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绝恋》沙狐

41、回

　　一条波涛滚滚、黄沙翻滚的长江，由南向东，贯穿而过，直奔海域。江两侧是一些矗立着的高耸直壁，颇显气势。
　　湍流汹涌的江面上，一艘半旧的船舶，略微摇晃着顺着激流向北急速驶去。
　　船头是一个残年老翁，戴一斗笠，身披蓑衣，遮挡着风雪为船舱里的雇主把持着船的方向。
　　“救命．．．救、救命．．．．．．”
　　一阵突兀的虚弱的呼救声，从下游江面隐隐约约传来，引起了船夫的注意。
　　“姑娘，姑娘！”船夫不敢擅自做主，连忙去唤船舱里的人。
　　“什么事？”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却是带着一丝疲倦。
　　“姑娘，前面好像有人溺水了。”
　　里面人一听，终于打了把伞，从舱中钻了出来，走到船头，细听了一会儿，淡淡地道，
　　“过去看看。”
　　“哎。”船夫老实地应道，连忙撑着杆子划过去。
　　不一会儿，就近了那声音传来之地。只见那江边的岩壁上，残留着一棵枯老的树丫，而此刻那枝丫上抱着一个浑身伤口正瑟瑟发抖的人，一个只有半张脸的女人。
　　“救我．．．．．．”那女子似乎受了伤，半浸在江水中的身子不能自抑的哆嗦着。
　　七落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女子的眼里完全看不见情感，没有乞求，也没有恐惧，平静的如同一塘结了冰的湖水。
　　“船家，拉她上来。”七落终于开口道。
　　“啊？．．．哦、哦哦。”那老船夫从惊愣中反应过来，这才手脚利落地撑地更近些，将竹竿递过去，将那女子拉近些，然后拉上船来。
　　“谢谢。”那女子上了船，将正常的半边脸对着七落，轻声道。
　　“你先进去换身干净的衣物吧，就在左边的包裹里。”七落见她着实冷地不行，身上衣衫也破了好几道刀口子，就道。
　　“嗯，多谢。”那女子应声，全身颤抖着走进船舱里去，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骇了我一跳，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那老船家小声嘟囔了几句，撑船去了。
　　七落则撑着伞，立在船头，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高耸的崖壁，眼里上过几抹寻思的意味。
　　三日后，紫彰城外，两个裹着厚厚冬装的人，迎着大雪步伐安稳地向着城门前行。
　　城门上驻守的士兵们，一见两个不明身份的人渐行渐近，不由都紧张地举起来手中的弓箭，远远地瞄准那两人，只待他们已进入射程，便杀无赦。
　　七落步伐安稳，脸色不变地看着城墙上那些紧张的士兵，心中忖道，这些大概都是新招的吧。她的身后跟着那个从江中救起的女子，名胧月。
　　这一路行来，七落发现胧月虽貌丑，她自己却是不甚在意，平日里连遮掩都是不做的，好几次吓得那个老船夫惊叫连连。
　　不但如此，这人性子极冷，甚是可以与上官漠身边那个玄剑相媲了，而且不喜说话，只要七落不问，她就不会自动开口；但却又是极细致的人儿，路上的细小事物总会替七落打点好；故此，她不提离开，七落也便不开口，由她跟着自己。
　　两人走近了些，恰好在那射程外停下，远远地望着城墙上的人。
　　“来者何人？若是不相干人等，还且速速离去！”那守门的士兵大声喊道。
　　“劳烦通报一声军师，有人求见。”
　　七落只是说了那么一句，便不再开口。那守城的士兵，看着这两个奇怪的女子，交头接耳了一番，终于派了个人去通报了。
　　顷刻，一道娇小却不失英姿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不就是留下镇守紫彰城的宫琴。
　　“快、开城门！”只是大老远地一眼，宫琴便认出那道清冷的身影，脸上浮上惊喜，娇声喝道。
　　“吱——”高大的城门打开来，宫琴急匆匆迎出来。
　　七落微微一笑，也迎着宫琴走去，后面胧月紧紧跟随。不枉她历尽千辛地千里回来啊，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会对这里产生归宿感了。因为他们都是值得真心相待的人。
　　“七落！你总算回来了！”宫琴一身盔甲，里面又加上厚厚的冬衣，看起来倒是丰腴了几分。
　　“嗯。”七落微笑，被宫琴略显冷的手握着，竟不觉得不自在了，反而觉得一种亲切。
　　“快进去！这么冷的天，还穿得如此单薄，小心冻着！”说着便将七落拉着往城里走，高兴地竟是一时忘了七落身后的胧月。
　　七落对胧月歉意地笑笑，便随着宫琴进了城去。
　　进了城，宫琴连忙又是沏茶，又是吩咐准备食物，安排住宿．．．．．．看起来很是为七落的回来高兴，手下人很是稀奇地看着他们的少将军如此心情愉悦。
　　“不必如此．．．．．．”七落企图阻止宫琴，却是被打断，
