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旬》昔童忆

37、谈话

　　周旬在天快亮时才渐渐入眠，而苏墨则是一夜无眠，看着眼前平静睡着的少年，苏墨陷入了对那个周旬深深喜欢的女人的遐想，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让他这般魂牵梦萦，周旬身边，美女如云，丛薇不就是一个内外兼修、彻头彻尾的大美人吗，可是，她居然也不是周旬最喜欢的女人。
　　苏墨想，这场战争，她们大概是都败了，活在这世上的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战胜已经逝去的人的，逝者已逝，留下的尽是美好，纵使不尽然全是美好，但只要想到这个人已经永远离开了，那么即便是伤痛也会变成珍贵的记忆吧，能让周旬如此对待和用心的女人，该是多么幸运。
　　苏墨最终还是叫醒了熟睡中的周旬，毕竟，他们今天还要回B市。
　　周旬陪着她把从李婶家借来的薄被还回去，看着她与李婶依依惜别，突然百感交集，待苏墨转身与他离开时开口说道：“或许，这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如果没有我……。”
　　周旬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苏墨截断：“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和村里很多年纪相仿又家境贫寒的姑娘们一样，外出打工，再过几年便会有媒人上门提亲，然后找一个还说得过去的人便把自己嫁了，阿旬，无论如何感谢你，将我的命运改写。”
　　周旬默默的转过身去，若有所思，却并不言语。
　　只有清河镇才有通往B市的汽车，两个人是一路走着来到清河镇的，这一路，周旬有些心不在焉，苏墨知他对于回B市，对于见到周老爷子还心有余悸。
　　苏墨带着周旬买好票，爬上车，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分明周旬比自己还要年长一岁，可自己这个样子倒像是比他还年长许多，这样想着又无不觉得凄凉，她于周旬，所扮演的角色可以是朋友，可以是姐姐，甚至可以是母亲，却惟独，不会成为爱人，尽管也从未想过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事情，但每次想到自己于周旬身边的身份时，还是会觉得有一股酸涩在心头萦绕。
　　周旬一上车便斜靠在椅背上将帽檐拉低假寐，苏墨知道他根本睡不着，但既然他愿意这样呆着，那么自己也不会打扰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他旁边，即便是微小的声音也很少制造。
　　最后还是周旬先开口对她说道：“苏墨你说，我这次离家出走，老头儿会不会气的犯病？”
　　苏墨笑笑：“你觉得呢？”
　　周旬冷笑一声：“老头儿虽然待我严苛，皮肉之苦没少受，但毕竟血浓于水，我还是不希望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
　　苏墨看着他，还是一副不羁的狂傲样，心里突然觉得好笑，周旬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像周老爷子的，譬如，都这么嘴硬，明明心里关心着对方，却都不肯承认，即便承认，也不会用正确的方式表达。
　　她说：“阿旬，无论你和爷爷闹成什么样，他毕竟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一旦你遇到什么困难或是挫折，他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助你的人，你若在外面受了委屈他也会是第一个为你出头的人，无论你怎么折腾他，他都会包容你。”
　　周旬不屑的哼一声：“切，他这么折腾我，我不也原谅他了吗。”
　　尽管周旬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状，但苏墨明白，现在的周旬，火气已消，已然恢复正常。

　　苏墨和周旬回家后发现大家都仿佛商量好一般对之前不愉快的事情只字不提，老爷子还特地吩咐张姨为周旬做了一桌子他最喜欢吃的饭菜，周旬也准备向爷爷道歉，毕竟这件事还是需要一方服软的，而老爷子做的最大让步恐怕就是不责骂他，平静的接受他的叛逆和道歉了，所以道歉的事情必须得周旬来做，从老爷子书房走出的周旬，一脸挫败感，垂头丧气：“哼，一点没变，又数落我一顿。”张姨走过去拍了拍周旬的头：“你这孩子，这么大了做事还这么鲁莽，你走的这段时间老爷子茶饭不思的，没少担心你。”
　　周旬不服气的挠挠头，转身蹬蹬的向楼上跑去，苏墨冲张姨笑笑，张姨心领神会：“这幅样子，看着不服气，其实是服气了。”
　　郑飞、苏文一听说周旬回家便齐齐过来探望，郑飞一见周旬便是一顿狂吼：“我说阿旬，你小子也太能折腾了吧，嘿，离家出走，长本事了啊，又害我表妹不辞辛苦、不远千里把你小子捞回来。”
　　周旬不甘示弱：“别给我表妹表妹的，谁是你表妹？你是你，她是她，乱扯什么关系，再在这儿胡扯，趁早儿给老子滚出去。”
　　郑飞愣了片刻，瞬间换了一张脸，三步两步的跑到周旬旁边，一脸谄媚：“哎呀，老子游戏里那超级无敌怪还没死，怎么能早早就和你绝交呢，嘿嘿，你小子留着还大大的有用。”
　　苏墨看着这两个一见面就互掐的主儿哭笑不得，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乔弯一见到郑飞就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除之而后快了，这小子，嘴还真是欠啊。
　　转身去端张姨准备好的喝的，刚出门却和苏文撞了个满怀，苏墨笑着说声抱歉，苏文摆摆手示意没事，正准备离开时苏墨却意外的被苏文叫住：“苏墨，阿旬，果然去了九里铺，果然去找你了。”
　　苏墨定住，回头，笑容漾在唇间：“我想，他应该是去追忆什么别的东西，而我，只是碰巧他在九里铺认识的唯一一个人而已。”
　　苏文看着他，眉眼间是苏墨熟悉的胸有成竹，气定神闲：“苏墨，你的到来，正在改变着阿旬，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偏偏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倒真希望你会成为阿旬最后选择的那个人。”
　　“你这样说，是因为丛薇吗？”
　　“一半一半吧，所有人也都明白我喜欢丛薇，偏偏就丛薇不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吗，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趋利避害，运用的恰到好处，如果我说我希望阿旬选择你是为了你，你信吗？”
　　苏墨看着苏文，她和苏文很少如今天这般交流，她也并不了解苏文。
　　静静转过身，苏文的话还在耳边回旋，她不知道，正如她不了解周旬一样，她也不知道苏文今天这番话是为哪般，又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