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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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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府的私牢湿寒阴冷,郑宝尚在一番抽风后有幸获得发霉被褥一张,又潮又硬,盖在身上能否保暖不说,倒是熏得他噩梦缠身。
他的皇帝外公皱着眉看着他,对宫人道:“那么臭,把他拉下去关起来!”
国师摸着胡子道:“臭死了,还是烧了比较好。”
馒头搂着美娇娘说:“既然他都那么臭了,你们烧就烧吧,我也不要了。”
他爹和爷爷远远的看了他一样,然后捂着鼻子走了,包子笑嘻嘻的站在几米之外道:“我早说了吧,一个月不洗澡才能见真情不是?”
郑宝尚张张嘴想跟他们解释,“我不是臭!我只是......只是好久没洗澡了而已......”
好久没洗澡不就是臭吗?
可是我为什么好久没洗澡呢?又脏又臭,就好像他们一样。
梦境转换,郑宝尚眼前出现了一群人,黑黑瘦瘦,身上一块一块的分不清是破烂的布料还是溃烂的伤口或者常年累积的污垢,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空气里都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唯一鲜亮的颜色就是他们手上唇上的鲜血,还有地上支离破碎,已经被染成血色的毛驴。
其实他原来是枣红色的。
郑宝尚这样想着,转头向南边走去,心道:“你们嫌弃我,我就找我娘去,洗的干干净净的,再风风光光的回来气死你们!”
可他才走几步,却突然踏入了淤泥,越陷越深,呼救无援,周围陌生或熟悉的身影围观着,眼睁睁的看着他没入泥沼。
“噗!”郑宝尚蓦然起身大吐了一口根本就不存在的淤泥,迷迷糊糊还没离开那场噩梦,“是哪位好汉救了小爷,小爷定当涌泉相报!”
送饭的小仆人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将一碗稀粥和硬馒头往里挪了挪,“救你的是府里的方大夫呢,可是他有个爱吃味的媳妇,不会让你勇前相抱的......”
郑宝尚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是在牢里,而身上盖着的黑漆漆的被子便是梦里恶臭的来源。
郑宝尚嫌弃的一掀被子,转头看向那个小仆人,“你有八岁吗?这么小,莫大胖用童工啊?”
小仆人看他脸色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也壮着胆子答话,“我九岁了,从小就在府里干活了,我娘卖身给了魏老板,我生下来也是卖给魏老板的,后来魏老板把我们连同宅子一起卖给了莫将军,我们就又跟着莫将军干活了。”
真是好孩子,要不要交代的这么干净......
小仆人左右瞧了瞧,看守的在外面守着呢,便从怀里掏出一小块老姜来给郑宝尚,“给!我生病的时候,都是嚼一口姜就好了的,比方大夫的药有用多了!你嚼一嚼,肯定也能好!”
他一个小小仆人哪里能吃上府里大夫开的药,不过是人穷命贱,同是风寒,别的夫人姨娘都要喝上十天半个月的药,他嚼一天的姜发身汗,第二日就生龙活虎了,心里就天真的认为自己的姜比方大夫的药厉害了去了!
郑宝尚觉得他大眼睛提溜提溜的,十分有趣,便接过姜问道:“这么个宝贝,你给我做什么?”
小仆人有些害羞的低声道:“你长的真好看......”
郑宝尚:“啧!这牢里臭味太浓了,你讲话我都听不清,刚才你说啥?”
小仆人看出他是逗自己,也不恼,扭扭捏捏半天,还是壮着胆子大声道:“你长的真好看!”
“噗......”郑宝尚忍不住笑出声来,身上财物大都被搜刮一空,他取下头上还值几个钱的玉簪子递给他,“你这小孩真好玩,夸爷好看的多了去了,可爷就喜欢你说的这句!这个送你了!”
小仆人愣愣的看着他,也不接过那个对他来说价值不菲的玉棍子,只觉得眼前这人虽身在牢笼面色虚弱,但笑得好像天上下凡的神仙,两只眼就是夜里的星星,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就是粉红的朝霞,让昏暗的牢房平白生出了光亮来,不禁开口道:“你一定是京里的大官吧?是状元郎吧?”
“哦?这么说来,我长的,嗯,很有文学造诣的样子?”
小仆人不太懂“文学造诣”是什么意思,摇摇头道:“你长的跟戏里的状元郎一样好看,哦!不对,你比他们好看多了!”
郑宝尚被他逗得笑到喘不过气来,发出“嗬嗬嗬”的声音,让小仆人都为他担心,怕他笑岔了气,半晌,等他理顺了气才道:“按你这么说,科举不考文章,专考样貌了,官越大越好看,那皇帝岂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了?”
