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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再见,已决然 ...

  •   世界小得像一条街的布景,我们相遇了,你点点头,省略了所有的往事,省略了问候,也许欢乐只是一个过程,一切都已经结束。
      ——北岛

      第二天是星期一,下午有节体育课。她一向对运动什么的不太感冒,倒是宋梅梅那孩子相当活泼,拉着宿舍几人硬是选了个篮球课,她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那几个家伙骗了,看着名单上的选课通知,她当时嘴角直抽搐。
      天气倒是不错,艳阳高照,光华无限。早上是一节高数,一节大物,都是九十分钟的课程,上得晕晕乎乎。中午随便吃了顿饭,便想着下午逃课的可能性。天知道她最讨厌运动什么的了。
      从班导那拿了请假条,又给教体育的老师打了电话,心里便踏实下来。回到宿舍,听见那几人兴奋的声音,无奈地一笑,这些家伙还真是精力旺盛啊。取了背包,装了杯水,随便扯了个谎,便出去了。
      其实也不知要去哪,也并非真的那么讨厌体育,只是,想给自己点空间罢了。她才刚过十八的年纪,跟那些人在一块,总觉得自己老了,心智比他们成熟些,处事比他们理智些,因而宿舍基本的大小事都是她说了算,也没有什么卑贱之分,刚上大学的青春少年,哪里知道这些七拐八拐的事,大体只是觉得她这人沉稳,靠得住而已。
      她穿着宽大的衬衣,底下是松垮的牛仔裤,脚上毫无疑问是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简单的装扮,多么青春活力,配上那张洋溢着年少的脸庞,本该是靓丽的景色,却被那双空洞麻木的双眸遮住了它本有的色泽。
      来往的车辆,匆匆而过的人群,眨眼消失的街景,这座繁华的城市,一如往昔般忙碌。她塞着耳机,漫步在阳光之下,看着身边来往的人潮,那么清新而确定的眼神,是她所没有的。公交站牌底下,痴痴地等待与张望,都让她心生羡慕,有没有那样一辆列车,是开往她的人生轨迹上的呢?
      在路边的木椅上坐了许久,中途接了个电话,号码很是熟悉,她无奈一叹,便接了起来。
      医院打来的,又是让她做检查之类的,每天至少得接三四次这种电话,她都已倦了,却又捱不住对方的软硬兼施。
      给她看病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医生,快过花甲之年,膝下无子。认识也是无意识的事,当时她刚上大学,跟着张小牧那几个孩子出去逛街,回来已是天黑之时,不想半路上碰到一位老人卧躺在马路旁边,后才发现是心脏病突发。几人二话不说便送了他去最近的医院,命也保了下来。只是没曾想小小的事惊动了B市人民医院的院长,后一打听才得知那老人是有名的肠胃方面的专家。
      以为事就这样完了,谁知上次去医院检查身体,误打误撞便碰上了。老爷子一激动,非要亲自给她检查,如此一来每次去医院,便直接去老爷子那了,连挂号什么的都省了。
      她听着那头的语气,微微皱了皱眉,莫不是检查结果有问题?
      不再多想,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便去了医院。
      这座城市几乎一半以上的人都在这里看病,人数之多自是不必说,每天的人流量多得让那些护士医生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是星期一,人流量依旧不减,倒是医院的后面的小栋楼里静谧非常,不必说一般人是无法进来的。她熟门熟路地乘了电梯上了七楼。
      叮……
      随着电梯门打开,她从电梯海报的画上回过神跟着人流往外走。转弯的时候正好察觉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大体又是老爷子在催人了,无奈地笑笑,翻出手机。此时听见旁边人流一阵骚动,连带着空气都有些骚动,不觉有些烦躁,便躲着往旁边的走廊走。一个人倏地跟着人群过来撞了她一下,生生踩在她脚上,瞬间疼痛袭来。
      钻心的疼让她微微皱了皱眉,跟着众人的眼光看去,迎着无限的光晕,醒目地看见一对男女迎面而来,身后跟着几个貌似保镖的人,气场之大,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男人微皱着眉头,嘴里说着什么,女人一脸幸福的笑。她微微愣了一下,扫了眼他们身后的科室,是……妇科。不知道那时是怎么想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好似失去知觉般僵硬着,手不停地颤抖,后背靠着墙壁,冰冷异常,连心里都一片冰冷。待走近些,才微微听到那人的谈话。
      “去吃火锅吧。”女人道。
      “怀孕的人可以吃吗?”男人道。
      其余的竟听不清楚,只清晰异常地从空气里传来这两句话,竟让她顿时苦涩非常。也不知该哭还是笑,身体就那样僵着站在人群边上,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
      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是原来的模样,只除了那双青涩的双眸变得深沉之外。那挺拔的身影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走向她,然后又错过。
      一直,一直是这样。
