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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船行海上,波光无限。碧蓝的大海,因为无垠,让人觉得天广地阔,而人,或者人生,却是如此渺小短暂。
      聂无垠本来想订下一艘最好,最坚固的船,可是当他看上这艘船的时候,船舱却走出一位衣饰华美的贵公子。他长身玉立,轻摇折扇,微微一笑。船主便笑着对聂无垠说,此船这位公子已经订过了。聂无垠看到这位年轻公子的衣着气度,便猜想着即使出价更高也没有用。正当他踌躇的时候,这位年轻人却哈哈一笑,直视着聂无垠,我一个人租了这条船,正愁旅途寂寞,多一个人乘坐倒也无所谓,只是不知阁下要去哪里?
      聂无垠这日心情冷寂, 。他并不想争斗,更不想杀人。只是他也看中了这条船,鬼使神差的,他淡淡道,银沙岛。
      那年轻人似乎有一丝吃惊,但那神色转瞬就被笑意掩盖,我们正好一路。我要去彩羽岛,那里和银沙岛很近。
      船主自然知道,不由呐呐说道,去彩羽岛可以,银沙岛么……
      未待聂无垠开口,那年轻人却斜睨了船主一眼,我再付你十两黄金,如何?
      那船主自然知道银沙岛,心内忌惮,不由咽了咽口水,才说,那只能半夜,悄悄靠岸,且我不能在岸边等你。
      聂无垠心内觉得蹊跷,但他自恃功高,也未放在心上,且武功心法都已传给计浣寒,心内更无牵挂,便点了点头,足底轻点,就轻轻跃上了华船。他只在走过时对那白衣少年微微颔首,直接便进了船楼。那少年也未在意,只吩咐船家多准备佳肴美酒,棋盘古琴等物。船主家有十几条豪华大船,这些东西自然是一应俱全。
      舱内卧房绣帐锦被,芙蓉涤垂地。聂无垠推开轩窗,便看到窗外的舟船千里,碧波万顷。正当他凝神之际,一溜脚步声已停至门口,一个小童的声音道,公子说下午便开船,请您先休息。水果点心一会儿便送来。晚上来露台上吃饭。聂无垠望着窗外,只微微点了点头,那脚步声又一溜儿跑了出去。一阵海风吹入,桌上的一本书欲翻未翻,发出了微微的声响。聂无垠拿起这本书,却是《汉赋》。这倒是一本催眠的好书。他想。
      待他醒来,夜幕早已垂落,窗外似一幅画,只瞧见移动的星星。那本《汉赋》从他手中落到了脚踏上,似比他入睡更沉。
      肚子已有些饿了。这时,门外的小僮叫道,先生醒了?饭菜已准备好,公子在露台上等您!

      聂无垠走上甲板上的露台就如同一只掠过水面的蜻蜓。那位公子着一袭白衣独立船舷。夜色和星空一时成了他的衬托。夜晚船行缓缓,夜幕在船头被划开,又在船尾合拢。星河若坠,在人间,却如构造了一个梦境。
      那白衣少年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心内却皆有些惊疑。聂无垠的轻功已是天下孤绝,虽说他有意放重了脚步,却没想到这少年竟能听到而回头;白衣少年也惊疑,他只些微听到些声息,可没想到聂无垠已上了露台。两人心内都有些疑问,面上却都未表露。

      小僮已端上了酒菜。少年便伸手道,请!
      四小碟下酒的小菜,白玉壶中盛着美酒。少年微微一笑,打开壶盖,眉头却微微一皱,船家,这是你们待客的酒?
      那船家是船主雇佣的老舵手了,听到呼唤,忙跑上来笑道,这是最好的“冰栀酿”,请公子尝尝是否合意?底舱还有“玉梨香”“梧桐贡”,公子若不爱这种清酒,船主还备有其他的酒。
      呵呵,白衣少年冷笑了一声,道,很合意。“冰栀酿”就不错,你也过来尝尝吧!
      小人只是个掌船的,那里敢和公子同饮?那老舵手哈着腰笑咪咪地说。
      让你喝你就喝!少年的口气却突然凌厉起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可辩驳抗拒的力量。
      那舵手不知怎么回事,转眼去瞧聂无垠。却见聂无垠面无表情,只专注的望着黑暗的海面,似什么也没有听到。
      好!好!老舵手忙走过来,接过少年递过来的酒杯,端起酒杯仰面就喝,眼见就要一饮而尽,只见那少年右手忽抬,人已站起,袖中的扇子出手,那杯酒便稳稳落在少年的扇面之上。
      那老舵手一脸茫然,显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聂无垠已料到酒中有毒,便收回目光,且看那少年如何解释。奇怪,那少年似自言自语,船上一共几人?老舵手知他问的是船主派的人手,便回答,一共四人,我和小猴儿,小英子,还有一个厨子。
      嗯。那少年点点头,对聂无垠道,不好意思,让先生受惊了。我要下去看看。

