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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新恨又生 ...

  •   太后虽然允准了雷霆和我的婚事,婚期却迟迟未定下来。

      我这里陡然变的冷落起来,几乎无人登门。只有姜夫人偶尔会带着雪儿来我这里坐一坐。

      雷霆突然忙碌起来,每日早出晚归,经常是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我很想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却不能问,心里暗自着急,又不能让他看出来。依旧每日读书,写字,好像在享受难得的清净时光。当然,如此闲适的日子,以后只怕不会再有了。
      我心里琢磨该如何不露痕迹的旁敲侧击,却总觉得不妥。不禁想到,此时此地,自己真的是势单力孤,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陈宵和武平就不必说了,定然对雷霆忠心不二;雷风,倒是有些微的可能,可是,别说我现在根本见不到他,就是见到他,我又怎能忍心把他拖进浑水。
      还是耐住性子等吧。人的一辈子就是在杂七杂八,大大小小的等待中度过的,不管是等什么,总会等出一个结果的。

      一日下午,金夫人院中的丫头忽然过来,说是金夫人请我过去坐一坐。
      兰慧拼命给我使眼色。我想了一下,觉得没什么合适的理由不去,不好拂了金夫人的面子,便点头同意了。兰慧无可奈何的一跺脚。
      金夫人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害我吧,走在路上,我心中未免有些忐忑。兰慧跟着我,微微有些紧张。

      金夫人高傲的请我坐下,命人上茶,随即遣走了一干下人,兰慧有些迟疑,我用眼神示意,她才退了出去。
      我略微环视四周,金夫人的房间倒没有她本人那样盛气凌人,陈设简单,清幽雅致。房内也没有点熏香之内的东西,空气清新通透,不似通常的闺房动辄烟熏火燎,奇香扑鼻。
      金夫人姿态优雅的举杯轻啜了一口,又缓缓放下杯子,开口说道:“你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天儿了,是不是很想他?”
      我点头说是。
      “你待他再好,终究不过是一个外人,哪能及得上做母亲的对他牵肠挂肚。” 金夫人直视着我,说道。
      我一点头:“我知道。”
      她转过头,不再看我,眸子有些迷茫,轻声说道:“天儿3岁那年,几乎中毒身亡。”
      我一惊,她却波澜不兴,接着说道:“此事最终只是责罚几个仆役了事。之后,我便再也不敢轻易让他接近旁人。他是我唯一的依靠,我绝对不能让他出现任何不测。”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放心让他陪着我?”我问道。
      金夫人嘲讽的看着我,“你处心积虑要嫁给雷霆,没达到目的前,你怎敢让天儿出现意外,你大概比我还要精心吧。”继而却有些黯然,说道:“他小小年纪,正是玩耍笑闹的时候,他喜欢和你在一起,我自然不忍心剥夺他来之不易的一点快乐。”
      我一时无语。
      她似乎在考量着什么,叹息一声,说道:“雷霆一直未立世子。子以母贵,正妃之子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世子。他现在未立正妃,天儿便有成为世子的可能。可是,雷霆竟然要直接立你为正妃,你说,天儿该怎么办呢?”
      “金夫人,您的意思是……?”我疑惑的看着金夫人,不明白她到底是何用意。
      “我希望你能够劝说雷霆立天儿为世子,正妃之位,我是不会和你争的。”金夫人决然说道,定定的注视我。
      “可如果我将来生了儿子,该怎么办呢?”我当即逆反的问道。
      “你既想做正妃,又要立自己的儿子为世子,在这里哪有这样的好事情?”金夫人皱眉,傲然说道:“如果一定要争,你确定能争得过我吗?”
      “正妃之位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如果我想要,现在哪还轮得到你们来争?”金夫人冷冷的说道。
      “你不信吗?”金夫人看了我一眼,凄然一笑,“只是当年我太天真,不明白其中的厉害。现在虽然知道了,可是早已经心灰意冷,懒得去争了。只要天儿安好,我便无所求了。”
      “您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答应呢?”我不愿轻易示弱。
      “你不是很喜欢天儿吗?你不会只是在演戏吧。天儿也很喜欢你。只要你做了正妃,还用担心自己的子嗣吗?”金夫人静静的看着我,“当然,你可以不答应。不过,你要权衡一下,争到最后,你会不会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即便是我现在答应你了,将来我做了正妃,世子的废立想必我还是可以左右的吧。”我说道。
      “你以为做了正妃,便能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吗?你不要存此幻想。”金夫人淡然一笑,“我不与你争,只是不愿意太后左右为难,不愿意王府里面乌烟瘴气罢了。但如果你不知进退,我又岂能容你?”
      我轻轻一叹,说道:“金夫人,其实您误会我了。第一,我不过是想寻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对于正妃一位并无奢求;第二,你是四王爷所娶的第一位夫人,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原配正室,您生的儿子便是顺理成章的世子,何需您和我做无谓的交换?”
      她吃惊的看着我,似乎并不相信。我坦然的和她对视。

