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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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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地铁自杀案,死者是天野的学长。小姑娘似乎挺忧伤的,裕里子和纪子忙碌了几天,终于得出了死者是因为在月台上小便导致触电才会掉下了铁轨。虽然有些伤感,但是总算给了死者和家属一个交代。在忙完案子之后,四个人终于又能有时间,聚在西餐厅里吃晚饭了。
这次的餐桌话题是关于幸福的定义。荣子一直在问天野,
“你的幸福是什么?”
天野想了好久,才慢慢地说着:
“是邂逅吧?”
纪子好笑的问她:
“什么意思?”
荣子也说到道,“太普通了吧?”
天野倒是很坚决,
“我本来就是一个平凡人啊,要是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心意相通的话,那就是我的幸福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裕里子,侧过头看着天野,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相爱,就可以心心相印?”
天野有点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裕里子接着说,
“告诉你,那只是一种奇迹,不会经常发生的。”
正在喝酒的纪子,动作僵了一下。
“真的么?”天野有点疑惑。
“是啊,就因为不常发生才珍贵。”
荣子这么解释。
“我认为,大家总有一天会遇到相爱的人……”
天野慢慢的说着自己的观点,裕里子却打断了她,
“想法很好,不过你也应该明白,人都是会孤独的死去的。一个人死去。”
坐在她身边的纪子,一直低着头听着,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天野抗议了,
“人虽然会一个人死去,但是不一定孤独。不管任何人死了之后,都会有人怀念他的。”
裕里子一直在看着天野说话,
“任何人么?”
天野被她看的有点心虚,低头嘟囔着,
“看法不同而已么。”
裕里子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个东西,你也问过我是什么东西吧?”
“是的。”天野小心地回答。
“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可以告诉你。”
旁边的纪子侧脸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
“这里面装的,是我妹妹的牙齿。她在三年前死了,谁也没发现她死了,直到只剩下这些牙齿。”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一直负责插科打诨的荣子,在这么严肃的话题时刻,也不说话了。纪子故作轻松的问道,
“没有人发现是什么意思啊?是因为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因为地震。”
“地震?”
“对,她因为神户那场大地震而死了。一直到地震过后半年多,才在那些公寓房子的碎片底下,发现了她的牙齿。”
“半年里一直没有找到么?”
纪子搞不明白,不过,她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冴子应该是她妹妹的名字吧。
“因为没人去找她啊,连我也一样。”
“你说没有去找她是因为……”
天野也听不明白。
“她是离家出走的,我和我爸爸妈妈所有的家人,都不知道她就在神户。”
“嗯?”纪子发出一个很欠揍的鼻音,话题立刻被她转移了一下,
“原来你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在啊?”
“是啊,一脸我就是一个人的样子!”
荣子也接茬吐槽了一下。
哀伤的气氛被破坏,裕里子也就不再说下去。她的本意是告诉天野人生的残酷,目的达到了,就从桌前站起来,收好自己的东西,
“我吃饱了,还有些东西要化验,我先走了。”
这么说的话,意味着今晚谢绝陪伴了,月山纪子虽然失望,也没有再跟上去。等吃过晚饭,就和天野还有荣子转移到荣子家里去,边吃夜宵边听荣子八卦裕里子的家庭历史。
当听到是田所部长亲自找到了裕里子妹妹的遗骸的时候,纪子和天野都大吃了一惊。不过听完荣子的解释,似乎也还说得过去。
一直站在冰箱门边上喝啤酒看荣子和天野在灶前忙碌的纪子,意味不明的提出自己的想法,
“难道田所和裕里子就是那时候在一起的么?”
天野立刻反对,“怎么可能?”
“田所的老婆不是已经死了么?这种心里都有伤痛的人,不是会彼此吸引的么?”
纪子故意拿出了证据。这时候荣子说话了,
“不可能不可能,田所和裕里子谈恋爱的几率,比你和你那个部下森田谈恋爱的几率还要低。”
“是么?”
