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以后是沉寂》莫桑石

47、四十七章

　　真是，让人心情十分的愉悦哪。莫桑在机场看着还依依不舍望着天上起飞逐渐变成小白点，却未必是莫寂那趟航班的父母，终于上前说：

　　“好了，我们走吧，该回家了。”

　　父母点点头，脸上难免有些难过。莫桑恍惚间记起他曾经的上学时间，好像是早上自己提着行李箱一个人走的，走的时候太早，连天都不太亮。

　　这或许不是偏心，只是时运罢了。那个时候父母和自己都没这个心情，而现在，他们当然会对最可心的小儿子远行而感到心疼了。莫桑无动于衷的想，这些儿子里，父母肯定最喜欢的是莫寂吧，但是这没有什么可责怪和不公的，无论莫寂本身是什么样的人，他其实只是个象形的符号，终于诞生在父母有心情和精力去宠爱的时间里，都会被这样的宠溺着。

　　莫桑带着父母回了家，他们的心情还没缓过来，都蔫蔫的。这两个月，他们是更用心了，每天都笑眯眯的用好好的关心，来弥补小儿子上学独自在外的寂、寞。他们早说过，要莫桑把莫寂送到学校里，去帮他把东西收拾好，也亲眼看看他未来的生活环境和要共同度过四年时间的舍友。

　　但是莫桑不同意。他当然不同意，父母也没法勉强。他们不是蛮横的人，虽然觉得很遗憾，但是也不会说不然他们亲自去，或者做出逼着莫桑去的举动。他们早就知道，这个撑起一个家的大儿子听话是听话的，也孝顺，但是也有他的底线。最起码，他们就常常担心，等着他们不在了，莫桑会怎么和莫寂相处呢。

　　他们是不担心莫沉的，莫沉现在很让人省心，莫桑也很有责任感。但是这一年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奇异到让人隐隐不安的气氛，他们也有发觉，只当是小儿子怎么得罪了大儿子，但是也不好插嘴干预。不过小儿子那么聪明，不用哥哥扶持，也能自己闯出一片天空吧。

　　莫桑回了他的房间，叶子正在上网，翻看着小孩子的玩具，笑意盈盈的。叶子是很理智的人，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什么电脑辐射会对孕妇有害之类的，不过是人云亦云而已，但是她想着等着以后月份大了，也不要上网了，免得伤了眼睛又累着了，影响到未来的孩子。

　　叶子看到莫桑回来了，于是一边往下翻着网页，看着那些精巧到让大人都能爱不释手的玩具，一边说：

　　“回来了啊。”

　　莫桑搬过来把椅子，坐到叶子旁边，揽着她的腰，“嗯”了一声。

　　夫妻俩于是说开闲话。叶子也想让莫桑去送送莫寂的，因为莫寂相貌那些精致，又在家里表现出天真一团孩子气的样子，让虽然觉得他身上有些古怪，但是仍然喜欢上他的叶子，觉得有些担心，怕他处理不好事情。莫桑在心里说，真是个傻丫头，要是送了莫寂，保不住又得做什么呢。

　　莫桑知道莫寂的本性，肯定能把事情办的井井有条。他可不愿意舍了叶子，去将就一个不喜欢的弟弟去。现在莫寂走了，他真觉得浑身舒爽，再也没有这么开心的。叶子看到莫桑这么开心，只当他觉得终于摆脱了一个缠人的麻烦小鬼，于是凑过头来亲了下莫桑的下巴。

　　莫桑下巴有些隐隐约约的胡茬，是早上刚刮过，亲的时候也不疼，反倒觉得软软的。叶子因为这小事，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莫桑温柔的看着她，又拿手去摸了摸叶子的肚子。已经三个月了，肚子才刚刚隆起，但是现在家里的布置，已经开始逐渐像个有孩子的家里，各种家具和墙壁的边角，也都包好了边。现在莫寂离去，没有一个紧密盯人的家伙，莫桑也可以腾出心来，彻底的布置一番。

　　叶子已经不自觉的倚到莫桑的怀里。叶子怀孕后并没有太大的妊娠反应，也叫莫桑没那么担心了。东西都是照样吃的，只是喜欢吃果脯和酸的东西，除此之外最大的反应，便是更加的孩子气了，喜欢倚着莫桑不说，还特别爱撒娇了。

　　莫桑十分享受这样的状态。对他来说，莫寂这个定时炸弹走了，他也可以安心去享受生活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莫沉站在莫桑和叶子的卧室门口，脸色阴晴不定。

　　家里走了个讨厌的弟弟，莫沉可高兴了。老是被敌视着被欺负着，纵使他是个傻子，也知道不能喜欢莫寂的。莫寂走了之后，哥哥就是他一个人的啦！

　　莫沉高高兴兴的，第一次这么开心的，不去顾忌往上爬楼梯的时候会被莫寂用吓人的脸色吓退，然后他站到了哥哥的房间门口，刚想敲门，去扑住哥哥求摸摸头，然后就想起，不对，家里还有个嫂子啊。

　　莫沉不讨厌叶子。叶子对他也好，而且哥哥喜欢叶子，那他也要喜欢叶子。可是叶子现在怀孕了，他不敢去打扰，于是只好站在哥哥门口发呆，又想起来如果哥哥突然打开门，自己被发现了自己怎么办，便往后退到走廊头上，装作自己在这儿玩的模样，一边密切的关心着哥哥房间的动静。