      我和兰慧刚出了院门,兰慧便抱怨着:“你们在说什么啊?说了这么长时间,我都要急死了。”
      我想着金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忽然觉得脖子上微微一痒,象是被蚊子叮了一下。我想伸手挠一下,手刚抬起来,觉得浑身一僵,便一头栽倒,什么都不知道了。

      幽幽醒转的时候,正对上雷霆哀恸的眼睛,见我睁开眼睛,他的眸子迅即浮上一层喜悦,哀恸一闪即逝。
      “紫荆,你终于醒了,你觉得怎样……”他的声音嘶哑疲惫。
      “我……”我慢慢转过眼睛,又看见兰慧,她的眼睛红肿,正泪水涟涟的看着我。
      “兰慧,你怎么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哭什么?”我皱皱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不知道哪里疼,又似乎哪里都在疼。
      “姑娘……”兰慧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滚落下来。
      雷霆转头严厉的瞪了她一眼,兰慧咬住嘴唇,硬生生的忍住了哭泣。
      “我这是怎么了?”我吃力的抓住雷霆的手。
      雷霆的手一紧,眼里闪过一抹痛楚,又瞬间消逝,他微笑着,“你只是中毒了,不过不妨事,太医已经给你驱毒了……”
      我“只是”中毒了?我怀疑的看着他,又看向兰慧,兰慧躲开了眼睛。
      疼痛的来源越来越清晰,我轻声说道:“我肚子好痛。” 是那种钝钝的,慢条斯理的疼痛,一点一点的渗透蔓延。
      雷霆的脸霎时苍白如纸。兰慧抽泣了一声,又拼命咽了回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盯住雷霆的眼睛。
      雷霆温柔的拭去我额头上的冷汗,“没事,紫荆。”
      “我不信。”我已经醒了,没事了,干吗两个人,尤其是兰慧,依然是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雷霆细细的审视我,欲语还休。
      疼痛依然一点一点的咬啮着我,一直疼到我的心里,我愈加相信,有什么事已经发生了。
      我虚弱的说道:“告诉我吧,雷霆,有些事,我迟早会知道的。”
      “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可是,”他微微阖上眼睛,“可是,他走了。”
      我其实好像想到了,脑子里却还是有些迷糊,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我怔怔的看着他,他握着我的手,眼睛深深的,像浮着清烟薄雾的潭水,看不到涟漪,更看不到暗涌。
      我的月事一向不准,时有时无。这两个月没来,我并未在意,想不到居然是怀孕了。我理应庆幸的,我不是一直担心怀孕会给自己带来负累牵绊吗,可是为什么心里猛然间空落落的,漂浮无依?
      他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悄悄的来过了,又悄悄的走了,我喃喃的说道:“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雷霆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柔声说道:“别哭,养好身子比什么都要紧。”
      兰慧放声大哭。