      聂无垠虽不认识这少年,却认定他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至于他为何一上船便遇见了这等事情,也颇为奇怪。但初来乍到,一静不如一动,况且这少年年纪虽轻,武功已是不凡,料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便点点头,继续坐在露台 。怪到李太白说,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自己坐在这里,四周星辰垂落,大海无涯,心期有岸。他心内默想着此去的情景,不由摇了摇头,人生苦短,想做什么就去做,虽说有些事事实上并无意义,可是,给自己一个结果也算心海有涯吧!宇宙太大,什么皆是渺小,可一个人的心结对于他自己却已耗尽了一生。若华,待我见到你,又会是何番景致?

      正思量间,只听一个声音轻呼道,哪里跑!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他不由低头望向甲板,只见一个黑色戴面纱的人影跑了上来,他似乎负了伤,一手捂着另一只手臂,急速地跑上甲板。那少年若风一般紧随身后,身形看起来却是十分轻松的。两人跑上甲板,那少年腰上佩剑,却并未伸手去拔剑,显然对这一战有十足的把握。他依旧右手拿着那把画着的折扇,只见他轻轻跃至那黑衣人眼前,扇头轻挑,那人的面纱便落了下来。那人见面纱落下,更加惊慌,便伸手去怀内摸索,少年正奇怪他难道能摸出什么厉害的武器的来么?却见他竟然从怀内掏出一只小小的白鸽,松开手便放了出去,少年想伸手去抓,无奈那人拼死来挡,白鸽已展翅飞了出去。只是白鸽刚刚飞起,速度毕竟没有那么快。聂无垠在露台上看到如此,微微一笑,身形急速腾起,若一束流光般射了出去,在空中轻轻捏住了白鸽。凌空一个翻身,又轻轻落到了甲板上。
      那少年的眼中不由露出了赞叹之色。黑衣人看到白鸽落入聂无垠手中,心知夺回无望。想到回去无法交差,便趁二人不备,狂奔几步至舷边,往海里跳去。那少年这才转身去抓,赶到船舷边,却只抓到了那人的手腕,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铜铁环。那人却抱着必死之心,紧缩了这只手,整个人便从铁环里掉了下去。少年还待再抓,却哪里抓得住?他只好拿着那只铁环,眼睁睁看着那人落入了海中。
      那船家和小猴儿一直跟在后面,看到少年从酒窖里搜出了这个人,又眼看着这人负伤跑上甲板,再及看到这人落入海中,不由得目瞪口呆。少年看着他们,知道他们并不知情,便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必惊慌。他拿着铁环,只见那铁环上细细密密刻着蛇缠曼陀罗,少年把铁环拿在手中,走到聂无垠身边。聂无垠轻轻捏住那白鸽的翅膀,瞧见那鸽子脚下拴着一小片油纸,那少年轻轻解下油纸,打开一看,上面却只有“事败”两个字。可能是他们早预计到事可能有败,便提早写好绑在鸽子腿上,一旦出事就放出去报信吧。
      他与聂无垠对视一眼,两人都已明白对方身怀绝技,也没必要再隐瞒。聂无垠把鸽子递到那少年手中,意思这是他的事情,还是他来处理比较好。白衣少年笑笑,只把那片油纸塞入怀中,一松手那鸽子已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

