　“是不是点心坏掉了？你说你……折腾自己干什么？”轩泽让下人去请大夫。子萝扑过去抓着他的袖子，喘着气，“不要大夫！”
　　“你还要跟我闹气吗？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要大夫？”轩泽皱着眉头，一手托住她，回头又对门口的下人重申了一遍，“赶紧去请，别愣着了。”
　　子萝捂着嘴，又一阵犯恶心，明明只是一些点心，却觉得肠胃翻江倒海得厉害，酸甜滋味都往喉头涌。

　　只是眼下，想瞒也瞒不了了。
　　大夫跟轩泽低声细语地说着，子萝隔着屏风看不清轩泽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打算。直到送走了大夫，他让人跟着去取药。
　　然后，轩泽走到屏风后面，子萝看见他脸色黑得很难看。反而有些怕他了，就一直等着他开口。半天也不见他出声，只是那样瞪着自己。
　　“是不是那个叫越清的？”他突然出声，却是压着声音问，牙齿都咬得咯咯响。
　　“你想怎么样？”子萝一听他提到越清的名字，神经立刻绷紧了。
　　轩泽举起了拳头，“我要杀了他！”
　　子萝从床上几乎是跳起来，抱住他，生怕他就这样转身出去找越清的麻烦。
　　“你想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吗？你想连我也杀了吗？”她尖叫着。
　　“他——不——配”轩泽的声音冷冷的，“你孩子的爹，我来当就好了。”
　　子萝抱着他的手，松开了，拉远了一些，看到轩泽的脸，不敢置信，“轩泽你疯了，你是他舅舅，怎么可能做我孩子的爹。”
　　轩泽脸上此刻的表情很怪异，是子萝从来没见过的，有些陌生，有些渗人。他微微一笑，“那又怎样，舅舅不就是半个爹吗？天底下除了我，没有男人配得上你。”又伸手指着子萝的肚子，“这孩子，你想要生下来，那个男的就必须死。”

　　子萝瞪大了眼睛，后背一阵一阵的凉，眼前这个人只是长着跟轩泽一模一样的脸而已，他绝对不是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