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星闻》顾辞微

8、第八章

　　前奏响起，我又记起九岁那一年那个为我弹出这段前奏的人。
　　那是一个弥漫着青草香的午后，懒懒的阳光撒在我的旧钢琴上，沈唐坐到我身边把手放到黑白琴键上，用温暖潮湿的声音说道：“好的音乐都是有故事的，你听……”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那么好听的音乐……
　　音乐缓缓地在空气里流动着，九岁我我好像看见一个个的音符从他漂亮的手指跟琴键之间蹦出来，然后飘到空中，再像泡沫似轻轻地碎裂掉。
　　九岁的我，第一次听懂了悲伤……
　　高昂的前奏结束，我只感觉胸口有一种悲怆需要喷涌而出，我又记起十六岁那个夜晚，记得我在旧钢琴边一面恸哭一面作曲的情景。
　　鼓点开始密集起来，伴随着华丽的钢琴和弦我开口唱着属于童年记忆里的那个旋律……

　　如若这天地无情，
　　怕什么尘埃飞舞？

　　那个午后阳光灼灼，只是短短的一段前奏，已经让九岁的我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给震慑住了。
　　这样的曲子，像是淌着血。
　　“大哥哥，这是你写的么？叫什么名字？”
　　“是我写的，不过还没有名字，因为我还没有完成，而且……恐怕永远都写不下去了。”
　　“为什么写不下去了？”
　　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反复地弹起这段曲子。