纪子脸上露出几丝其意不明的笑容,心里却是暗爽了,看来田所这个潜在的情敌已经排除。冴子也是妹妹的话,现在的裕里子百分百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可是这个笑容看在天野和荣子的眼里,却是理解成了另外的一层含义。
这段时间裕里子忙着和天野荣子一起给游民和小学生溺死的案子做调查和化验,没有顾及月山纪子。虽然她也在查这件案子,可是明显当做了一起意外,没有花太多的精力。等到四个人又一次聚到一起的时候,纪子却一反平日里有时间就黏住裕里子的习惯,在吃了一半的时候,连葡萄酒都没喝完,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为什么她今天要先回家呢?”
黑川荣子疑惑的提问。裕里子有点失落的喝了一口酒,看了看旁边空空的座位,
“你说那个热血的刑警?”
“对啊,就是那个老爱引起骚动的警察。”
“不会发生什么刑事案件了吧?”
天野是个单纯的姑娘,一点都不往歪处想。
“工作的话,她那个部下森田会跟着她的,而今天只有她一个人,还一个劲儿的盯着移动电话看。我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荣子意味深长的分析着。
“那是去约会了?”
天野提出这个假设。裕里子的表情一下变得不自然起来,想了想,什么都没说。
“有可能。”荣子也附合。
“不会吧!”天野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
“怎么不会?”
像是赌气一般的,裕里子反问天野。小姑娘想了想,
“无法想象,月山小姐会独自和别人约会。”
“从来都没听她说过,不知道和她约会的是什么样的人呢?”
荣子把这个猜测当做了既成事实。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也是用命令的么?”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这一点显露无疑。天野对纪子恋爱中的状态做出了猜测。裕里子已经很不爽了,于是把纪子平日里和她在一起时候的真实表现给说了出来,
“应该是属于撒娇型的,而且会紧黏着人不放。”
命令?她敢么?
其余的两个人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想到月山平时强势霸道的作风,还对这个说法表示了支持,
“对,工作上很强的人,私底下一般都很娇。”
两人贼兮兮的笑了起来,丝毫没察觉,对面坐着的裕里子,脸色已经差到极点了。
聚餐结束后,裕里子回到家。虽然跟平日一样,煮了咖啡然后在书房里看书,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绪不宁的,时不时看一看移动电话,可是它却一直安静地躺在桌子上,整晚都没有动静。
一直到很晚了,按照平日的习惯,裕里子这个时候已经该睡觉的时候,电话才响了起来。裕里子很快的拿起电话接听,
“喂?”
“裕里子。”
月山纪子的声音传过来,听起来有几分疲倦。
“嗯。”
裕里子靠上椅背,应了一声。
“已经睡觉了么?”
“还没有,正在看书。”
“哦。”
月山纪子今天确实有些反常,不像平日里那样,总是要求过来留宿,在被拒绝之后,还要死黏着追问好多问题。裕里子迟疑了一下,才试探着开口,
“你今天……到哪里去了?”
“呵……”纪子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裕里子的脸色有些红,声音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不想说的话——”
“我去见了田所。”
纪子倒是没有隐瞒,把自己的动向如实汇报了。
“田……所?”
“嗯,我让他帮我鉴定一个二十年前□□案的物证。”
“二十年前?不是已经过了法律时效了么?”
裕里子听到是因为公事的见面,就没有再多想了。
“是的,当时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已经快退休了。他想在退休之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警察?这个警察跟受害人是有关系的吧?”
“诶?”纪子很是吃惊,
“你怎么知道?”
“单纯只是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在事隔二十年后还对真相这么执着,是不符合常理的。”
裕里子慢条斯理的分析着,电话那边的纪子却已经急了,
“那你不要告诉田所哦,不然他就不会帮我做鉴定了!”
“你……为什么要找田所呢?”
裕里子没有正面答应她,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太多情绪。月山纪子的脑袋分析不出这么复杂的情况,直接做了回答,
“因为这是违反规定的,你是肯定不会帮我做的,不找他找谁?”
“好吧,那就这样。再见。”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喂!喂喂!……”
电话另一边的月山纪子,对于突然挂断的电话,很是莫名其妙,
“还真是奇怪的女人。”
第二天,到法医室来的裕里子,主动提出帮田所做DNA的鉴定。田所部长看了看没有别人在,
“她告诉你了?”
