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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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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间,外面沉寂了下来。
马车的木门打开的声音,刺眼的阳光照耀进来,来仪却还是愣愣的望着车顶。
“来仪姑娘,受惊了。”李青铭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来仪,两次,他都看到了最狼狈的她,这一次比起上次似乎更加狼狈了。
来仪缓缓地转过头,看着铠甲染了血的李青铭,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声音细柔带着丝丝暗哑:“你来了。。。”
来仪这话倒弄得李青铭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保持着一贯的冷清,道:“王爷命属下救回姑娘。”
来仪艰难地支撑起身子,扶着车壁,颤抖着站了起来,道:“可否给些水喝?”
李青铭解下腰际的水壶递给了来仪。
来仪向前了移动了几步,但是奈何身子太虚弱,半晌都无法碰到李青铭递上的水壶。
李青铭犹豫了一下,便上了马车的前端,将水壶递上。
“谢谢。”来仪倒了一声谢,便毫无顾忌的喝了起来。
这份直爽的豪迈让李青铭还是欣赏的。
京都来的女子多矫情,娇贵,多半是瞧不上他们北地的男儿,更遑论这般无所顾忌喝他们用过的水壶。
这时,马车再次被套好。
“副将大人,好了。”一个士兵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
李青铭刚想要离开,来仪有些急切的叫住了他:“李副将,请留步。”
李青铭站在门前,没有看她,只是问道:“姑娘,还有何吩咐?”
忽地,来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倒地。
李青铭眼疾手快地将揽住了她的身子,她的腰肢纤细如杨柳,软如无骨,垂落而下的青丝好似清凉细水纠缠在他的臂弯之间。
军人强健的臂弯,这个瞬间颇为无力,他觉得只要他微微用劲,便会将她折断。
来仪笑了笑,道了一句:“谢谢!”
李青铭也快速地从这份不该产生的情绪清醒,扶着她靠在了马车上。
来仪却蓦然跪在了他的脚下,整个人都匐在地上,道:“李副将也应该知道来仪是京城派来的奸细,来仪不欲做奸细,只想寻一个地方苟安下去,请李副将怜惜。”
李青铭惊愕的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女子,她竟然承认自己是奸细,而且还想要离开。
李青铭一直盯着她,她的身子那么纤细,那么的脆弱,就像她的声音一样。
怜惜,多么柔情似水的两个字。
只可惜,他不能!
半晌,李青铭冷硬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姑娘,王爷命属下带你回去。”
来仪并没有放弃,扬起惨白的小脸,泪光莹莹,哽咽声道:“李副将是不相信来仪吗?李副将可以替来仪诊一诊,来仪将命不久矣,来仪不愿意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来换取活命,来仪只想平安快乐的度过最后的时光。”
说完,一只细而白的胳膊伸到了李青铭面前,李青铭清晰的看见她手腕上一条不该存在的红色经络,犹豫了一下搭了上去,脸色一沉,眼底怜惜一闪而过,抿了抿嘴角,道:“王爷会有办法医治姑娘,姑娘大可不必如此。”
来仪不由得留下一滴泪,道:“李大人,来仪只愿身在田园做一个粗布女子,再说来仪能否走出这片沙漠都未可知,李大人难道一个希冀都不肯给一个将死之人吗?”
李青铭拧着眉看着来仪,没有说话。
来仪见李副将油盐不进,心头一横,陡然抽出他腰际别着的短匕首,抵在了李副将的脖颈处,道:“你们都退后,不然我立刻杀了他。”
黑甲军纷纷拔刀相向,冷沉沉的盯着来仪。
来仪挟持着李青铭,在他耳际低低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谢谢!”
耳际馨香的风,绵软带着感激和歉意的声音钻入了李青铭耳里,他的身子一僵,心头好似被一根柔软的羽毛挠过。
说完,来仪一刀扎在他的腿上,然后一个翻身上了马背,挥鞭疾驰而去。
黑甲军刚想要上马去追,李青铭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道:“回去。”
“副将大人。。。”黑甲军不解的看向李青铭。
李青铭沉着脸说道:“王爷那里自有我担着。”
黑甲军见李青铭冷沉的模样,也自能听从命令,策马而归。
李青铭望着一望无垠的沙漠,烈日炎炎下,沙漠远处升起腾腾热气,一切都是那样的虚无缥缈。
这片沙漠就连一个武艺高强的军士都不可能轻易走出,若是到了夜里还会有狼。
明明长相平凡,三言两语间却能蛊惑人心,这样的细作女子,死了也好!
