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角兽军团》D小调的魔王

17、梅吉利斯工房

　　正如凯因所预言的那样，第二天清早，财政大臣主动发来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上面高度赞扬了独角兽军团在首次任务中取得的成功，同时也表示，他将不遗余力地支持他们未来的行动。随信附有一张军需物资的详细清单，凡在清单上的物品，一律可以通过皇家采购渠道获得，并且只要是在数量限额内，即免除大部分乃至全部费用。

　　“看来伊尔蒙公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有钱得多，”骑士从精灵肩后瞥了一眼清单的内容，吹了声口哨：“可选的东西范围大概赶上皇家骑士团了——海兹里特身上那套全覆甲在这张单子里竟然只能排到第三位。”

　　“从等级来看？”

　　“不，从价格来看。”骑士托着下巴回答：“第二位的‘龙鳞’太注重全面防御，需要三个人才能帮忙穿戴，实用性差了点。至于第一位的‘天使’，重量和防御力根本称不上全覆甲，基本上也就只能当做装饰用途了——我说，谁会穿着身上雕满百合花纹，脑袋上还顶着俩小翅膀的盔甲去战斗啊？”

　　“铁桶呢？”精灵有些好奇地问。

　　骑士拿过清单翻了几页，指着重甲分类下的最后一行：“在这里呢，通用型重甲，五金十二银。我那件是从黑市商人那里淘来的二手货，不到半价。——尽管如此他还是赚了呢。那东西绝对是从某个倒毙路边的倒霉鬼身上扒下来的，一开始穿着的时候，里面残留的尸臭让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死灵骑士。”

　　“你之前不和人说话，除了怕被认出来之外，还有这个原因啊。”

　　“也许吧，”对于这个话题，骑士似乎不想多说：“往乐观了想，全拜那件铠甲所赐，现在任何嗅觉攻击对我都无效了。”

　　“既然迟早都要换掉，今天就不要穿出门了吧，”精灵看着骑士一瞬间变得有点发白的脸色，笑着补充了一句：“放心，不会走市集那条路的。”

　　“梅吉利斯工房”是上城区最著名的武器装备店，没有之一。

　　雇佣兵们消费不起这些价格昂贵的产品，因此顾客主要是习武世家的贵族。尽管他们所能遇到的战斗不过是狩猎和一年一度的比武，以及为了博取女性青睐而进行的决斗，但在装备上，他们每个人的投资都能顶得上一个军团。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从不在意武器与盔甲的定期保养，另外一方面也因为不少工匠们开始迎合他们的爱好，制作出各种精美华丽但几乎无实用价值的装备来，只作为消耗品使用。

　　但“梅吉利斯”受到欢迎，除了他们的工匠能在马刺尖端上也雕出最精美的花纹之外，还有一个决定性的原因——工房主人梅吉利斯先生，是个矮人。

　　“矮人出品”意味着神秘、魔法、以及最先进的工艺——人类工匠难以追赶的高度。即便传奇时代已经过去很久，这个词依然充满了魅力。

　　梅吉利斯先生的祖先据说在矮人之中也是个异类。当其他家族决定深入地底，不再与人类社会有任何交集的时候，他领着自己的五个妻子、十八个孩子以及各种堂、表亲戚，坚持留在了黄金之都。血液中流淌着的商人天赋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而这种能力也被他遗传给了现任的工房主。自他继任以来，工房不再只出售装备，魔法道具如内部空间超过外部大小的首饰盒、传递情书用的精致机关鸟等等，纷纷成为炙手可热的商品。由于限量，黑市商人也从其中赚到了不少差价。

　　但梅吉利斯先生最大的创新，当属向贵族们提供独一无二的“定制装备”了。从属性到外形（自然主要是外形），完全按照顾客要求制作。以底部特别加厚的长靴掩饰矮小的身材，用衬有特殊材料的贴身软甲凸显胸肌、收紧啤酒肚，或者在雕纹中嵌入对某位贵妇的绵绵情话。每一件都能帮助它的主人在特定的场合下出尽风头。——价格自然也是通用甲的数倍乃至数十倍。