      先生先请一杯吧!白衣少年笑道,没想到今儿出了这事,蒙先生出手,我敬您一杯!
      聂无垠听他说得客气,便也笑道,我不过抓了只鸽子而已,算不得什么出手。这话虽不虚,却有些托大。少年倒并未在意,显然是认可了聂无垠的武功。
      那人我并不认识,他倒是死得干净!少年恨恨说道,接着却又笑了,不知道那主谋收到这只无字的鸽子,会以为事成还是事败呢?
      聂无垠心内暗道他毕竟是小孩子天性,这会儿却在想这个。少年伸手递过酒来,又道,我刚看着饭菜没有问题,却瞧见酒里泛着白沫,就知道酒中有毒,这种雕虫小技,也未免太小瞧了我!
      聂无垠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其实我更喜欢喝这种清酒,自从离开北疆,我倒是再不爱烈酒了。说话之间,他不由也泄露了自己以往的行踪。
      经过刚才一战,那少年对聂无垠已有了好感,星垂海阔,夜色茫茫,在这样孤绝辽远的气氛下,人与人更容易交心和依赖。聂无垠这会儿却想起许久以前的事情,想起年轻时的那对少男少女,而背叛,是从何时开始?他向来对女人充满了怨恨,他强迫自己不去回忆,想起那些似乎美丽的时光,过后却叫人心加倍的疼痛。可是在这无垠的夜晚,他却突然想放纵自己去回忆若华那白瓷般泛着微光的肤色与灿若星辰的笑容,想起她乌黑狡黠的眸子,想起她曾经那样深情的注视过他。
      无垠,只听她轻轻的说,以后我们去那里安家?北国还是江南?

      那少年这会儿却借着酒劲与夜色自顾自地说道,我姓沙,单名一个“飞”字。聂无垠这才不得不望着他,心内不由一动,银沙岛的岛主就姓沙,莫非他是?想到这里,他有点不敢往下想,握住酒杯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几乎连酒都洒了出来。他慌忙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去夹菜,吃了一口,却全无滋味。情绪稳住,才问道,你不是去银沙岛?
      我从没去过那里。那少年猜到他内心所想,便一字一字说道,眼中闪现两簇小小的火焰,接着道,不过我迟早要去。
      聂无垠听到这里觉得奇怪,却也不便多问,只好道,我姓聂,接着也不肯再说。
      那少年十分的知礼,当然不会去问,两人便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月亮升起的海面,人总是难免会想到这些词句。只是,谁与我共此明月?谁与我怨此遥夜?在最远的礁石上,那浪花卷去的,是不可捉摸的情感还是永不回头的时光?
      折腾了这半天,两人都有些累。却都不想回舱睡觉,天气虽不冷,但夜晚的海面,浪滚风吹,肌肤上毕竟裹了一层寒意。船上的小童十分有眼色,早已在舱内卧房取来了薄巾和凉垫。
      两人不再说话,只管躺下看着满天的星斗。聂无垠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也曾在夏夜指着灿灿箕斗与自己说笑,聂无垠出生在七夕,姨母笑说你这生辰真真是好记!就是想忘记也不容易呢!还指着牵牛织女星给他看。母亲却一直冷着脸,最后才摸着他的头长叹一声道,我怎么就把你生在了七夕呢!终是没有再做解释。长大后他才知道,生于七夕,谓之不详。或许,这就是他此生的宿命吧!宿命真得是躲不过么?纵是生于豪门望族,王公贵胄,也终是不可求得圆满么?
      他却对此不以为然。他想,若是往后每天都过七夕,岂不好?谁知十七年过去,却没有一个可以相聚的七夕。想当初,他喜欢若华,爱到透骨,心伤;可她却为了沙白鸥,竟然刺了自己一剑!剑伤并不重,伤痕却从未愈合,如同慢刀杀人,一刀一刀,疼起来连呼吸都痛。直到他修习了“”。每当他吸食女人的血而功力增长的时候,那种痛才似乎得到了发泄。只是,过后是更多的寂寞。直到他救了计浣寒。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只是,他们心底最终难以释怀的,迟早总须自己去了结。