　　失明的英雄啊，
　　我生命中的万水千山。
　　这世间除却生死，
　　还有什么比你还要壮丽
　　这世间即便是生死，
　　也不会比你还要壮丽。

　　随着最后一个长长的高音，音乐也在这个时候到了最高潮，激烈的鼓点被音乐驱使着，仿若千军万马在我周身奔腾。
　　只听见如爆炸一般的鼓点炸响，我唱完最后一个音的同时，所有的声音也在一瞬间全部停止，就好像世界在我眼前坍塌一样。
　　一曲终了，我好像还不能从刚刚的情感中走出来，现场有几秒的寂静，紧接着便爆发出几乎把我吓傻的巨大尖叫。
　　这辈子我都没有见过如此多人为了我欢呼。
　　女主持拍着手道：“唱得太好了！还不给她上咖啡！”
　　“我们哪里有咖啡啊！好好访问人家啦。”男主持无奈地说道。
　　“我们先问问原唱者是什么感觉？”男主持看向沈唐道：“沈唐，你觉得林恩这首歌唱得如何？”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沈唐，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首歌的寓意……记不记得他曾经给我弹过的那一小段音乐，记不记得我们的相遇。
　　沈唐的眼睛跟记忆里一样明亮，他又露出了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可是这一次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我看不懂的笑容……
　　“唱得很好，你比我更有资格拥有这首歌，林恩。”
　　录完节目之后苑姐的心情非常好，因为她的两位艺人都算得上是大放异彩。
　　麦嘉儿虽然输了，但是输在我手上她也虽败犹荣，噗哈哈，我已经憋笑到内伤了，麦嘉儿你就感恩吧！
　　“看你今天表现这么好，给你个礼物。”
　　“礼物？苑姐你要给我包红包吗？”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苑姐瞪了我一眼道：“是一个机会！当然，也有钱赚。我给你两个选择，你选一个吧，一个是跟ECHOS合唱一首歌，一个是去应征沈唐新歌的MV女主角。”
　　这两个选择乍听起来好像差得很多，一般人自然会选第一个，因为即便是应征上了沈唐的MV，也不过是当个配菜，谁会关注MV的主角是谁啊……
　　但是仔细一想苑姐应该是别有深意才是。
　　“沈唐MV的女主角有什么特别的吗？”
　　“沈唐的MV一向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之前他的几个单曲全都空降排行榜的第一名，各个电视台为了争夺他的MV首播权更是抢得头破血流。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自然是知道。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一次都不记得他MV的女主是谁……”
　　“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沈唐大张旗鼓的选主角，就是因为这个女性角色非常重要，如果应征上了，你的巨幅海报就能出现在全国各地所有大型百货公司的外墙上。时不可待啊林恩。”
　　“那我选沈唐的女主角！”我毫不犹豫。
　　“只是去应征而已，不一定能上，跟ECHOS合唱就不一样了，我可以保证是你。”
　　“不，我要去应征。”
　　人有时候就是因为惧怕挑战和失败才会失去最好的机会，真正的好东西总是不那么容易得到的。
　　我不追求成功或者平稳，我只追求卓越。
　　几天之后，沈唐MV的公开选角就开始了，其实我并不怎么明白一个MV的女主角有什么好公开选的，MV对演技要求不高，找几个身材好一点的模特不就成了吗？古今中外的歌手都是这么干的……
　　我在面试的办公室门口偷瞄了一下，见到沈唐、他的经纪人秦华和MV导演三人并排坐在桌子前。所有重要人物都来了，可见他们对这个女主角的重视程度了。
　　办公室外是一个巨大的休息室，里面挤了几百个女孩儿，这么多人试镜要试到猴年马月去啊，怎么不多分几天试镜？这举动太奇怪了……
　　更加奇怪的是，所有的妹子都差不多高。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问跟我一起来的苑姐。
　　“沈唐提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那就是参加应征的女孩子必须是163厘米高，不能少也不能多。”
　　嘶，其实我一年前刚刚离开家乡的时候也是163厘米，可是这一年又长高了一厘米，我现在可是164啊！
　　“我帮你做了手脚。”苑姐道。
　　原来如此……
　　试镜开始了，我对于时间的疑惑也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每个女生试镜平均时间竟然不超过一分钟！
　　这是试镜啊还是挑菜啊，怎么这么随便，你们确定看清人家姑娘的脸了么？
　　一个小时候就快轮到我了，工作人员给我们几个准备进去的女孩子发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试镜的要求。
　　第一个要求就是用自己家乡的方言念一段话。
　　这段话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我哪里见过？
　　“下一个，林恩。”
　　我被工作人员领进去，见到屋里的三位全都低着头，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像是提不起劲来，不过想想也是，走马观花看了那么多人，不累也难。
　　拿起那张纸，我按照上面要求的那样，不作任何自我介绍不浪费任何时间，直接用我家的方言念道：“今天是我喜欢你的三千二百八十天，这是我给你写的地三千二百八十封信，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
　　怎么越念越觉得熟悉？
　　“林恩？”沈唐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
　　我顿住，看向一脸惊诧的沈唐点了点头，叫道：“您好，我还需要继续读下去吗？”
　　沈唐的经纪人秦华跟MV的导演像是也有了兴趣，都抬起了头。
　　秦华道：“沈唐，你除了‘下一个’之外终于说了别的字了！”
　　导演摇摇头道：“是啊，有些女孩儿我连脸都没看清楚你就叫下一个了。”
　　沈唐摆摆手，示意他们闭嘴，然后又看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眼光有点像是狼见到了待宰的养似的。
　　“林恩，你的方言好像很特别。”
　　我点点头道：“我是哀水人，我们那儿的音都是往下降的，所以听起来可能有点凶。”
　　“你果然是哀水人……”沈唐扬了扬嘴角，笑得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将桌上的纸笔推到我面前道：“你可以进行第二项了。”
　　第二项是，如果你成功过了第一关，请再将第一段文字抄一遍。
　　这真的是在选MV的女主角吗？
　　我怎么觉得这个试镜越来越诡异了啊……
　　于是我照着第一段开始抄：今天是我喜欢你的三千二百八十天，这是我给你写的地三千二百八十封信，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因为我已经决定离开家乡去找你了。父亲偷偷改了我的高考志愿，我不能上音乐学校了，可是我不打算放弃我的梦想，我要当歌手，要当跟你一样好的歌手……
　　等一下！
　　我记起这个是什么了！