“嗯。”
裕里子低头在调鉴定仪器。
“其实你——”
“这种违反规定的私人鉴定一旦出了事我可以负责,既然是她麻烦你的话。”裕里子说得很平静。田所耸起眉心,点了点头。
“虽然我是不想做,只不过北岛先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警察。”
“然后还不是要帮人家做这个鉴定。”
田所的额头上堆满了皱纹,
“老实说我自己本身也有点兴趣想知道。”
裕里子看了看他,
“不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的确无法令人释怀的。好了,准备工作完成了。”
“下面做核对鉴定。”田所的老花镜上面的镜链一晃一晃的。
“之后的麻烦你了。”‘
田所一边动手做着鉴定,一边调侃裕里子,
“你们家的警察姑娘,还真是热心呢。”
“热心过度也说不定。”
裕里子并不在意。不过她对纪子私下托人做鉴定的事情,还是有一些担忧。一旦出现什么问题,她和田所的公务人员身份,会被开除的。
不一会儿,结果出来了,经过裕里子和田所的鉴定,二十年前的□□案,那个被法院判定无罪的疑犯池田有策,其实就是真正的罪犯。
鉴定结果被告诉了月山纪子,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之后,池田有策的尸体,被在海湾处发现了。
在解剖室发现这个情况的月山纪子,愣了一会儿,似是不相信一般,转身就跑出去。田所部长也急了,紧跟着追出去。
“你把鉴定结果告诉谁了??”
田所的情绪很激动,纪子有些理亏,抱着胳膊站在那里不说话。
“你把被判无罪的嫌疑人是真正的罪犯的鉴定结果,告诉谁了??!!”
声音很大,田所已经是十分愤怒地情绪了。
“我告诉了那个警察北岛先生。”
“那北岛先生呢?”
这个时候,裕里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而看到里面紧张气氛的森田和天野,只敢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北岛先生,是被害人唯一的亲属。”
“你说什么?”
田所的脸色变了。
“被□□后自杀而死的女孩叫北岛绫子,是北岛先生唯一的女儿。”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都愣了。就连事先知道北岛先生和被害人有关系的裕里子,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直接的关系。
“我之所以骗你,是怕你知道他是女孩儿的父亲,而不肯帮他做鉴定。”
月山纪子在急切的解释着,她也知道,这一次,她算是闯下大祸了,
“北岛先生,很早就失去了老婆,一个人带大了女儿,出事之后,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你应该明白,对他来说,没有确定罪犯是谁,这件事根本就没有结束。北岛先生说,他最低的愿望,就是知道罪犯是谁,就算不能改变法院的判决结果,也要让女儿瞑目——”
“你就没有想到,他可能对犯人进行报复行动么?”
田所大声打断了纪子的解释,盯住她的眼睛,
“知道杀了自己女儿的犯人,依然逍遥法外,你认为知道事实结果的父亲,会受得了什么都不做么??!!”
田所的口气仍然是暴怒的,对着纪子大吼大叫。
“你是指北岛先生杀了池田有策么?”
纪子仍然不敢相信。一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裕里子,已经是满脸忧心的神色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我去问他!直接去问他本人有没有做!”
说完就转身跑了出去。
可是,当她带着森田到达北岛先生家里的时候,却只发现了留在桌上的遗书。遗书里面,承认了自己为给女儿报仇,杀死池田的事情。并说自己打算去寻找已经去世的妻子和女儿,潜台词就是,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纪子和森田马上去搜查北岛先生自杀的遗体,可是却并没有搜索到。给田所打了电话道歉,他仍旧很生气,不过还是让纪子先去搜索北岛先生。如果北岛先生再自杀的话,他们就等于间接害死两个人了。
田所和裕里子,带着天野等人,重新对池田的遗体进行了解剖,发现他有可能是在温泉被杀害的。这个时候,纪子也被警视厅禁止搜查此事了。一向固执的她因为强烈的自责,并没有理会,还是决定亲自去可能的事发现场看看。
“等一下。”
裕里子叫住了她,看到现在的纪子心绪不宁的样子,她还是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尤其是她喜欢开快车的。听到裕里子叫她,纪子回过身来,
“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
纪子有些奇怪,皱了皱眉。
“我也做了那个DNA的鉴定。”
裕里子解释道,似乎是为了说给田所和在场的人听的。纪子没有说什么,和裕里子一起走了。
警笛大响,车速飞快,因为北岛先生死意已决,她们必须抓紧时间。曾经说再也不坐纪子开的车的裕里子,还是很镇定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按照手里的旅行图册给温泉旅馆打着电话。
“喂,这样好么?被停止调查权的人,可以独自查案么?”
