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清明祭、悼一留衣]停云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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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祭、悼一留衣]停云赋
文/蔷薇君。
※停云，思亲友也。
※其实是双向思念，生者对逝者，同样也是逝者对生者，倘若真有那么一个让亡魂安息的死后世界的话。
1
“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一留衣摸着绮罗生一头及腰银发嘴角抽搐着说。
在大约一刻钟之前他毫无长辈自觉的把葡萄藤上仅有的一串能入口的葡萄给吃掉了。吃得干干净净，一颗都没剩。
这株葡萄是先前绮罗生忽然兴起让意琦行给架的，小团子眼巴巴守了两三年才盼到今日这植物终于开花结果。一留衣也是逗着他玩，断没想到这葡萄藤看起来长势不小竟然真的就只结了这么一串能吃的。
世上大概是有这么两件事不能挽回的，死去的人和吃下肚的东西。
于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当然还得自己解决，在意琦行要杀人的目光下一留衣只好讪讪的去安抚某个嘴巴抿成一条线的白团子。
这事儿最终是以一留衣亲自下山买了冰镇葡萄回来收尾的。
原也不过是千百年同修时光里一个毫不起眼的插曲，若说忘自然就忘了，谁要费心单单去记着这芝麻大点儿的琐事。但若仔细想来也会发现端倪，像是诡秘而不可探知的天机偶然摊开来一角，等一切水落石出尘埃落定之后再回头便也只能拍手跺脚，连感叹一句原来如此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年夏天之后，绮罗生就再也没有吃到自家产的葡萄。渊薮气候本来就不好，葡萄刚嫁接上的时候还用心养护，后来大家修为愈发精进，忙起来也顾不得身外之事，慢慢便对这藤蔓疏于打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等注意到便已经整个全都枯死了。
除了收拾回来当柴烧，好像也找不出什么别的用途了。
2
“好友，你食言了。”
绮罗生半夜自梦中惊醒，灌下一口凉茶才勉强清醒过来。他支起身体靠在冰凉的船舱内壁上，伸长手拨拉下桌上油灯。而后便任由自己在闪烁的灯光里意识沉沦，恍惚中似乎能看见故人再临。
他知道那不过是因为思念而凝结出的幻象，他也知道逝去之人不会再回来，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人有时候选择不知道那么多也挺好。
要不怎么说无知也是福呢。
哈，开个玩笑罢了。
最后一点灯油燃尽，室内重新归于一片黑暗，只有零星微光越过窗棂投射进来。修为如绮罗生自可借这星光看清屋外，他却依旧只是疲累的靠在窗边，视线放空，便只看的到远处万山缥缈，雾霭苍茫。
半晌，他把污浊尚未洗去的外衣披在身上，伸手掀起门帘，星光争先恐后的铺撒进来，延绵不断直至淹没未穿鞋的双脚。
赤足踏在月华之上，任由那黯淡微光拖长无所依凭的身形。
未来犹如摇曳在江心的月影，看得到存在却寻不到踪迹，过去却越发清晰起来，像是仅存的一丝清明被抽离出这副行将就木的躯体。
3
“你曾后悔踏入这条路吗？”
“怎会，我自是怀抱救世之心才入这江湖。”
“耶~好友，此处并无外人，这些场面话便省下了，就算有那么一丝啦后悔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哈，那便多谢好友了！”
当年玩笑，言犹在耳。
若非要论个悔还是不悔，其实还是后者。
你信吗？这江湖，虽然浊浪翻滚，可若从不曾踏入，便不能见识这沿途风景无数，艳丽也好凄凉也罢，都只有用这一双眼睛切实感受过才好。
这样就算是值得了。
人一生所求，也不过如此。
至于生前富贵贫穷、功德骂名则无需挂怀，无论如何终也要归于这方寸之地。其余功过只留待后人评说，倘若百年之后这江湖还有人提起你的话。就算被遗忘的彻底也不必哀怨，江湖嘛，最不缺的就是为苍生卖命的人了。
4
岚烟茫茫，芳草萋萋。
他于江边独立，任由夜风吹乱一头未束的长发。他深吸一口凉气，仰头饮尽杯中清酒，而后手上卸力，只听一声清脆之响，那酒杯便碎成几块。
当日为一留衣收埋的是意琦行，绮罗生尚未来得及询问故友骨埋何方，但那些世间俗礼不讲也罢，只要有心，在哪里不能祭奠。他在此处以一杯清酒浇落黄土，想必那踏上黄泉之人亦能感受的到。
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天下苍生缠着好友，想下棋便下棋想唠嗑就唠嗑，也算是一种福气了。
“好友，就以一杯清酒，祝你长眠不老，再不为江湖俗事所累。”
5
一留衣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只来得及再匆匆看这个人世一眼，虽然被眼前的血污所染却也还能够还原出那一草一木原本的样子。
意琦行身上沾了血，绮罗生到最后也没有出现，他放心不下他们，他想回去，回去啊！用尽全力也挣扎不过，某个瞬间像是忽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命数，于此才知道人的无能为力。
已经不能回头了，于是只得往前走，四周是大片艳红如血的曼珠沙华，像极了那年内外七修刀剑相向时下的一场漫天红雪。
他在一片殷红映衬下走着，缓慢的像个九旬老者，微弱的渡火拖曳出长长的影子，一如他曾经走过的那些，或光明或黑暗。
他想，这条路，终归还是只能一个人走。
他似乎听到彼端传来人声，又有瓷器碎裂的声音，仿佛还闻得到酒香。
总归只是想象，到底是不能回去，其实真要论起来，此时摆脱了江湖束缚该是自由了才是。
若说还有什么牵挂在人世之间，对于逝者来说大抵也都相同，到了这种时候还管那些做什么，不能免俗又如何。
——也不过是希望留存之人能万事安好罢了。
____《停云赋》FIN.
蔷薇君于2013-4-7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清明祭、悼一留衣]停云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