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绝恋》沙狐

24、萌动

　　是夜，月明星稀，风轻云淡。
　　一片漆黑的泥泽里，一道人影蠕动着，最终满身污泥地站了起来，毋庸置疑，这个看不出面目的人正是与上官漠一起落了崖的七落。
　　“上官漠！”凭借着皎洁的月光，七落在杂草丛里寻到了上官漠；走进一看，上官漠却是昏迷不醒。
　　伸手探了探其鼻息，七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死。
　　他们落下的地方正是一片浅沼泽，只有齐腰深，所幸他们落下时是脚先落的地，不然没摔死也在泥里窒息死了。
　　看了看天色，七落计算了一下他们昏迷的时间，整整一个白昼之长。说来算他们命大，那落崖途中，遇上数突出的崖壁和长在崖缝里的树，而他们只是晕了过去，而没有一头撞死。
　　双手穿过上官漠的腋下，七落寻到一个实地点，吃力地往外拉着上官漠。他身上有很多伤口，这沼泥里全是微生物，万一感染了，就更麻烦了。
　　用了一刻钟，七落终于将上官漠拖到了实地处。稍稍地喘了几口气，七落将上官漠扶起搭在自己的背上，半拖着向一个方向走去。她听到水源声了。
　　没有走多久，七落便寻到一条溪河。河水并不宽，潺潺而动，却是看不到尽头。河面波光粼粼，甚是清澈，细一瞧，便能看到河底悠哉摆尾的鱼群。
　　鱼？七落一喜，这下连食物也不必去寻了。小心地将上官漠放置在河沿边，剥去上身衣服，简单快速地清理了一下上官漠身上的伤口，从他衣物里搜出一瓶伤药，为他上了药；而后自己才跳进河里，连人带衣地洗了一遍。
　　是时的夜已经有些发凉了，七落从河里出来时便感到了一阵冷意袭来，有些颤人。
　　七落看了看赤裸着上身的上官漠和旁边一堆又湿又粘的衣物，她不会内力，不可能将衣服洗了再用内力烘干，所以，她必须要去找柴火，生火保暖。
　　上前蹲下，拍了拍上官漠的脸，喊道，
　　“上官漠！上官漠！你醒醒！”没有反应。
　　用大拇指掐着上官漠的人中，继续叫道，
　　“上官漠——”
　　仍然一片死寂，七落皱起了眉，看着上官漠那苍白的明显失血过多的脸，心思一转，俯身到上官漠的耳边不轻不重地说道，
　　“离国的人追来了。”
　　抬起身，只见那双紧闭的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一下，七落知道上官漠听到了，正挣扎着醒过来。
　　“——”上官漠忽的睁开双眼，眼神下意识地犀利泛着寒意，仿佛还置身与离国人厮杀的情景里。
　　“呼——”七落松了口气，能醒过来就好，只要意识清醒，对伤势的恢复就会大有益处。
　　只是一瞬间的晃神，上官漠便完全清醒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身边那个全身湿漉漉的女人和自己上过药的伤口，上官漠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七落，夹着不明的意味，和一种火，似怒非怒，却是无比炙热。
　　“不舒服？”七落被看得一阵莫名的不自在，伸手探了探其额头。
　　“你——唔．．．．．．”被上官漠猛地一把拉进怀里，不遑说出“你做什么？”，嘴已经被一道温热的柔软堵住，狂暴地汲取温香。
　　上官漠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一路追来的焦急，见到她时的心安，将她送走后的那种决然和不舍，看见其回身时的欣喜和生气的矛盾情绪，落崖的那一刻生出的“生不能同衾死同穴”的无所畏惧．．．．．．
　　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太多的情绪变化让他也感到了混乱和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他本来该是军临城下依旧处之泰然的上官漠，芜国史上最强大的漠王，他本来该是，随时随刻都以芜国利益当先，随时随刻保持冷静头脑的上官漠，可是，现在，他就像中了咒一般，疯狂地为一个女人不顾生死。
　　但是，他不后悔！他只是有些事后的心悸，心悸那些惊险的瞬间。还好，他们还活着，他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她清冷的味道。
　　如此想着，上官漠轻轻地啃噬了一下柔唇，却是引来七落重重的回咬，痛地上官漠不得不松了手，让温暖的人离了怀抱。
　　七落起了身，微微有些气喘，淡淡地看着正瞪着自己的上官漠，眼里的波澜，一闪即逝。