开着车的纪子一脸烦乱,裕里子问她的话也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还用说么?当然不是很好。”
裕里子看看她,
“为什么呢?”
“什么?”
“为什么对北岛的事情特别在意呢?”
裕里子知道这时候问她这些不太好,可是还是想知道。纪子却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往事。一下子沉默了。
“如果你不想说也无所谓。”
裕里子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地图册。
“我曾经,一度想放弃警官的工作。是北岛先生阻止了我,就这样而已。”
“是么?”
裕里子也不再问了,继续一家一家的打电话去问池田曾经待过的温泉旅馆,终于查到了具体的位置,指给纪子后,两个人飞快的赶了过去。
可是,等到了那里,也只是确认了一下案发的现场。旅馆的老板娘说见过北岛先生,但是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收了小费也应该问问要到哪里去??!”
纪子态度暴躁的乱发脾气,甩手走人。裕里子无奈的给人家行了礼,才跟了上去。
两个人继续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寻找。纪子更加烦躁了,忍不住的爆粗口,
“我靠!天那么黑,看都看不见!”
裕里子看她心情不好,不好太说她,
“你别说脏话嘛。”
“你真是烦,这个时候还吐我槽。”
纪子嘟着嘴,撒娇一样抱怨着坐在她身边的人,这跟她独立的都市女性外表很不相称。不过在这个时候裕里子陪在她身边,还是让她能安心不少。
“别抱怨了!赶快找吧!”裕里子口气有些硬,纪子的这种小孩子脾气很让她无奈,遇到事情总是气急败坏的,处理起来也是简单粗暴。
“已经不在了,他或许已经死了,可能已经逃走了。”
纪子在做着种种不好的假设。裕里子反驳她,
“像他的尸体还没有找到不是么?”
“虽然是这样……”
“也不可能逃走的。”
裕里子耐心的给她做着分析,
“那样明显的杀人之后,还留了遗书,应该没有计划逃亡。”
“不过,案发也一天了,如果没有逃走的话,很可能已经死了……”
正在说着,裕里子似乎发现了什么,
“停车。”
纪子没听见,还在自说自话,“留下了遗书……”
“我叫你停车!”
纪子这才反应过来,车子尖叫一声停下了,裕里子指给她看,
“你看那儿!”
纪子仔细分辨了一下,大吃一惊。北岛站在女儿自杀的桥上,正打算跳下去。
两个人飞快地跑了过去,叫住了北岛先生。已经精神极度崩溃的北岛紧紧扶住栏杆,还不忘给纪子道歉,
“给你造成麻烦,对不起。对田所先生也很抱歉。很感谢你们两位。”
“不必了……”
纪子说着就想走过去,北岛却更靠近了栏杆。
“别过来!我杀了人!”
纪子停住了,焦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也想把自己杀了么?”
裕里子走了过来,“我是和田所先生一起鉴定有关你女儿DNA事件的。”
“实在是很抱歉。”
“你不用道歉,不过,请离开那里。”
裕里子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就走了过去。
“你会理解么?”北岛先生激动起来,“我一个大男人好不容易养大了女儿,结果却发生这种事。父母的心情你能理解么?”
裕里子停住脚步,低了低头,
“我无法理解,但是我,并不后悔做了鉴定。”
站在她身后的纪子,看了看她。
“你想死的心情我能了解,如果不知道事实真相的话,无论如何都想知道。这是当然的。”
说着,话锋一转,裕里子的口气也强硬起来,
“可是,就算你死了又能怎么样?那是你女儿所期望的么?一直相信你的月山怎么办呢?”
北岛似乎有所触动,停下了想往外跳的动作。
“即使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也应该好好的生活下去,这才是我们活着的人应该做的事!”
