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旬》昔童忆

29、十七、撒旦与天使

　　周旬和苏墨回到家时，果然，张姨等不及已经先睡了。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来到楼上，周旬头上的伤比较重，需要每天清理，在学校还好，可以去医务室。但在家里怎样清理伤口又不被人发现就成为周旬面临的大难题了，倒不是担心没人懂医理，清理不周到，这些事情苏墨都会，甚至超过医院一般的护士。只是在家里清理伤口就必然会惊动张姨和周老爷子，张姨倒还好说，顶多唠叨一顿，周老爷子若知道此事，周旬又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
　　周旬倒在床上低低哀嚎一声，苏墨心里明了他在担心什么，低声说：“放心吧，我会帮你隐瞒的。”
　　周旬瞪着好看的眼睛瞅着苏墨，看的苏墨有些不好意思，扭过脸去，周旬爬起来，拍拍苏墨的肩，一脸崇拜：“苏墨，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啊，居然能洞察别人心思。”
　　苏墨笑笑，拿掉周旬的手，嘱咐周旬好好休息，起身走出周旬的卧室。
　　这世上哪有什么人能轻而易举的洞察别人的心思，所谓的洞察无非是关心这个人多一些，爱护这个人多一些，于是了解这个人便也会多一些，所以她了解周旬，而周旬，却恰恰相反。
　　第二天吃早饭时，周旬没有下来，张姨满脸好奇，周老爷子脸色已有几分难看。
　　苏墨抬首对周老爷子说：“周爷爷，阿旬昨天晚上帮我补习功课到很晚，就让他多睡会儿吧，学校旁边有一家早餐店做的挺好的，豆浆磨得纯正，油条什么的也干净，阿旬一会儿起来去上学的时候，在学校旁边再吃早饭就好。”
　　周老爷子沉思片刻，点点头，问及苏墨最近为何要熬夜学习？苏墨只说最近要分文理科，所以想最后拼一把，周老爷子也没细问，只嘱咐她不要学习到太晚，吃完注意休息。
　　苏墨听话的点点头。
　　周老爷子用完早饭便直接去书房看报纸去了，这是老爷子每天的习惯，苏墨吁了一口气，周旬这关总算是过去了。
　　苏墨趁张姨收拾完餐具去厨房刷碗之际赶紧跑到楼上通知周旬该走了，周旬拿起书包拽着苏墨冲厨房喊了一句“我走了”便向外冲去，张姨出来看时早已不见了两人踪影。
　　路上，周旬一脸戏谑的对苏墨说：“老头果然最相信你，这话要是我说，就是说破大天老头也不会相信的。”
　　苏墨没言语，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周旬的早餐问题，学校旁边的确是有间早餐店，只是别说周旬了，就连她自己都没去里面吃过。况且，周旬好像并不喜欢吃路边摊，以前郑飞在街边买了什么熟食分享给他时周旬都是一口回绝的。
　　苏墨仰头问他：“早餐，你吃什么？”
　　周旬挠挠头，无所谓的说：“再说吧，实在饿得慌的话，大课间就去学校超市买个面包填一下。”
　　苏墨见马上就要走到学校了便指了指旁边的小店，探寻的看向周旬，本以为周旬会拒绝，哪知周旬竟然一口答应，并欣然走了进去。
　　苏墨为他要了几根油条，一碗豆浆，又要了一个鸡蛋，怕周旬嫌弃人家碗不干净，又向老板要了几个纸杯，把磨好的豆浆装到纸杯里端了过来。
　　周旬埋头大吃，苏墨坐在旁边剥着鸡蛋，她剥得很仔细，一点一点，认认真真，不留一点残余。周旬三下两下吃完油条喝完豆浆后，一抬头便看见旁边的苏墨一脸认真剥鸡蛋的样子，周旬笑笑，这样的苏墨安静的就仿佛不存在般，连带着周围的气氛也不一样了，仿佛置身和煦的阳光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很舒服的感觉。
　　周旬从小缺失母爱，于是潜意识的就把这种感觉归为母爱之类，他想，若是有一个姐姐像苏墨这般自小陪在自己身边，每天疼爱，呵护至极的话，那么他后来的行为或许也就不会这么偏激。
　　那时的他只想到此，也只能想到此了，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倘若没有自己的偏激，或许这一生他都不会遇见苏墨，而苏墨也会像同村其他姑娘一样，二十出头，草草找个人嫁了，从此，相夫教子，平静的度过一生。是他的仇恨唤来了苏墨，而苏墨的到来恰恰抹平了他自认为这一生都无法痊愈的伤口。