　　或许一些旧时代的工匠会质疑梅吉利斯先生，认为他放弃了制作师的尊严，转而追求“可鄙的”金钱。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梅吉利斯工房”出品的装备，哪怕只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大路货，也一定是同类产品中质量最优秀的。

　　梅吉利斯先生据说年过半百，有着花白的胡须，但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热情好客。他瞥了一眼精灵一行，接过了清单。

　　“这个没有材料，这个现在缺货，这个早就停产了……”不一会他将删掉了一半的清单还了回来：“也不用去城里其他地方找了，他们还想着从这里进货呢。——为了避免惹麻烦，运输武器材料相关的商会最近全都改行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复工呢。——剩下的，你们随便看吧。”

　　对于梅吉利斯先生的无礼态度，精灵并不介意，道谢之后就浏览起“剩下的”内容来。小海妖被架子上的机关鸟所吸引，开始坚持不懈地和梅吉利斯先生搭话，哪怕只能获得对方有气无力的回答。而站在精灵身旁的骑士，或许是昨天某事件的阴影还没褪去，在公共场合都保持着一反常态的安静。

　　“凯因，带魔法抗性的盔甲好像只剩下这一种了，合适吗？”

　　“‘神圣十字’啊，就是一般圣殿骑士穿的那身，已经很不错了。”骑士回答。

　　“武器？”

　　骑士扫了一眼，摇摇头：“没看到实用的，盾牌也是，我用旧的就行。你那边呢？”

　　“合适的倒是很多，”精灵稍微有些遗憾地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是成套的……”

　　“为什么计较这个？”骑士摊手：“现在都不在护甲上附加魔法了，所以成套也没有好处的。”

　　“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都习惯给皮甲上色，”精灵回答：“大概是觉得容易隐藏在特定环境里？”

　　“原来是这样，”骑士笑笑，看着清单说：“所以……嗯，沙漠之靴和雪原腰带加上丛林肩甲以及熔岩护膝还有夜行斗篷的效果……哇，真是……”

　　“就算我不在意外观，”精灵皱起了眉：“这种搭配放到什么场合都是个移动靶子啊。”

　　“在意也没关系的。”骑士从头到脚将精灵看了一遍以后，慢悠悠地回答。

　　“凯因……不要做奇怪的想象。”精灵淡淡地回答。

　　“有人告诉过你，你生气的时候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耳朵会竖起来么？”

　　尽管难以察觉，有那么一瞬间，精灵的颊边的确浮现出了极浅的血色。
　　然后，他很轻声地说道：“凯因……我们回去的时候，可能还要经过市集的。”

　　“我是说，上色用的颜料不是永久的，你可以要求恢复原样。”骑士立刻收敛了嬉皮笑脸回答：“吾主。”

　　精灵又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儿，才继续去看清单。

　　“虽然说没有参加战斗的必要，谢利也需要一些防御力吧。他身高正好和矮人差不多，人类的工房里大概找不到这么小的装备。——梅吉利斯先生，请问有适合这孩子的轻甲吗？”

　　矮人还没有回答，谢利已经抢着开口了：“为什么不穿法师长袍呢？轻甲我试过的，好重，那么重为什么要叫轻甲？”

　　梅吉利斯先生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既然它很重就不应该叫轻甲。”海妖少年点点头。

　　“不不我是说前面那句？法什么的？”

　　“法师长袍？”

　　“法师长袍、法师长袍……”梅吉利斯先生念着这个词，不知为何露出了十分感动的神色：“请问先生您是法师吗？”

　　他对海妖少年使用了敬称。

　　“不是啊，”谢利郑重地摇摇头：“不过我们要去法师学院。我听说那里的人都是穿这个的，所以应该叫‘入乡随俗’？”

　　“你们要去法师学院！”梅吉利斯先生已经激动得快要昏过去了：“天啊！为什么不早说呢！？我竟然、我竟然差点把这些破铜烂铁塞给要去法师学院的先生们！”

　　“请稍等一下！我去找！”他跳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里间。

　　“法师学院……现在在矮人中这么有声望？”精灵莫名其妙地问。

　　“不知道啊，”骑士摇头：“以常识来说，除了魔法道具以外，矮人不应该是和法术完全绝缘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