      而她呢,始终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始终是无法接近他,始终是那样看着他与别人的幸福,始终,是独自一人。
      有些她惜如珍宝的回忆,于那人而言,怕早已忘了吧。
      以前的人,为了一段感情不离别,付上很多代价,譬如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机会。现在的人,却可以为这些放弃异端的感情。离别,只是为了追寻更好的东西。
      她初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只当是那些写作者的无病呻吟罢了。如今再念起,心里像仿佛扎了根刺似的,竟疼得难以承受。
      人有时候,真是可笑。
      转身的时候,那人似是往这边看了眼,也不知有没有看到,她并没在意,全身冰冷地离开。
      这次转身,竟有些决然。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去,乌云密布在天际,一片昏蒙,压抑得人心里沉闷。她叹了口气,微微抬头遥望着天边,心里恍然得有些不知所措。
      伸手揽了辆出租车,报了学校的地址,便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手里握着医院的检查报告,沉甸甸地,她从来都不知道,一张A4纸,就可以轻易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今天,可真是精彩的一天。
      捻了捻手里的纸,就着窗外晕黄的灯光朦胧间看到黑色的字迹:胃癌。
      字体很小,跟平常作业本上的字体一样大,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不知怎么的,就突然特想哭,但到底为什么想哭,竟没个确定的原因。只眼泪如珠子般一滴一滴落在那张纸上,化开一圈一圈的晕痕,她伸手一点一点撕了,撕成纸条,再撕成碎片,伸手打开玻璃窗,手心里的纸屑便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仿佛从未出现过般。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举动,以为又是什么世间情殇,只微微看了一眼,便不再多话,毕竟干这行这么多年,见过的,听过的,多不胜数,早已习惯了。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多,付了车钱,便下了车。正要转身,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小姑娘,凡事想开点,今天这钱你拿着,叔就不跟你要了。”
      她愣了愣,刚想开口,那人已转身走远,只剩下手里一张旧旧的五十块钱。
      鼻子一酸,眼泪莫名地就掉了下了,她伸手随便胡抹了一下。站在宿舍楼底许久,调整了一下心情,才缓缓上去。
      她们才刚大一,课并不是很多,所以大家空闲的时间比较多。推门而入的时候,几个人都在,上网的,打游戏的,听歌的,看书的,做题的,很是自得其乐,倒是安静得很。
      几人奇怪地看她一眼,宋梅梅趴在床上伸出半个脑袋,“墨绿,你去哪了?”
      “下午导员来检查宿舍,问你有没有回来,你怎么了?”张佩娜停下敲键盘的手。
      她被问得不知所措,放下手里的包,在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水道,“没什么,下午我妈来了,就跟她出去转了一圈。”
      听此几人便放下心来,张佩娜一边浏览着网站,一边跟大家分享着近期的新闻,话题便又岔开过去。她靠在被子上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听着几人的声音,还有那些其实与她们毫无关系的事,蓦地有点释怀。世界不就是这个样子嘛,每个人都是一枚棋子,生命掌握在上帝的手里,下一刻是什么,你永远不可能知道。等待他们的,一望无垠,茫茫未知的路途。而她,有什么好可悲的呢,她只是,比别人经历多了一点,比别人多了那么点不幸。
      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睡不着,睁着眼看着上面不到两米的天花板,脑海里全是白天医生的话。
      “必须尽快做手术,不能再拖了,你这个病幸好发现的比较早,成功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有多大的几率?”
      “60%,已经是很高的比率了。”
      “我要是不做呢?”
      “最多不过两年的时间。”
      “需要……多少钱?”
      “最少估计得三十万。”
      “恩,知道了。”
      “需要告诉你家里人吗?”
      “……不,不需要。”
      “钱的问题你不要担心,这段时间你按照我写的饮食单好好把身体调理一下,手术的事心里不要有负担,保持心情舒畅就好。手术的事,我会通知你。”
      一天之内,她的世界竟天翻地覆地变化。她喜欢的人跟别人有了孩子,而她,被死神眷顾。她蓦地有些解脱,如果就这样结束生命,是不是就是最好的结局?
      不用再成为别人的负担,不用再心痛,不用再恐惧一个人的黑夜,不用再担心明天在哪里,如此,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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