　　“你们身上的衣物都太单薄了，今年的雪恐怕还得下很久，我让人为你们做几身来。”这回，宫琴没有在忽视了胧月。
　　“呃．．．．．．”七落实在无语了，看他们的手下那一脸惊奇，必定也是奇怪，他们平日里向来严肃的少将军，怎么这会儿关心起人来如此细微体贴？
　　想起没去离国前，宫琴待七落也是极好的，就像个姐姐一般，只是后来柳沁雪出现后，她忙着拉近姐妹俩的关系，有些疏忽了七落。
　　“呀！我竟忘了，先捎个信给其他人，他们也都很担心你呢．．．．．．”
　　“他们都不在？”
　　“王爷带着大队人马驱逐罗军去了，现在应该还在攻城。你先歇着，我也瞧瞧去。”说完，，宫琴便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也好，这一路颠簸地，她也的确累的不轻，想着便领着胧月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紫彰城不同于沙城，宫琴他们住在一座府邸里，为七落她们安排的也是厢房，而不是营帐。
　　七落进了房间，大致打量了下，很简约素雅的房间。随意看了看，七落便随手合上了门，在床榻上和衣躺下，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浅浅的绵长的呼吸声。
　　夜半更深时刻，下了整日的雪终是止了，整片大地银装素裹，连枯树枝桠上压着沉甸甸的积雪。
　　“哒、哒、哒．．．．．．”一阵急促地马蹄声打破静谧，飞驰过安静的街道，直朝一座府邸而去。
　　“吁——”喝止了马步，御马人扬起的黑色披风落下，矫健地跳下马，将马递给迎上来的一个小兵，便头也不回地直冲进府去。
　　“咦？王爷．．．．．．”身后小兵诧异，何事会另他们向来冷静自持的王爷如此匆忙？
　　上官漠来到七落的房前，只听得房内一阵绵长的呼吸声，不由放轻了脚步，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直到床前，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七落似乎睡得很深，丝毫没有发觉有人进了房间。黑色青丝散落在枕上，黑长的睫毛覆着阖着的眼眸，清冷的脸庞，嫣红的嘴唇，映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竟显得无比柔情。
　　略显粗糙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张睡熟的脸，很轻很轻地抚摸着，似乎在抚摸一见及其珍惜地宝物似的；若果不去看上官漠现在那满身的血迹，和满脸的胡渣，定更能添几分意境。
　　“我一直都怕，你真的不回来了．．．．．．”
　　“能再看到你，真好．．．．．．”
　　轻轻的，沙哑地声音响起，却是无尽的欣喜。低头，轻轻含住那嫣红的唇，细细地吻着，上官漠竭尽全力地不让自己吵醒七落。
　　然而，天不遂人愿，七落就算再累，也不可能熟睡到被人占了便宜还没感觉。
　　“嗯．．．．．．”嘤咛一声，七落施施然睁开眼来，收纳进视网膜的是一张很熟悉的脸。
　　“还是把你吵醒了。”上官漠有些不满地道。
　　七落静然坐起身，默默地看着这个半夜不睡觉的不速之客。
　　可以看得出来，上官漠是从战场上直接回来的，连满身血迹的盔甲都不遑换下，甚至身上还有些伤口还在流血。
　　“你都不会处理伤口么？”不知为何，七落一见上官漠这幅模样，竟是蹙眉恼道。
　　一句很平常的责难的话，听在上官漠耳里，却是勾起了心中的火热，凑近贴上柔唇，汲取惑人的香甜。
　　“上官漠！”一把推开他，七落难得地有些发火。
　　“因为我想快点见到你。”天知道，听到她回来的消息的时候，他多想立马飞奔回来；好不容易坚持到那场战结束，他实在不想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去理会这些根本要不了命的伤口。
　　“你．．．．．．”七落一怔，心中竟是莫名的一暖，蠕动了几下嘴唇，没说什么。
　　“离国的事，对不起，如果你怪我，我也无话可说。但很高兴你回来了。”上官漠思忖着，七落恼火可能是因为离国自己一走了之的缘故。
　　“你先回去处理伤口。”七落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好好休息。”留下这么一句话，上官漠拉上门出去了。
　　“唉．．．．．．”七落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心中有些烦躁。
　　其实上官漠进房时她的确不知道，但是他说的那些话她却是全听到了，那么的柔情，那么的深情脉脉，七落不会自欺欺人地说毫无感觉，但是眼下她该怎么处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