　　文理分班考试结束后，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文理分科了。经过几天的不懈努力，苏墨的理科成绩的确有了质的飞跃，但仍旧不突出，说不上有多强来。
　　苏墨这个人在做决定方面从来都不会犹豫，当班上很多人还在纠结于报文还是报理，烦恼着爸妈让学理科可我想学文科，以及我想学理科可是理科成绩并不好怎么办，还有就是我擅长文科可是听说文科不好找工作等等这些长的短的远的近的问题时，苏墨就已经在文理科填报表上填上了文科。
　　她想，她的理科虽然在这次考试中考得还不错，但她明白自己是真的不擅长物理化，学理科只会让自己事倍功半，而学文科没准日后还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班上还有一个人和苏墨一样，也是极其迅速的便填报好自己的表格，这个人，就是池芮谦。
　　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是池芮谦居然也报的是文科，池芮谦的文理科成绩都是可以傲视群雄的，而一般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会选择读理科，因为大部分学校对于文科还是存在一些偏见的，多数人认为学习文科的人大多都是成绩不好或者有严重偏科倾向的人，再或者就是被认为识智商有问题，学不来理科。所以池芮谦的这个决定引来了所有任课老师以及班主任的轮番办公室问话。但几乎都无一例外的败下阵来，池芮谦还是坚持自己最初的意见，不作任何退让。
　　殷思锦向来不把学习当回事，本着选择一个即便是整日无所事事也不会有明显差距且易追赶的学科的理念，所以，她也选择了文科。
　　当然，殷思锦也是第一个跑来向池芮谦祝贺的人，池芮谦轻轻握了握殷思锦懒懒伸过来的手，笑着说：“日后，还请殷女侠多多关照。”
　　殷思锦挑眉，斜了一眼苏墨，不紧不慢：“不敢不敢，你池大才子想必心中另有打算。”
　　殷思锦的表情苏墨尽收眼底，殷思锦的话苏墨也悉数听来，她安静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并不理会，好似所有的事情都于己无关似的。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甚至觉得自己比池芮谦都明白，池芮谦这个人，从不会让别人左右自己的决定，而他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也都不会草率行事，想必他也是深思熟虑良久才下定决心报的文科。至于与自己所做的决定，那也只是恰巧重合而已。
　　池芮谦看着不紧不慢，淡然处之的苏墨，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苏墨将池芮谦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寄存在自己课桌上的书本物归原主，一副终于可以摆脱掉你的悠然自得的样子。
　　池芮谦终于决定不再沉默，苏墨这种人，千万别和她比耐性，否则，她会像老僧入定般完胜。
　　池芮谦孩子气的又将自己的书本推回到苏墨的课桌上，一脸挑衅：“我们还没分班呢，再者说，就算分了，我们也不是没可能不在一个班，这些东西，还是劳你代为保管吧。”
　　苏墨觉得池芮谦这样，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她也不说什么，收好书本，放到脚下的书箱子里。
　　池芮谦满意的扭过头去，趴到桌子上假寐，低低的略带些鼻音的声音悄然流出：“苏墨，的确，我的决定酝酿已久，但不能否认的是，你，对于我下定决心，还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池芮谦知道苏墨都听到了，他也知道苏墨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他更知道假使分班后他仍然与苏墨一桌，苏墨也会做出一副意想不到的表情，淡然一笑，道一句：“好巧。”人都是这样，对于我们爱的人我们是天使，可以心甘情愿的包容一切；对于爱我们的人，我们又是撒旦，总是不知不觉或者刻意的嗜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