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渡狂言

9、打入天牢

　　皇宫大内富丽堂皇，却掩盖不住秋风刺骨，花迎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南宫爹爹，单膝下跪，一字一句：“臣，无话可说。”

　　怎么会这样！

　　这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计，皇帝怎么选择在今夜对南宫爹爹发难？还是说，她的生辰根本就是他拿来解决绊脚石的借口？从始至终，他只是大燕的帝王而已？是她妄想，妄想帝王心……

　　花迎咬着唇看着南宫战，整个人如断梗浮萍般。她头一次感到如堕冰窖是什么感觉，知道把心放在油锅里煎熬的滋味……花迎抬头，一双仓皇的眸子落在南宫战身上，后者察觉到后，竟回以一个笑，似乎在跟她说：迎儿莫怕。

　　花迎双眼蓄满泪，怎么可能会不怕。他大燕帝王今日能因猜忌而杀了为大燕戎马一生与自己情同手的将军，他日便也会杀了这个假冒的刁蛮任性的九公主。慕容鸢从来都是阴晴不定的，对她的宠爱也是建立在他宏图霸业之下，那份大燕帝王的荣耀，他人休想动念。

　　皇帝此刻看不出表情，花迎猜他大概在想此事还有多少同党，一场原本为九公主祝贺生辰的宴席，刹那成了抓捕反贼的现场。

　　忽地，一个老者跌跌撞撞的跑出宴席跪下，颤巍巍的行礼，艰难颤抖的开口：“陛下请明鉴，我儿性情淡漠不愿与人深交，他一心为了大燕从未生过二心，虽是性子执拗了些但决不会是反贼啊。陛下，陛下且看在我儿金戈铁马征战一生的份上……查明再审吧。”那双眼神太悲痛，花迎不忍再看，因为她明白，她什么也做不了。

　　“哼！”皇帝眯起眼睛，八风不动：“南宫老将军，南宫战为大燕征战无数身上大小伤痕更是数不胜数，朕心里清楚。可方才你也听到了，朕问他可有何话要说，他却回朕一个无话可说，这不是默认是什么？”皇帝似乎越说越激动：“来人，将此反贼压入天牢！”

　　“陛下三思！”

　　“陛下开恩纳！”

　　“陛下请查明真相再议！”

　　一时间群臣跪下求情开恩，当真似跟南宫战交情颇深一样，惹的皇帝大怒，放下花迎直下台阶，怒火攻心般又补了句：“三日后问斩！”

　　这一会再没有人开口，既然都要问斩了还求个什么情！众臣只得微微叹息，有的则更甚举起自己衣袖擦试根本不在的泪水。

　　只听一句三日后问斩，南宫老将军顿时跌坐在地上，一脸的哀戚绝望。花迎闭上双眸，不想看着宠了自己十二年的爹爹，被去虎符五花大绑的压去天牢。

　　不是她不想求情，而是她无能为力。这场皇帝自导自演的戏，纵然她以死相逼也枉然。

　　秋风刺骨，花迎冷不防的打了个冷战。上一秒她还是大燕帝王捧在手心的公主，下一刻便成了无人问津的谋逆党羽。大殿已经人走茶凉，只有自己和南宫老将军还在，花迎微微叹息，幽幽提着宫裙走下台阶，向南宫老将军走去：“爷爷起罢……夜凉。”

　　似乎被这句话刺激了，南宫寒猛地回神拍开她的手，一双浑浊眸子此刻寒光凌冽：“孽子，我早该杀了你的，战儿为了你娘已是毁了一生！他将你从南诏带来的那天我就该杀了你，战儿为你不惜与陛下反目，他宠了你十二年今日要被问斩你却连口都不开，你滚！你没资格在南宫家，你更没资格喊我爷爷，我也从没当你是我南宫家的人！”

　　字字诛心听得花迎喉咙发苦，她哽咽得将手放下：“爷爷，迎儿知晓您从来都不喜欢我，南宫爹爹也知道您不喜欢我，才带着迎儿回他的府邸。但是爷爷……”花迎生生将泪逼回去：“每年的上月节，爹爹总是要在书房看着您留下的长.枪发呆。”

　　丢下这一句花迎已是提裙走了，只留南宫寒还呆在那，离开前花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秋风里瘦弱的老将军，他已年过花甲，难道还要他老年丧子？

　　可是想想自己，不也是如此么。皇帝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又岂会因为她而放过。没将她算作南宫一家就算不错了，眼下他纵然再如何宠爱，此刻也只能避嫌不见自己。如此，她却是要去哪里？她要怎么做才能挽回一切？挽回南宫爹爹……