勾起了对妹妹的回忆,裕里子的眼睛里,开始充斥着泪水。虽然不能体会父母的心,但是对妹妹的心情,一样让她痛苦。
北岛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滑坐到了地上。
纪子走过来,含着眼泪,亲手给她所敬重的北岛戴上了手铐。这个在她初入警界的时候,像父亲一样关照她的人,可能,也是把她看做了自己的女儿吧。
虽然事情因为北岛被逮捕已经结束了,可是被停职一周的纪子情绪还是很差。晚餐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喝着闷酒。荣子和天野一直在找话题安慰她,倒是帮她把这件事解决的裕里子,并不怎么搭理她,还跟她争锋相对的掐了几句。
纪子喝的有点晕,发神经一样的对工作人生颇有感慨。荣子和她开了点玩笑,终于把她逗得笑了起来。
也有几分担心的裕里子松了一口气,自己是最不会安慰人的了,她一直消沉的话还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情绪转好,自己就轻松多了。大不了答应她晚上去自己那里住,这个家伙也就这点人生要求了。
因为纪子喝的有点多,这次开车的换成了裕里子。把天野和荣子送回家之后,车里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纪子突然抱紧裕里子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你好歹也给一点安慰么!我都被停职了!”
“我在开车好不好?再说了,解决事情不是比安慰更重要的么?”
裕里子一向是行事果断的人,对于纪子私下里这种婆婆妈妈的性格一点都不留面子。纪子虽然已经碰过无数个软硬钉子,仍然死性不改。
“今天到我那里去好不好?”
“嗯?什么?”
裕里子专心开车,没有听清楚纪子醉酒之后含含糊糊的话。
“我说,今天晚上到我那里去住好不好?”
纪子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对于这个要求的不好意思,还是喝酒之后的缘故。
“为什么?”
裕里子有些奇怪,“我家不好么?”
“你家很好,就是太大了。晚上洗完澡有时候要开好几个房间的门才能找到你。”
“最终还是能找到不是么?”
“可是我希望你能待在我一转身就可以看见的地方啊。”
纪子闭上眼睛,轻轻地说。裕里子仿佛被她这句话触动了,想了一想,居然没有拒绝。
“那你就坐好了好好看着前面,我可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哦。”
“哈!真的可以么?太好了!”
月山纪子的家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栋现代化公寓楼里,房子不是很大,但是也不会显得狭小局促。两个人住的话,很符合她转身就可以看到对方的愿望。
跟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同的是,纪子的家看起来还是很整洁,料理台一尘不染。大约是从来没用过的原因吧。
端着泡好的菊花茶过来,居家的纪子跟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刑警形象很不一样。裕里子饶有兴味的看着她跪坐在茶几前面倒茶,不禁笑起来。
“你又在那里笑什么啊?”
纪子有点不好意思,嘟着嘴抱怨。
“没有,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平时趾高气扬不太一样,觉得很有趣而已。”
裕里子环视一下整个房间,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虽然和月山纪子认识很久,却从没有走到她生活里面来过。
纪子把茶倒好,站起来拉开阳台的拉门,牵着裕里子的手走过来。
“你看,”纪子指着外面,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星空。”
冬天的夜空比较晴朗,天上有星星在闪烁。清冷的空气里,让人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不少。纪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真舒服啊。”
站在她身边的裕里子看了她一眼,粗枝大叶的警察姑娘在这个时候,女性身上独有的敏感纤细才体现了出来。在夜色里的纪子,被一种特别的光芒的笼罩着,让人的目光都离不开了呢。
“看不出来,你还挺浪漫的。”
裕里子习惯性的又去摸自己的烟,却被纪子抓住了手,“医生,感受浪漫的时候,抽烟可是很破坏气氛的哦?”
无奈的摇了摇头,裕里子难得的顺从了纪子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很多年前,和她一起在阳台上看夜空的,是妹妹冴子,而现在,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却只有自己口袋里的几颗牙齿了。
纪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眼中的裕里子,总是有一种忧伤的情绪挂在脸上。是因为妹妹的死么?
浪漫的代价,就是时隔六年之后,月山纪子竟然感冒了。
晚饭时间,她背对着裕里子,不停地把各种药水倒进嘴里去。对面的天野托着下巴,好心地问道,
“你发烧了么?”