　　难怪觉得熟悉，这不是我一年前写给沈唐的信么！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就将纸一揉，想要丢掉，可是我的手却被沈唐一把抓住了，他夺过我抄了字的那张纸，在经纪人跟导演注视下，缓缓展开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难不成……
　　沈唐不会专门举办一个选角就是为了找我吧？
　　不可能，我哪里有那么重要……虽然他还记得十年前遇见过一个小女孩叫做林梦芦，可是他一定不怎么在乎她，要是在乎的话，为什么我写给他的信，他一封都没有回过呢？
　　所以应该不会是找我的，做人可以无耻可以没皮没脸，但是千万不能自作多情！
　　“就她了吧，后面的不用继续试了。”沈唐忽然站起身来说道。
　　哈？
　　秦华愣了愣，不过也只好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冲外面喊道：“麻烦诸位了，今天的试镜已经结束，请回吧。”
　　无论多么不情愿，秦华大哥都开口了，大家也都只能离开了，外面的休息室很快就空了。
　　苑姐走了进来，冲着秦华伸出手道：“华哥，真是好久不见了。”
　　秦华见到苑姐也是一愣，意味不明地瞟了我一眼，又转过脸跟苑姐握了握手道：“竟然是你的艺人，难怪呢。”
　　两人握着手，笑眯眯地对视着，可是我怎么觉得苑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呢？而且秦华的表情怎么也很僵硬呢？
　　我似乎能感受到现场暗流涌动的气氛……
　　“许导演，我跟这位艺人的经纪人还有具体事宜要谈，您先回去休息吧。”
　　许导演见状立马就先走了，看样子他估计也在这里呆够了，也是，沈唐那么变态，跟他共事的确很折磨。
　　苑姐也对我笑了笑道：“恩恩，你也先去外面等我，我跟秦大经纪人谈一下你拍MV得具体事宜。”
　　什么具体事宜要背着艺人谈？
　　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出了门，没一会儿沈唐也走了出来。
　　“您怎么也出来了？”
　　“一面不是有事情要谈么？”沈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所以我不打扰他们了，跟你一起在外面等着吧。”
　　说完沈唐就挨着我坐了下来，还非常温柔地看着我笑！
　　这又是演得哪一出，沈巨星求你不要对着我露出这么和蔼的笑容！您不轻蔑、不鄙视、不嘲讽地看着我我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我愣愣地看着沈唐柔和的目光，心脏直打鼓，小心肝儿恨不得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是就这个时候更加让我意外地事情发生了……
　　沈唐伸出手轻轻蹭了蹭我的脸颊，轻笑一声问道：“脸怎么红成这样？”
　　如果刚刚我是脸红，那么现在我的脸一定已经烧起来了！
　　我腾地一下跳了起来，飞快地退到墙边，捂住脸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玩味笑容的沈唐，结结巴巴地说道：“沈……沈……沈唐，你做什么啊！”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摸我的脸蛋啊！摸女孩子的脸蛋很暧昧的好么！你前几天不还是瞧不起我来着么！你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啊！
　　听到我这样说沈唐大笑了起来，摇摇头站起身朝我走来，我紧张地看着他走向我，只见他抵住我身后的墙，低着头用他那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笑意盈盈地说道：“你不会以为真的能瞒过我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帅得天昏地暗的脸，我的小心脏很没出息地跳漏了一拍。
　　沈唐，求你不要再闪了，我都要被你的笑容闪瞎了！
　　“我……我没什么瞒着前辈的啊……”
　　沈唐轻笑一声，又朝我靠近了一点，他伸出手卷起我耳边的发丝，用愉快而柔和的语气问道：“林梦芦，你来找我了，是不是？”
　　随着沈唐的话音落下，我感觉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坍塌了。
　　他记得我，他认得我！
　　而且他没有忘记当初的约定！
　　最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嫌弃我！
　　等一下，他搞那么大阵仗不会就是要找我吧？
　　“沈唐，我可以问一个很不要脸的问题么？”
　　沈唐依旧与我维持着危险的距离，扬起嘴角愉快地说道：“问。”
　　“坎特雷拉的女主角甄选不是为了我办的吧？”
　　严苛的年龄、身高限制，奇葩的试镜内容……怎么想怎么有猫腻吧？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自我感觉良好一下？
　　“你可以这么认为……”沈唐抿着嘴微笑着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又向我靠近了一点，用黑曜石一般的双眸直视着我，慢悠悠地解释道：“既然林梦芦写信告诉我说她来了这个圈子，那么我就只能想到这个办法找到她了。只需要把有可能的娱乐圈新人全都聚集起来，一定就能找到你，林梦芦。”
　　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土豪的寻人方式了……是多有闲情逸致，多大牌才想得出办得到这种事情啊！
　　“你怎么确定就一定能让所有适龄的娱乐圈的女孩子都来参加你的试镜？万一林梦芦没来呢？”
　　“怎么可能聚不齐？”沈唐轻笑一声，脸上露出了唯我独尊的神色，“我可是沈唐。”
　　靠，这个人真的不是一般的自大！
　　“你们在干嘛！”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吓得直接跳了起来，重重地撞到了身后的墙上。
　　“苑姐！”
　　苑姐瞪着沈唐绕着我发丝的手，简直就像是要点着了一样。
　　“能跟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么？”苑姐看我的眼神已经有威胁的意思了……
　　“我……我们……”我求救地看向沈唐，巨星，你能先放过，离我远一点吗？
　　沈唐像是看懂了我的眼神，看着我轻笑了一声，然后直起身子转过身看着苑姐厚颜无耻地说道：“我刚刚在跟林恩聊音乐呢。”
　　“是是是！”我连忙捂着脑袋附和道：“我们刚刚聊音乐来着！”
　　苑姐还是一脸不相信，用一副捉奸在床的轻蔑表情看着我们，冷哼一声道：“聊音乐需要离得这么近么？”
　　“因为这样听得比较清楚。”沈唐继续厚颜无耻地鬼扯，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道：“苑姐，你跟华哥‘深入’交流也结束了？”
　　深入……
　　我不厚道的笑了。
　　苑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唐，直接无视他，对我招招手道：“林恩，跟我走！”
　　我匆忙地对沈唐微微鞠躬道：“我先走了。”然后一路小跑跟上苑姐的步伐。
　　可就在我刚刚转身准备跟上苑姐的脚步时，却听到沈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很期待跟你的合作”沈唐顿了顿，轻笑一声道：“小梦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