　　出了宫，花迎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南宫寒不让她回南宫将军府，她也不想现在见皇帝，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去问个究竟，可那是她明知道的结局，问了也是无用。

　　走了许久，花迎忽然发现自己原来除了南宫将军府，她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南宫战宠她十二年，她狼心狗肺，在大殿上一个字也没有说，她的确该死。

　　走的累了，花迎便干脆坐在大街的一角抬头看，竟是来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吃天泉蜜饯的店门口了。

　　花迎顿时心里揪痛，眼睛闪着光，咧开嘴无声的笑：“枉我苦心孤诣一心求生，却不想事情发生后我还是退缩了，南宫战啊南宫战……”花迎仰起脸看着夜空上的月亮，两道泪痕滑落，花迎只感觉喉头发苦：“你花了十二年，养的却是个废物！”

　　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不能做。

　　花迎看着月亮，看着看着便哭了起来，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放声大哭，仿若一个丢了家的小孩。

　　已是深夜，圆圆的月亮下照耀着一个蹲在街角放声大哭的小孩。

　　她说：我什么也没有了。

　　她说：其实我很讨厌自己……

　　她说：我只是想活下去！

　　她说：你为什么会死？让我如履薄冰的生活十二年，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花迎！

　　可惜……没人听她说心里的苦。

　　花迎缩在一角抱着膝，头埋在膝间慢慢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衣纱拖拽在地的声音缓缓的来到她身前。

　　花迎仰起苍白的脸，眼角还挂着泪珠，她迷茫的看着来人：是谁？是谁还愿意来寻她？

　　清晨，朝阳微微透着丝丝亮光下，街头的一角站着一个一袭雪衣清贵高雅的公子。他还是那样嘴角含笑，眼睛透着温柔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弯着身子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迎儿，遗侧哥哥带你回家。”

　　如此情景，她哪里还有家。

　　花迎泪如雨下，起身扑进那个洁白衣裳人的怀里：“遗侧哥哥。”

　　花遗侧拍着她的背轻声道：“迎儿莫哭!”

　　“呜呜呜……”听到这句花迎更是哭的厉害，摇着脑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

　　“乖，别再哭了，遗侧哥哥带你去看南宫战。”从没有见过小娃哭的花遗侧慌了神，不禁如此开口。

　　花迎立马停止哭声，仰起脸泪也不顾擦干：“真的么，遗侧哥哥真的能带我见南宫爹爹？”

　　花遗侧闻言苦笑，却点头：“天下间没有你遗侧哥哥做不到的事！”

　　花迎狠狠的擦干泪：“遗侧哥哥，现在便带迎儿去天牢吧！”

　　“急什么！”花遗侧好笑的为她整理衣裳：“大燕帝王纵然铁了心要杀你南宫爹爹，那也是三日后问斩，你且好歹打扮一下再去，不然你的南宫爹爹见你如此模样，可是会伤心的。”

　　花迎摸摸自己的眼睛：“看的出来么？”

　　花遗侧捏着她小脸蛋：“都哭了一晚了，看不出的那是瞎子。”

　　花迎拍开他的手：“都什么时候了遗侧哥哥还跟迎儿说笑！”

　　花遗侧微笑的看着花迎，忽地开口：“若遗侧哥哥说，救不了你的南宫爹爹，迎儿可会恼你遗侧哥哥么？”

　　花迎惊讶：“遗侧哥哥不是跟迎儿说，这天下间还没有什么是你遗侧哥哥办不到的，怎么遗侧哥哥才说完便想耍赖不成？”

　　闻言花遗侧扑哧笑了出来，模样当真风华，看得花迎又想喷鼻血了。

　　花遗侧垂眸，把玩自己长的有些过分的墨发，淡淡开口：“是说过，但是你遗侧哥哥可没说会去救他!”

　　花迎顿时连连后退，一脸的怒意，指着这个笑缅如花的男子：“你骗我!”

　　花遗侧微微惊讶：“迎儿，你既在这个世界便要懂得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皇帝要南宫战死，谁人敢让他活，这么浅显的道理迎儿不是早便知道了么不然...”花遗侧微微眯起眼：“迎儿昨晚为何一语不发?”

　　此话一出，花迎顿时哑然无语：“遗侧哥哥，昨晚你...”花遗侧扯出一个笑：“的确，我看着你哭了一夜!”

　　花迎默然无语,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仰起脸，天真的笑：“遗侧哥哥，带迎儿去看南宫爹爹吧。”

　　听着底下那小小人儿说出的话，花遗侧眼眸忽地一亮，明媚得如同此刻头顶的星空，他微微点头,浅浅地笑了：“迎儿果然是懂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