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迷离》梓欣宝宝

5、记忆的碎片

　　祝虹也走到了二人身边，对着阮庭中眨眨眼笑道：“我好不容易约了她出来，你这小子居然不在，你说说，该怎么罚你？”
　　阮庭中的目光却始终只在裴缘脸上流连，他含笑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朋友家的电脑有点故障，我帮他处理了一下，所以才耽搁了，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今天你们要吃要玩，全由我买单，这样总行了吧。”
　　祝虹眼珠转了转道：“那当然好，只要到时你别嫌心疼。”

　　她伸手过来挽裴缘的胳膊，这才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奇道：“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是病了吗？”说着就要摸她的额头，裴缘轻轻转开头道：“我没病，我只是想回家了。”
　　阮庭中的脸色黯了黯，祝虹却瞪了她一眼道：“那也得吃了饭才走，你回家也是一个人，搞不好泡碗面就把自己打发了，一点营养也没有，你看你，瘦得快成林黛玉了。”

　　她这句话措词虽严厉，其中蕴含的关切却是真挚的，裴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还未说话，祝虹已连连摆手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再看，我的鸡皮疙瘩就要掉一地了。”

　　这个煞风景的祝虹啊，裴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站起身来，也只有程筱勇受得了她，其实有时裴缘也挺羡慕她的率直坦诚的，自己永远也做不到这一点，敏感多愁，思前虑后，看得红楼梦多了，裴缘觉得自己仿佛真有了林黛玉的不良习性。
　　阮庭中拉开她身后的椅子，替她关好电脑，轻声道：“我们走吧。”

　　一吃完饭，那小妮子就嚷着要走，说是程筱勇在公司加班，此时还没有吃饭，她要去送爱心大便当，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关切之情，言辞之间幸福无限，裴缘笑道：“你快去吧，当心某人饿坏了肚子。”

　　待祝虹真的离去，只剩裴缘和阮庭中二人相处时，她心中又慌乱起来，手足无措，不敢看他的眼睛，阮庭中察觉出她的尴尬，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椅上搭着的外套道：“走吧，外面起风了，可能要下雨。”

　　二人出了餐厅，深冬的寒风吹过，裴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阮庭中将手中的外套披在她肩上，默默无语地陪她走着。
　　肩上传来的温暖让裴缘的心慢慢踏实起来，想到这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她的脸不觉涩红，心中百味纷杂。

　　阮庭中悄悄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裴缘的心忽然跳得极快,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路仿佛愈走愈长,喉咙里也梗梗地象塞了个大核桃,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怕他吗？裴缘在心底问自己，可为什么，又隐隐有一些期待？

　　与网友的对话象电影定格一般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男人的劣根性！裴缘无奈地苦笑了，大概没有男人会接受得了她的过去吧。

　　她最苦涩与不堪回首的过去，就连她最好的朋友祝虹也不知晓。她以为过了三年，自己已完全遗忘，却不料仍如癌症的毒瘤般，悄悄蛰伏在身体的最深处，在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跳出来，打你一个措手不及，直至堕入无间地狱。

　　一辆出租车打着空车灯过来，看见二人时明显减了车速，裴缘心中一动，举手便要招车，阮庭中适时地伸出手来捉住了她的，带点肯求的语气缓缓道：“我想你陪我走走，好么？”
　　终是不忍拒绝他，裴缘点点头，不露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那辆车立刻加大车速，呼啸而去，裴缘定定地看着车开走的方向，将手插进了上衣口袋。

　　阮庭中露出一丝苦笑，两人又沉默地走着，就在裴缘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低声说道：“你似乎有着不该属于你年龄的沧桑，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该怎么告诉他呢？裴缘自嘲地笑笑，终只是摇了摇头，阮庭中神色间更见黯然：“你真的不准备让任何人接近你吗？”
　　沉默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裴缘清了清嗓子，这才发现嗓子已是咯得生疼，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她沙哑地开了口：“有些事我没有想明白，我需要时间。”

　　“三年了，你还没有想清楚吗？”他沉痛地开口。”
　　脑中的晕眩仿佛随着这句话一下子便烟消云散，她瞪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一丝气恼，她就象一个敏感的刺猬，冷冷地竖起了浑身的刺：“我竟不知，你还有暗地里打探人的嗜好。”
　　她的话语竟是如此冰冷，平素的柔和温婉全体消失不见，只余她咄咄逼人的眼神。

　　他抬头望着天，城市空气污染的后果便是天上再无明亮的星辰，只有稀稀的几颗星子，寂寥发着暗淡的光芒。
　　在这一刻，他并没有看她的眼神，只顾说着自己的话：“我第一次看到你时，正是网吧开张的第一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辞去一份稳定的工作，开一间网吧。现在想来，大抵也是天意叫我遇上你。你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眉头是锁着的，带着一丝厌烦的情绪，却在进门那一刹那菀尔一笑，有种松了一口气的了然，我猜，你是爱上了这里的环境了吧。”
　　裴缘虽仍是不语，思绪却也回到了那天，心中一软，眼神也不再那么凛冽，心境也渐渐平复下来。