　　“我去找些柴火来。”七落将匕首拿了出来，插在上官漠触手可及的地上，转身离去。
　　“小心点。”上官漠也明白七落的意思，在这不知深浅的崖底，谁也不知道有什么，万一有野兽之类出没，凭他现在的情况，可讨不到好处。
　　听着七落远去的脚步声，上官漠心情愉悦地无声笑了笑。这个女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知道，凭她的聪慧，定然懂得自己的心意，尽管她没有接受却也没有拒绝，他等得起。
　　七落脚下步子一顿，继而继续离去。如果她刚没听错，她居然听见上官漠的话里带着柔情，虽然还是有些习惯性的冰冷，但七落感觉到了。
　　摸了摸方才被吻的唇，上面还残留着上官漠的温热。
　　七落并非不懂情爱，从上次雨林的事，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只是上官漠不言，她也就不去多想。
　　但这次．．．．．．寻她而来，为她挡箭，送她脱离危险．．．．．．这一切，已经将他的心意不言而喻了，还有刚刚的吻，上官漠已经明明白白地用行动告诉她了。可是她该如何处之呢？
　　回顾那深深的决然的一眼，回想自己当时那颤动的刹那心跳，七落有些烦心地皱起来眉。对上官漠，若没有感觉，她大可无动于衷，决然拒绝；但是她有感觉，那明明白白的悸动，她感觉到了，可是，她对那个男人只有仅此而已的感情，没有炽烈到能够许上一生的相守．．．．．．
　　火堆旁边，各怀心思的两人，静然而坐。火上烤着两条鱼，噗滋噗滋地散着肉香。旁边用几根树枝搭起个架子，正晾着上官漠的衣服和七落的外套。
　　静谧的夜在星光的点缀下安然美好，已经快要入冬了。七落看了看阖眼疲惫睡去的上官漠，眼里情绪复杂．．．．．．
　　罗国的一个小镇，青石镇的一间寻常客栈。
　　“少爷，下面米行来报，以前有来往的米商都拒绝将米贩给我们，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年龄尚且不大，不过十五六岁的人俯首道，听那声音还未完全退去稚气，却是有着一种不符年龄的稳重。
　　“已经快一月了．．．．．．”宮挽风有些心不在焉地呢喃了一句，继而问道，“小信，现下我们手中有多少粮食了？”
　　虽说宮挽风在上官漠等人面前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在正事上却从来不马虎，就像此刻，一袭月白色衣着，面色温和，举止得体，但其手下人却绝对不敢在他面前做任何手脚和欺瞒。
　　“还不足百石。”小信有些忐忑地道。
　　“怎么这么少？”宮挽风不免诧异，诧异完一阵担忧。
　　这段时间一直忙于查探那件事，只吩咐下去要尽快搜集尽可能多的粮食，却不知情况已经不乐观到如此地步。
　　“少爷，据属下打听，罗国各地方官府都以发榜告诫米商，除寻常百姓家，不得出售米粮给任何人，一经发现，就被封店，已经有好些家已经被官府封了。”
　　“．．．．．．”
　　宮挽风锁起了眉，似在沉思。芜国那边恐怕现在已经捉襟见肘了，以往都只够温饱过个冬，现下都已经快入冬了，战争又持续了这么久，必须得快些运些粮食回去了。
　　“少爷，为何不去离国，祈国和云国三国搜集些，那里必然不会像罗国如此？”小信见宮挽风沉默着，不由说出自己的想法。
　　宮挽风摇摇头，解答道，
　　“我不是不曾想过，但从那些地方购了粮食，先不说距离时间问题，你有何办法将如此数量的粮食运进罗国境内，然后在罗国的眼皮底下运回芜国？就算是分批运，化大为小，那么多次也必然会引起罗军的注意。”
　　“更何况，如果你是罗国人，知道芜国没有了军粮，会怎么做？”宮挽风接着问道。
　　“嗯．．．那样的话，必然会从别处收购，但罗国这么近，正常人一定不敢在罗国官府的眼皮底下做，那就只能去远的国家征粮！”
　　“那罗国官府就会在每条商道上重兵把守，重重看护。”小信顿了顿，瞬间便明白过来，“所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官员绝对想不到我们就在罗国，所以眼下的做法是最好的。”
　　“嗯，孺子可教。”宮挽风笑笑，从桌上拾起一把纸扇，在手中轻轻敲打着。
　　“那少爷，眼下的情况，我们怎么办啊？”小信明白过来了，却不知道如何解决问题。
　　宮挽风略微沉吟了一下，在小信的注视下，抬头对着房檐莫名地喊了一声，
　　“玄落。”
　　嗯？小信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房檐，不禁吓了一跳，这上面竟然躺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