      似乎睡了一觉。醒来时,他刚转头,便瞧见沙飞也转头正瞧着自己。两人不由都笑了。
      刚睡着了。沙飞轻声笑着说。
      我也是。
      在夜色铺洒的海面,这两人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
      我小时候,妈妈就常常抱着我看星星。沙飞道。
      聂无垠想起母亲,不由有些感伤,看到沙飞的样子,笑道,你才多大啊?怎么就开始回忆了?
      我已经长大了啊!沙飞道,这不是,都自己去江南了!大江南北,我都要走一遭的。
      原来,他才第一次离开岛国。聂无垠心内暗想,他真的是沙白鸥儿子么?只是,他瞧着他,却没有看到半点萧若华的影子。想到这里,他猛地一惊,这沙飞的眉眼之间,尤其是那两道浓眉,真得很像沙白鸥。再仔细瞧那炯然神飞的眼神,那不是沙白鸥是谁?他的心猛跳了一下,接着问,你妈妈一定很宠你吧?你们家兄弟姐妹几个?
      沙飞一笑,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就我一个!
      哦,聂无垠却终忍不住又问道,他们都说你长得跟谁像?父亲?还是母亲?
      都像。沙飞轻声道,我的眉毛眼睛像父亲,可脸庞嘴唇都像我妈。
      聂无垠吃了一惊。他的脸上哪里见到一丝若华的影子?
      看到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沙飞不由一笑,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他也看到聂无垠出手不凡,功夫未必在父亲之下。况且他此去白沙岛必有要事,便一字一字说道,我父亲就是白沙岛主。
      聂无垠心内若大浪翻滚,面上却还是平静如初,他心想,这沙飞既是沙白鸥的儿子却为何从未去过白沙岛呢?
      沙飞看他面无表情,却猜到他内心所想,冷声道,我是父亲的私生子。接着又轻声说道,不过父亲很喜欢我,经常来岛上看我。我和母亲的吃穿用度,和银沙岛也并无两样。说到这里似乎想到父亲平日里的照顾和爱护,微微一笑,仰头看着夜色星空,缓缓道,父亲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他,本想说,父亲早答应把银沙岛主之位传给我,却终是忍住,道,那女人只生了一个女儿。
      天意啊!聂无垠不由内心长叹一声,若华,你机关算尽,要做这银沙岛主夫人,可谁知道他在外面却还有一个儿子呢?这难道是老天的报应么?想到这里,有几分高兴,却又有几分失落。看到沙飞如此少年英雄,心内几分喜欢,几分惜才,又有几分幸灾乐祸。
      沙飞哪里知道这些,他初见聂无垠就十分有好感,这会儿见他沉默,便道,不知先生去银沙岛有何缘由?想必先生有自己的缘故,那就恭祝顺利!银沙岛景色很美,只是那里机关很多,小心点总是没错。他说话十分有礼,而且他并不关心聂无垠去银沙岛做什么。银沙岛盛名之下,总会有人要去。自己现在也不过和母亲秘密在彩羽岛住着,银沙岛是最大,最富有的岛,什么时候能成为银沙岛主,那还是遥远的事情呢!
      聂无垠见他年纪轻轻便如此朗锐知礼。心内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只是他毕竟是沙白鸥的私生子,那萧若华现在又怎么样呢?
      海风吹过,沙飞是满怀壮志,神遐心往;聂无垠是满腹心事,怅然若失。

      两人就这样望着高远的天幕,甲板微摇,沉沉睡去。沙飞醒来的时候,星星已散落。天边浮现出淡淡微光。聂无垠惬意地躺在甲板上。听到沙飞的响动,他的目光望向了他。只见沙飞浑身似裹了一层金纱,浓黑的眉毛和英俊的脸庞无端地让人心动几分。沙飞看到聂无垠正瞧着自己,便伸了个懒腰,笑道,先生已经醒了?
      刚醒。聂无垠道,正好可以看日出。
      嗯。沙飞点点头,我们住在岛国,天天都可以看日出。说话间,太阳已在海平线露出了脸。聂无垠翻身起来,眯着眼望去,只见海面似无边的绸缎荡漾。露出脸的太阳以金光在海面铺了一条笔直大道。如果沿着这金色大道,能否走到一个忘记一切尘埃落定的远方呢?聂无垠足尖轻点,人已飞了起来,凌空又一个翻身,便落在了露台上。宇宙间被无数人膜拜过的太阳已自海平线跳了起来,天海间刹那红光满溢。那少年自知轻功尚未到达如此高绝的境界,只是望着聂无垠的身影暗叹不如。想到父亲沙白鸥的轻功也未必能臻达如此轻灵自如的境界,不由起了拜师之意。(不由对聂无垠又多了几分佩服)