　　“我向来不爱与人交往，在那一刻，我却决定，要走入你们的生活。你无法想像我初见你时的震憾，你淡雅如荷花，眼中却有着看淡一切的从容，虽是在笑，再明亮的笑容也未能掩饰你一身的疲惫，我想，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自那后，我一直在等你的再出现，你为好友当局着迷的爱情着急，甚至为她出谋划策，可见你是一个热心的人，当你说出那句话惊醒祝虹时，我更是深深为你震憾。”

　　虽是披着外衣，寒意还是不受控制地钻入衣领，涌入体内，裴缘用力地拥紧外套，阮庭中的话仍是一句句地传入她的耳内，这是爱她的表白吗？听在耳里是如此地熟悉，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在同样寂静的午夜，也是这样柔柔的眼神，执意的表白，悄然掳走了她的心。

　　“不是每个人都经得起等待，爱情最经不起等待，尤其是得不到回应的爱情。”阮庭中重复着她说过的这句话，眼神是轻柔而坚定的，“就是这句话给了我力量，让我下决心，融入你们的生活。”

　　阮庭中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在夜色里，她的眸子水雾迷朦，酝酿了太多不名的情绪，脆弱得仿佛暴风雨中摇曳的小花在无力地挣扎。阮庭中心一紧，有种快要抓不住她的恐慌，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裴缘死死咬着下唇，眼前渐渐朦胧，阮庭中的话语变得飘忽不定，遥远得似乎要随风散去，意识中慢慢清晰的，是另一个面容。

　　“你听说了吗？这个男孩子很奇怪呢？”午间休息时，祝虹的嘴巴仍是停不了空般，一边汲着饮料，一边指着刚推门进来的男孩，小小声地在裴缘的耳边低语。
　　裴缘小口小口地抿着手中的咖啡，她偏好苦味的咖啡，喜欢慢慢地啜饮品味，听了祝虹的话，她也只是抬了抬头望向门口。

　　一个面色有些忧郁的男孩走了进来，样子很清秀，虽是低着头，却遮不住一身的傲气，裴缘并不认识他，只看了一眼，又低头喝着咖啡，她对帅男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祝虹点点她的额头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这是她的习惯动作，每每裴缘不认真听她说话，她便要点她的额头，并称之为“回魂”，而每当这时，裴缘总是好笑地打开她的手，笑着说：“大小姐，我在听呢。”

　　祝虹眨了眨眼睛道：“在我们这家公司，他是出了名的孝子，你竟从来不知么？”
　　裴缘也恍惚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只是她生活圈子较小，又不爱与人闲聊八卦，是以公司其它人的事情，她知道得并不多。
　　而祝虹就不同了，她交友广阔，性格豪爽，能很快地与人混熟，这点上，裴缘是自愧不如。

　　祝虹望着那男孩，压低声音道：“他叫江文，从小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将他抚养长大，供他读书，日子过得很是艰辛，就在江文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时，母亲却中风偏瘫，不能下床。

　　但江文却撑下去了，他守候在母亲床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一肩扛起，有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也有人说，苦难会让一个人变得成熟，说的大概就是江文吧。而裴缘就是在那一刻，深深地记住了这个一脸倔强有着不幸家世的男孩。

　　她会对他印象深刻，并不完全是他坎坷的身世和对母亲的反哺之恩。裴缘自己也不是一个幸福的女孩，都说母爱伟大，她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母爱。她的母亲可说是世上最不称职的母亲了，天知道她居然对□□如此地感兴趣，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家里的事全不管，一心一意沉迷虚幻中妄想不劳而获地发大财，家里所有的事都落在了爸爸的身上，尽管是这样，爸爸从来没有因此而抛弃母亲，他身兼母职，尽心尽力地照顾裴缘，并苦口婆心地规劝妈妈改过自新。这一切妈妈却未能领情，她开始变本加厉，几乎所有的钱都被她拿去□□输光，常常家里的生活是捉襟见肘，终于有一次，输光了全部家当的母亲，在一个深夜选择了服食安眠药自杀而亡。

　　她没有领略过母爱，听到江文的故事后，她深深地被江文的母亲所感动，那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母亲啊，年纪轻轻地守寡，却仍独自抚育儿子成才，而在终于苦尽甘来的时候，她却因病颓然倒下，不及享福，所幸她有一个孝顺的儿子，能不离不弃地照顾她，这也是她足堪欣慰的吧。

　　而她更没有料到，命运会将她和江文牢牢地锁在一起。
　　天知道江文暗恋了她多久，在她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爱她很久了，那是在情人节的时候，江文鼓起勇气，向她表白了。

　　平心而论，裴缘对他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可她竟然答应了，也许是为了满足心中一个小小的心愿吧，她渴望母爱，羡慕伟大的母亲，而她也相信，这样一个伟大的母亲所调教出来的儿子也应该是最优秀的，她想过着这样的生活，有一个贤惠的母亲，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至于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因为江文自身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至少在所有的同事眼里，都这么认为。

　　事实证明她错了，而这个错误竟然让她付出了那么痛苦的代价，直到多年以后，这伤疤仍然在不断地流血化脓，难以平复，时时刻刻提醒她年少轻率所犯下的错。
　　往事不堪回首，记忆的碎片不断地在脑中纠缠重叠，如一把钝钝的刀，割裂凌迟着她的全身，虽痛，却不能一下子死去，要慢慢地承受这伤痛入骨，无法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