如果。。。侥幸活下来,也算是他积点德。
反正,她已经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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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王一双冰寒至极点的骛冷黑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李青铭,寒声道:“违抗军令,二十辊,私自决定,二十棍,出去领了吧!”
房间里其他黑甲军深知北疆王说一不二,所以都不敢求情。
“谢王爷开恩!”李青铭当初做决定时就已经想好了,四十军棍已经比他想得轻多了。他提步往外走,老老实实地趴在木凳上。
“刘副将,你即刻带人去沙漠寻她,无比要把她带回来。”北疆王磁性的声音掷地有声。
一众黑甲军领命而出。
院子里,噼里啪啦的拍打声,随着士兵有力的喊声一下一下的响着。
“一,二,三,四。。。。。。。”
半个时辰后,被打得血肉一片的李青铭被一人半扶着架了进来。
北疆王让士兵将其放到了一旁的榻上,拿了药膏,掀开李青铭的衣衫。
李青铭哪敢让王爷为他干擦伤口这样的事儿,想要翻身爬起来。
北疆王按住了他的身子,一边替他擦着伤口,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清铭,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属下,不该自作主张。”李青铭虽然屁股很痛,但是心口却暖暖的。
“且不说她是圣上的细作,单说这劫她之人是高宸,就说明高宸对她有着不一般的情意。高宸没有劫住她,心下肯定愤然,但是只要人还在我们这里,我们就有钳制高宸的筹码。”
“你心底很明白茫茫沙漠,她一个身中剧毒的女子根本走不出去。她死了,高宸便会把愤怒加注在我们身上,现在和他撕破脸对我们没有好处。”
听完北疆王一番分析,李青铭觉得自己真的办了一件坏事,不由得心中一急,翻身跪在了地上请罪。
就连牵动了伤口,血流不已,他也不在乎,愧疚而羞愤地说道:“王爷,属下该死。”
北疆王像个长辈一般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颅,温和声道:“清铭呀!她是狡诈的女子,吸取教训就好了。”
面对这样温和大度的北疆王,李青铭越发觉得心底愧然。
来仪!三言两语就让我的得力悍将生出了怜惜之意,果然有一颗玲珑心!
北疆王磨蹭着大拇指上的绿色玉扳指,轮廓分明的面容沉寂在一片冷光之下。
傍晚十分,来仪出现在了北疆王的面前。
北疆王静静地坐在塌上,左手支着下巴,目光沉沉地盯着来仪,侧头似寻思着什么。他散发着成熟魅力的脸在这个角度看来,半明半暗,仿佛是一尊来自远古的雕塑。
来仪是被半丢进屋子的,她身子本就虚弱,经过逃跑更是如秋日正失去水分的树叶,单薄憔悴得很。
许久之后,来仪才能从地上站起来,将自己散乱的发丝用布条绑起,且从容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姿态十分的不美。
不过,她本就不美。
北疆王只是静静的盯着自己的玉扳指,仿佛当来仪不存在一般。
但是,弥漫在屋子里的威慑力却侵袭着来仪的全身,她恭敬地跪倒了北疆王榻前,声音如珠玉:“王爷,奴婢自知不该逃走,但是不试一试,奴婢总归不甘心。”
北疆王还是没有说话,更像是没有听她说话。
“现在来仪知道了,如果王爷不放来仪离开,来仪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北地。”来仪仰起头,清莹的双眸望着北疆王,道:“王爷,应该明白男子就算再是心悦一个女子,也只是在于这个女子还不是他人妇。我愿给王爷为奴为婢,只求王爷能够施舍奴婢最后几月的安泰日子。”
这女子不求他给她解毒,却卑微的请求最后几月的安泰!
北疆王沉目看着含乞求,含悲戚望着自己的来仪。
墨玉含泪,波光荡悲,当真是一对儿动人的双目。
北疆王不屑地哧笑一声,似乎没有丝毫打算应她所求之意。
来仪咬了咬嘴,继续说道:“王爷,可否想过圣上为何要把来仪送来北地,而不是送给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