      船行得也快。两日后他们便到达了群岛。少年自小就生活在岛国,见到远处出现的岛屿,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先生既然来了,他轻声慢语地对聂无垠说,何不来彩羽岛坐坐?我也该尽到地主之谊啊!两人行了这两日,彼此已是十分熟悉。
      看到聂无垠犹豫的神色,沙飞又笑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你就来我自己的花园坐坐何妨?现在正是早晨,如果去银沙岛,船家肯定要晚上才肯去的。
      那舵手忙接口道,是啊,那银沙岛要等入了黄昏我才能去的。我家主人说了,不要赶大白天。他们肯定是忌惮银沙岛的名威,因此想入夜悄悄把聂无垠放在那里完事。
      听到他们都如此说,聂无垠也只好同意。他自恃功高,况且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因此并无忌讳。但船家不肯载他,他又不懂水性,总不能自己游过去吧?况且沙飞已说了只悄悄去他的花园坐坐,何不到处转转呢?于是也点头同意。

      海水越来越绿。是接近岸边了。还有彩色的鸟儿,不时的从海面掠过。
      聂无垠眯眼看着那些鸟儿,船急速飞驰,转瞬接近了岛屿。离岸不远散落着许多微凸的高地,如同一座座微缩的小岛,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开满桃红色花朵的小屿上站着一个绿衫女孩,她倒是眼尖,远远瞧见玉立船头的沙飞,便笑道,公子回来啦!只见她身子一拧,凌空飞起便落在了银沙岛岸边,躬身道,公子一路辛苦!另一个在岸边正垂钓的粉衫女孩也忙放下钓竿齐向沙飞施礼问安。
      沙飞淡淡一摆手,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朋友,你们快吩咐小燕儿和凌川准备酒菜,我和聂先生要去“阳帘洞”坐坐。说话间,他亦足尖一点,飞身便落在了岸边,接着道,先不要告诉母亲,我晚上自会向她请安。
      这两个女孩互相一对望,心内有些奇怪,踌躇间,只听沙飞道,不干你们的事,快去安排吧!
      两个女孩子点头一溜烟的跑了。聂无垠和船家也都下了船,跟着沙飞步入了鸟鸣阵阵,花香拂拂的彩羽岛。

      一只红唇绿羽的鸟儿自花丛中一掠而过,一个正在修剪花木的女孩儿见到沙飞慌得躬身下去道,少爷回来啦!问少主安!沙飞淡淡说,你带着船家去木月阁休息吧!他们也辛苦了几天。准备酒菜,晚上还要出海。
      是!少女答道。领着舵手及厨子分花拂柳而去。
      真真是个世外桃源。聂无垠笑道,若能心境澄明,寄余生于此倒也不错!
      那怎么能行?沙飞微微一笑,一辈子要做的事还很多!
      哦,是啊!聂无垠不由说道,你还如此年轻!说罢又有些哀伤,年华如百川入海,再无回还。人的心境,会随着时间而改变,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只是这些,不再是从前的气盛山河;如同自己在一场情殇中,面目全非。很羡慕那些飞掠情海毫发无伤的人,只是总有人,自此沉沦。纵有玉壶冰心,武功盖世,可那些,终究抵不过圆满二字。况且自己现在,已是吸血妖魔,变得连自己都不再认识。

      两人沿着岛岸进入了一片绯色树林。跟着我。沙飞笑着招呼道,说罢身子一侧,从一棵树下绕了过去,聂无垠知道这里可能有机关,便也随着他绕了起来。不时地有彩色的海鸟俯冲下来,又腾空而去。出了小树林,沙飞灿然一笑,绯色的花影投在他的脸上,他那棱角分明的眉目和幽亮的目光,恍若置人于仙境。

      穿过了小林,又走到了一片开满白花的小山岗,沙飞撮唇吹起了口哨,一只艳红色的鸟儿便飞落在了他的掌心。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色小丸喂入鸟儿的口中,笑问,甜么?又转头对聂无垠说道,这浑身通红的鸟儿你知道我母亲叫它什么?她叫它,九丹。久炼成丹。
      聂无垠不由好奇道,为何?
      沙飞笑而不答。继续带着聂无垠往前走。山岗后,站了两个紫衫女孩,见到沙飞忙行礼问好。沙飞抬手让免了,又说,我今日在“阳帘洞”会客,你们先不要告诉我母亲。两个女孩笑着回答,凌草已经告诉我们了!我们就是在这里等着伺候呢!