      我心里忽然一惊,问道:“金夫人呢?”
      雷霆眼中尽是怒意,“她被母后接到宫中去了。”
      我叹息一声,“你认为是她害了我?”
      雷霆一咬牙,“难道不是吗,你是在她那里出的事!”
      我问道:“她承认了?”
      “做了这种事,她当然不会承认。”雷霆恨恨的说道。
      我疲惫的说道,“我在她那里,根本就没有碰过茶杯,她是如何下毒害我的?”
      雷霆一愣。
      “更何况,她若是真想害我,怎会做的如此明显?”我合眼歇了一下,“而且,以她的身分地位,要杀我,其实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你和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品性,你会不知道吗?”
      雷霆一言不发。
      “可是,姑娘你千真万确中毒了啊!”兰慧说道,“太医说,若不是此毒与姑娘体内原有之毒相克,姑娘只怕……”兰慧眼圈一红,说不下去了。
      火舞,要了裴可安的命,却又救了我的命,一切都是天意啊。
      只是,我究竟是怎样中毒的呢?我的头晕沉沉的,意识渐渐凌乱,重又陷入深深的黑暗中。

      我醒了又睡,睡了又醒,雷霆的脸清晰又模糊,模糊又清晰。
      我忽然清醒过来。雷霆的眼睛布满血丝,疲倦而欣慰的看着我。
      “雷霆,你看看我的脖子后面。”我急切的说道。
      “怎么了?不舒服吗?”雷霆轻轻扶起我,细细查看。
      他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颈项,“没什么啊。”他疑惑的看我一眼,“你究竟是那里不舒服?”
      “你再仔细看看!”我说道,微微有些喘息。
      雷霆蹙起眉头,忽然“咦?”的一声,眼中有惊讶之色。
      “看到什么了?”我问道。
      “一个小红点儿,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来。”雷霆沉思的看着我。
      “我昏迷前,觉得被蚊子叮了一下。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我肯定的看着他。
      他沉吟着,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脖子,说道:“大概是一根极细的针。”
      我的心一动,说道:“雷霆,有没有其他人来看过我?”
      雷霆微微摇头。
      “魏夫人和陶夫人来过。我把她们挡住了。”兰慧插嘴说道。
      “她们什么时候来的,说什么了吗?”我问道。
      “今日早晨。她们问姑娘醒了没有,我说没有。她们就走了。”
      “这么说,并没有谁接近过我吗?”我问道。
      “除了我,便是兰慧了。”雷霆点点头。
      “雷霆,有办法把针给取出来吗?”我问道。
      “针刺入的很深,不知是什么材质,并且已经一天多了,”雷霆看了又看,说道,“兰慧,去把陈宵找来。”

      陈宵进来,雷霆简单和他说明了情况。陈宵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我靠在床头,陈宵走过来,扶住我的肩,凝目细看。他手上的热力透过衣裳丝丝传递到我的肌肤。他的手转而覆上我的颈项,我只觉得好像一缕细线从我的肩背处迅即抽出,微微一痛,陈宵的手紧接着离开了。
      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带着一丝血迹躺在陈宵的手中。他略一思索,说道:“这么细的针,应该是陶国陆家独有的金线针。”
      雷霆的眼里泛起沉沉的怒气,站起身,说道:“陈宵,你和我去一趟雨荷苑。”
      雨荷苑是陶夫人的住处。
      “等等,雷霆!”我叫住他。
      “怎么了?”雷霆询问的看着我。
      “你让我再想一想。”我轻轻揉揉太阳穴。雷霆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停下脚步,坐在我的身后,把我靠在他的怀中。我有些别扭的往外挣了挣。陈宵微微侧转了身子。
      理了理思路,我慢慢问道:“雷霆,假设,没有我,并且,假设,你不会再娶,你会立哪一位夫人为正妃?”
      “是瑞钰。”雷霆并没有太多的考虑。
      “再假设,金夫人杀了我,你还会立她为正妃吗?”我继续问道。
      雷霆摇摇头,“不会!”
      “剩下人,你会立哪一个?”
      “云珠?或者婉清。”雷霆不确定的说道。
      “如果,排除了我,也排除了金夫人和陶夫人呢?”
      “那就只剩下云珠了,”雷霆问道:“不过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想杀我的人,应该是觊觎你正妃之位的人,而她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我做出了结论。
      “如果我死了,” 我微微一顿,身后的雷霆一震,陈宵一直垂着眼睛,依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我笑了笑,接着缓缓说道:“如果我死了,会有三种可能性,第一种,金夫人被确定是杀人凶手,事情到此为止。这样,两个正妃的候选人便被排除掉了。正妃候选人虽然没到非某人不可的程度,毕竟范围大大缩减,却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第二种可能性,四王爷你查出我死于金线针,这样金夫人摆脱了嫌疑,陶夫人又成了最大嫌疑人。不过,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发生,因为我已经不能开口讲话,又无甚痕迹,恐怕我的死因会是一桩悬案。”我摇摇头,“金夫人依然凶多吉少。”
      “那便有了第三种可能性,我不明不白的死掉了,金夫人自然摆脱不了嫌疑。然后,也许,会有人极其偶然的发现我其实是死于陶国陆家的金线针。如果,此时有人说,是金夫人和陶夫人勾结起来,杀了我,你会相信吗?”雷霆搂紧我,没有说话。
      “我是在金夫人那里出的事,而伤了我的又是极其隐蔽的陶国的金线针,事实相当清楚。”我闭上眼睛,歇了一下,“而且,她们为了自己的儿子最终立为世子着想,绝对有暂时结盟除掉我的可能性。动机亦相当明确。”
      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会不会相信?”我又问。
      雷霆有些茫然,微微点点头,“也许,我会信。”
      “那么,只剩下魏夫人和姜夫人了。她们两人之间,谁做正妃的可能性最大呢?”
      没有回答。