　　莫沉知道什么是怀孕。怀孕就是他小的时候看到妈妈的肚子大了，而所以人都求他要他乖，要他不要接近妈妈，然后过了好久，他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弟弟。小弟弟一开始只会哭，然后就开始欺负他。天下的小宝宝是不是都这样？嫂子的肚子里出来的小宝宝，也是这样的吗？

　　莫沉陷入深深的纠结中，突然想起不好的事情，全身都发了个抖，突然惊惶状的跑了下楼，把自己埋到他的被子里，也不知道那颗傻子的脑袋里，都想起了什么。

　　月份一个一个过去，叶子的肚子像是吹皮球一样的鼓起来，总让莫桑十分担心的看着。他现在读了好多相关的书，已经知道了小孩子从现在到出生后的知识，如果不是叶子拦着他，准保已经开始看青少年教育的书籍了。莫妈妈找了好多她怀孕时候的食谱，交给小保姆让他照着做，让叶子的脸色很健康，身体也好的很，每天都在莫桑的陪同下，出去溜个弯。

　　随着全家人的欣喜，与之不同的却是莫沉的焦躁。他不敢出现在叶子的面前，不管在哪里，除了饭桌上，总是看到叶子出现就躲。这种行为让叶子很担心，怀孕时期的女子总是容易多想，终于忍不住的和莫桑说：

　　“莫桑，都说小孩子的眼睛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你说莫沉老是看到我就跑，是不是他看到了不好的东西？”

　　“瞎想什么呢，我们不是刚产检过吗？不放心的话，我们明天再去医院看看好了。”

　　说着莫桑的脸上就带出一些若有所思了，停顿了会才继续说：

　　“是别的原因吧，我记得以前母亲生莫寂那会，莫沉总是爱好奇的围上去，但是母亲怕他不小心，所以总会挥退他。现在是莫沉喜欢这没出生的小侄女，怕不小心吓到他呢。”

　　医院已经出了结果，这未出生的宝宝是个女孩子。莫桑很喜欢这个结果，他有两个弟弟，都是不省心的，十分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儿来安慰安慰。

　　莫桑猜的差不多。莫沉的记忆力是不好，但是有些印象深刻的，却记得很清楚。一般的智商有问题的小孩，总会在某一方面有种特长，以前莫家父母也曾寄托于此，带着莫沉检查后却知道莫沉没在数学、艺术等等有特殊的天赋，相反，倒是有天赋般的破坏欲。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莫沉对于他在乎的、想要一直记着的画面，却往往有一种直觉性的深刻，那不是把东西记住，而是看到熟悉的事情，模糊之间能够想起曾经发生过什么，然后再一一对照起来。

　　现在莫沉就想起了妈妈生莫寂的时候。那个时候全家人都害怕他，害怕他突然发疯，害怕他生气，怕他打妈妈。那个时候莫沉每每好奇的朝妈妈走去，或者想摸摸妈妈鼓起的肚子时，即使是妈妈同意了，她的脸上也总有一种让莫沉不舒服的表情。莫沉不知道那是害怕和警惕。而莫寂出生之后，莫寂的小床周围的范围也都属于死守严防对莫沉禁止的范围。

　　但是现在莫沉不敢凑过去了。要是听到哥哥说“走开”，那得多难过啊，不如他自己避开好了。莫寂其实并不很知道他怎么才会伤到嫂子肚子里的孩子，只凭着当初的印象，以为自己一出现就得防着，所以根本不敢靠近叶子。甚至，他自己猜着，是不是如果自己太靠近了，那小宝宝就变得和他一样了？

　　莫桑不知道这么多，但是对莫沉这种行为也是很赞成的。虽然莫沉已经许久没闹腾，但是万一呢？万一出现个诱因，那莫桑可真担不起这风险。他甚至给叶子下了死命令，上下楼梯的时候一定要他陪同，要不然是不能自己走的。在莫桑现在的眼睛里，这住了好多年的别墅，处处都是危险，整天里自己提心吊胆的，半夜甚至都会吓醒，生怕出什么事情。

　　因为这个，即使是当着父母的面，他对莫寂的电话，都接听着心不在焉。

　　莫寂给家里打电话打的很勤快，当然也会是要避着人的。在男生里太过依赖家里可不是太好的行为，特别是莫寂要为了达成手段，仍然拿出他那灌了糖一样的撒娇。先和妈妈说说话，然后再和爸爸说说话，期间一直掐住自己的胳膊，防止自己忍耐不住那种激动。

　　然后，莫寂就可以用若无其事的声音对莫妈妈说：

　　“妈，把电话给我哥吧。”

　　于是电话就到了莫桑的手里，当着父母微笑又殷切期待的面，莫桑也多少会敷衍几句。其实哪里有什么可说的，无非是嗯啊哦呵的，但饶是如此，也够让莫寂觉得满足的了。

　　内心里从来没停止空虚的侵蚀都会在这一刻缓缓停下，哥哥在和他说话啊，他听到哥哥的声音了啊！

　　然后莫桑意思意思的说完，把电话挂上，莫寂才会对着手机发上一会呆，过了好一会才会慢慢的拖着脚步回到寝室，寝室里本来还热热闹闹的气氛顿时一滞，直到莫寂爬到上铺把帘子拉上，他们才继续说话，但是声音也小了很多，不敢再激动的说话了。

　　在帘子里，莫寂优雅而缓慢的挽起他的袖子，好像要开始那笔一般的温柔，接着，便狠狠的在胳膊上咬下了一口，咬出一个开合的牙痕，慢慢的渗出了血。

　　莫寂轻轻的舔了舔粘在嘴上的血，笑了。

　　血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