小仆人认真的摇头,反驳道:“皇帝都是粗眉毛大鼻子还有一脸胡子的,不如你好看。”
“你这大逆不道的,”郑宝尚难得对生人亲昵,伸手点了点他的脑门,“虽然皇帝确实不是很好看,只比某国师要好看那么一点点,但是你这样说出来,被人听见了还是要砍头的啊!哦,不对,你们这已经不归皇帝管了,他暂时砍不到你。”
小仆人为自己的脑袋松了口气,还想继续和这还看的状元郎说说话,外头看守的就催了,他连忙收拾好东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郑宝尚握紧了手中的玉簪,脸上的笑意随着小仆人的离开消失了,莫山峦之前审问无果,难保这个小孩不是他派来打探自己身份的。
叹了口气,郑宝尚心想:如果真的是,那我再也不相信世上有天真可爱的孩子了。
小仆人眼巴巴的盼着第二次送饭的时候,却开心又失望的得到了一条消息:牢里关着的人突然成了桓先生的贵客,已经接到桓先生的院子里住了。
开心的是那样的人本就不该住在牢里,现在终于可以出去了,失望的是桓先生的院子不是他这样的小仆可以进去的,以后或许就见不着那个好看的人了。
“早知道就该告诉他我叫小狗子了,这样他要是想找我也能找得到......”小狗子难过的拿树枝戳着泥巴,被路过的管家一脚踹得脸着地屁股朝天的趴着,“混账东西居然在这里偷懒!府里各个院子水缸里的水都装满了吗?还不去干活!”
小狗子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顾不得脸上的伤,连忙挑起比他还高的担子勾着两个空桶就跑了。
管家一张臭脸在进了温桓院子以后就立马便得皱巴巴的了,迈着小碎步急急忙忙的冲进里屋,又被朱攀提着领子丢了出来,温桓随后住了出来,关上门道:“有事在外面说,别打扰大夫诊脉。”
管家做小伏低的弓着身子,见他家主子莫山峦也在一旁擦着冷汗,立马上道的如实招来:“桓先生饶命!都是小的自作聪明,见那位公子夜里在城内徘徊,还被巡城军官抓住了,便以为他要伺机对先生不利,于是才关起来,正想过几天让先生去亲自审问呢,哪想居然真是先生的朋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温桓不以为然的看着他,淡淡道:“确实该死。”
朱攀狗腿不输管家,立马附和道:“既然该死,那属下这就将他拖出去处死。”
莫山峦和管家都被这不按常理发展的剧情给唬得一愣,管家心里咆哮道:我说的该死只是客套话啊,客套而已!!!
“慢着!”常夫人由侍从领着匆匆赶来,“当初是莫将军与管家救了我又四处探寻你的下落才使得我们母子得以相见,你不但不尊重恩人反而恩将仇报,竟要为了一个不知哪来的朋友而弑杀恩人?更何况他们不是没有对你的朋友行刑吗?”
“额娘严重了,”温桓上前去搀扶住她,“儿子只是一时气急,这就向二位道歉。”
莫山峦和管家忙说不敢,退到了一边,两颗心都还在扑通扑通的跳。
常夫人想要进门,却见朱攀一直挡在门口不让,再想想屋里躺的是个陌生男子,她进去确实有失礼法,便转头问温桓:“里面的公子是什么身份?跟这般要好,竟可以让你‘一时气急’差点做出不义的糊涂事?”
知她是想打探郑宝尚身份,而旁边那两个还装模作样的低着头耳朵却翘的老高的人。
对付女人,特别是打算一探究竟的女人,虚以委蛇只会让她们更加刨根究底,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答反问,而且要问得她们心虚,“人我也是刚刚才听到消息接了回来,现在大夫正看着,额娘又会知道他未受过刑罚?”
常夫人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转过脸随便指了个仆役道:“你气势汹汹的找莫将军他们问罪,府里的人都给惊动了,那仆役怕出事便好心过来告诉我,还将事情大概都说了。”
“原来如此,”温桓冷笑,“看来全府的人都知道儿子的朋友在府里‘做客’,儿子反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常夫人面色尴尬,与“全府的人”一起下不了台阶了,还好他儿子贴心,没让她难堪太久便开始搭梯子给她下了。
“方才是孩儿鲁莽了,额娘教训的是,只是如今这儿有病人,怕让额娘染了病气,儿子还是先送额娘回听竹居吧。”
送走了一堆居心叵测的人,再回到院子里温桓便向大夫细细问了病情,方大夫摸着胡子道:“这位公子原本就毒素缠身,如今又在牢里染了湿气外加心绪不宁,性命堪忧,这几日都得猛药吊命,等清醒后还要好好调理一些时日。”
大夫开好了方子给他过目,就拿下去让药童抓药了,温桓轻抚着床上人异样滚烫的脸,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郑宝尚真的在姜城,那说明他的猜测是对的,而大珠既然在他身边,又为什么会让他身犯险境?
朱攀也想到了前一点,对温桓道:“既然大珠等人也混进了姜城,那想必和我们也是一样处境,不如就先联手择日攻出姜城?”
温桓替郑宝尚擦了擦额上的汗,道:“且不说他来姜城的目的和他是否有出城的能耐,他若是愿意联手,又何必遣人偷偷摸摸七拐八弯的给我送消息。”
“是大珠让人送的消息?”朱攀不解,“那他为何不直接将......这位救走?况且,若真是他传的消息,那不就说明了他求助于我们,也有联手之意了?”
温桓冷笑,“他不自己救人不过是掂量着自己没那个能耐所以借我之手而已,如今躲在暗处隐藏行踪,为的不过是在救出小宝后趁我不备将他劫走。”
朱攀感叹道:“主子英明。”有钱人家的小孩就是心眼多啊,争风吃醋都这么有智商......
屋顶上的朱紏也在心里感叹:身为半个青梅竹马,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你特么的还真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