      “可是,我侥幸没有死。这依然有三种可能性。”我太累了,终于忍不住完全靠在雷霆的怀里。
      “第一种,金夫人还是被确定杀人凶手,事情便到此为止。可是,我相信金夫人是无辜的,她要杀我,不合逻辑。”
      “第二种,查出我中毒的原因,是金夫人和陶夫人勾结起来谋害我。金夫人既然不会杀我,这种可能性当然为零。”
      “第三种,查出我中毒的原因,金夫人被排除,矛头指向陶夫人。你们说,会出现什么情况?”
      没有回答。
      “也许陶夫人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身败名裂,可是,一根针便会令陶夫人俯首认罪的可能性会有多大呢?”
      “又也许陶夫人拒不承认,声称是有人陷害,那么,最有可能陷害她的人是谁呢?是金夫人,魏夫人,还是姜夫人呢?”
      “我依然相信金夫人是清白的。”我轻轻的说道:“当凶手发现不但没有害死我,金夫人也毫发无伤,自己却反而可能惹火上身的时候,她会怎么办呢?”我喘息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她一定会想办法销毁证据,销毁这根金线针,将自己摆脱出来。”
      “我们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要让她知道,我们相信金夫人是无辜的,我们即将接近却尚未接近真相。她必然会采取行动。”
      “你应该去各苑走一圈,告诉她们你正在怀疑我中毒的原因,发誓你会查个水落石出。然后,你找个适当的理由,和陈宵做出离开王府的假相,这叫,引蛇出洞。如果,我没有估计错误,她会来这里找这根金线针的。”
      我说的话太多了,体力不支,终于筋疲力尽的闭上眼睛。

      雷霆轻轻将我放倒躺好,“你为什么这样相信,不是瑞钰故意害你呢?”良久,他缓缓问道。
      “我就是相信。”我没有睁开眼睛,固执的说。
      “万一,没有人来呢。”雷霆将信将疑。
      “我说的毕竟全是推测,判断失误在所难免。你应该也不愿意看到真的会有人来吧。”我昏昏欲睡。

      结果尽在今晚。一直以来,我满脑子都是报仇,报仇,对宫闱纷争从未放在心上,于是,吃了一记闷亏,虽心有怀疑,却只能无可奈何。可是,有人定要置我于死地,我又岂能坐以待毙?
      想必,我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严密的监视之中,只不过,老天不收我,恐怕令某些人失望了。

      旧仇未报,新恨又生。我的孩子,你何其无辜,是我连累你做了无谓争斗的牺牲品。我不能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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