      山岗背后长满了青草。沙飞带着聂无垠走到一个又大又深的洞前,纵身一跃,便落了下去。聂无垠在后,这才看到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深洞,于是也微微一笑,轻飘飘随他落了下去。
      洞并不深。四壁铺满了青草蔓藤。洞底是大大小小闪亮的碎石。阳光直直地洒进洞里,穿过这一层光帘,里面竟是别有洞天。一条细细的水流蜿蜒而入,洞口处立着两个巨大的铜人,一个眉眼英俊,气度不凡,手中拿着一个面具,只是眉眼间隐含着一丝忧郁;另一个面颊修长,眉眼清丽,却是一个美人,只是眉眼间却闪烁着凌厉之气。聂无垠略略观望,心内有些讶异,却没有开口再问。这些渊源他也无心去搞清楚。
      再往进走略略有些黑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很快来到前厅。说是前厅,其实就是一个深广的洞。只是洞内华灯璀璨,岩石错落斑斓,巨大的白玉石桌上摆了些奇珍异果,一条赤色的岩石从洞顶伸下,一滴水珠从石尖滴落,啪地落在了一只石雕刻花盘中,发出音乐般的叮咚声。又积满水,顺着绿色石柱流了下来,汇集在一汪水潭中。水潭也是五彩的色泽,赤橙黄绿,宛若彩练。
      先生请!沙飞抬手让座。聂无垠同他一起坐下。石屏后走出两个绿衫少女,向两人躬身行礼后,上来倒茶。那茶是青色的,闻之一股清香扑鼻。尝尝彩羽岛的“烟灵果茶”,提神醒脑,百脉俱通。沙飞笑着告诉聂无垠。聂无垠尝了一口,果然味道仙香,不同凡俗。这时两个少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盘内皆是海鱼扇贝一类,做得精致可人,都装在琉璃碗盘之中。
      直至太阳微微西落,沙飞才笑道,现在该走了!等船家开到白沙岛,也就半夜了!

      聂无垠躺在甲板上,天海相接,晚霞自天边席卷而下。船破浪而行。聂无垠望着片片彩霞,想着初见萧若华的时候,她正自家院子练功。若华是一个爱美的女子,因此练的武功也是“仙乐风飘”。一招一式都如同舞蹈般曼妙。他悄悄趴在院门外偷瞧,哪知若华很快发现了。她做了一招“洛神凌波”,长长的秀发,曼妙的身姿,若蝴蝶般飞上了树梢,又若彩虹般飞身到了门边,“哗”地拉开了门,她的眼神湛然美丽,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进来吧!
      聂无垠的心砰地猛跳,呆呆望着她,他的一生都只被这眼神击倒。那时候聂府和其他山庄的男孩子一起玩,虽说少年懵懂,但大家都对这个容色绝丽又刻苦笃定的女孩另眼相看,想接近又不敢造次。

      谁能取下她头上的那支银蜻蜓?男孩子们哄笑着。
      你去!你去!
      你不敢!
      谁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她功夫很高么?
      那就是他不敢!
      我,我才没有!
      …….

      他们嘲笑他不敢去,于是,聂无垠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向萧若华常常练功的小林。
      萧若华和一个小丫头在一起,两人正坐在林中休息。小丫头在矮树枝上铺了一块红色锦缎坐垫,萧若华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她手里捏了一块小小的石头,看到一只獾从不远处跑过,不由嘻嘻一笑,小石头弹到了那家伙身上,它一下子趴那里不动了。这时萧若华才缓缓转身,她的眼神明亮,专注,她静静瞧着聂无垠,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周围的一切都淡成一片苍白,只有他们的眼神,看进对方的眼睛,。
      什么叫做心动?聂无垠后来才想,就是一切都不复存在,只有她还在。
      你要什么?萧若华轻轻道,眼神冷而幽深。是要这个么?她从头上拔下那支银蜻蜓,捏在手中,缓缓伸到他跟前,说道,给你!
      聂无垠瞧着她,没有伸手去接,他只看到她的眼神,冷而幽深,还有一丝不屑。他忽然觉得那些男孩子的嘲笑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只是她,瞧着自己的那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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