纪子点点头,“38度5。”
“很严重哦。”
裕里子看看她,“我以为你每次都那样诶。”
纪子转过身来,“什么意思?”
“你可以睡觉休息。”荣子告诉她应对感冒的方法。
“没法休息。你们赶紧想点办法,吃药或者打针都可以……”
没等她说完,裕里子就打断了她,“感冒是没有特效药的。”
“病毒死掉之前只有等了,荣子也附和着。”
“你还是回家睡觉比较好吧。”
天野好心的劝告她。
结果,向来说话口无遮拦的纪子,非常不领情的抱怨,
“你们还真是没用啊,这样也算是医生啊?”
裕里子扬起眉头,“是医生啊!”
“不过没医过活人。”
天野笑着说。
“真是没用的医生!”
纪子又开始欠揍了。
“医生也分很多种啊。”
荣子反驳她,似乎没人把纪子感冒的事情当回事。而且她的话显然得罪了在场的三位法医,裕里子把餐刀拿起来,
“你要是死掉的话,我可以好好的仔细给你解剖。”
“不用了。”
纪子极快的回头拒绝了她。心里却是一刺,果然,自己对于她来说,即便是死了,得到的也不过就是好好的解剖而已么?一向冷傲独立的裕里子,是不会把什么人放到心里的吧。
虽然感冒了,对工作一向热血的月山纪子还是出现在命案的现场。森田帮她背着包,站在她身后报告情况,却被大声的呵斥,
“告诉你离我远点!!会传染的!!”
“是是!”一向对月山唯命是从的森田赶紧离远了一些,这时候,天野领着来实习一周的河野医生,感到了案发现场。
“月山小姐你还好么?”
“不好!上吊现场混来混去的。这是谁?”
纪子奇怪的问。
“哦,河野医生。”
天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纪子看了看这位新来的法医,“挺大胆的么,第一次就能微笑着面对尸体。”
“不过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
长得又高又帅还一直笑着的河野很有礼貌的回答着。
随后验尸就开始了,因为开始主要是往自杀的嫌疑上走,大家都没有太注意周围的情况。月山纪子也对这种案子没什么兴致,倒是天野心细的看出了端倪。
“既然是上吊自杀的话,为什么没有脚凳呢?”
纪子愣了一下,体内的刑警细胞瞬间就都活跃起来,也不管是不是正在感冒,
“这么说,有可能是杀人事件的哦??”
因为有了对破案的热情,月山的感冒也逐渐好转。但是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随着验尸和搜查工作的层层展开,真实的凶手逐渐浮出了水面,居然是外表看起来温良恭俭的实习医生……河野。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天野已经被河野带出去吃饭了。裕里子的表情一下子沉下来,
“天野危险了。”
纪子马上掏出电话拨通天野的号码,可是没等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而且随即关机,再也打不通了。田所打算带着法医室的人去找人,被纪子叫住了。
“这是警察的工作。”
说着,叫上森田转身就要走。
“月山。”裕里子叫她。
“什么?”
纪子停了下来,她现在也是担心非常,单纯善良的天野,落在人面兽心的杀人犯河野手里,不快一点的话,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
“一定要平安的把天野带回来。”
裕里子的脸色凝重的可怕。纪子听了,只勾了勾唇角,
“你以为我是谁啊?”
虽然一直是冒失的性格,但是月山纪子的工作能力还是无话可说的。在千军一发的危急时刻,她和森田带着大批的警察终于赶到了现场,从河野的车里把天野救了下来。森田鸡婆兮兮的半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天野,纪子则把枪对准了还不甘心的河野。
“医生,请你下车。”
这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让初入社会的天野对法医的工作有了新的认识。不过,能再一次和大家坐在一起吃晚餐,看着纪子和荣子把食物扔来扔去的开着玩笑,甚至,能听到裕里子骂她,已经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要是有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写信给你的话,你希望上面写些什么?”
天野还是爱幻想的年龄阶段,对爱情也总是充满憧憬。荣子则是“不爱不成活”的性格,马上兴致勃勃的作出回答,
“大概是希望写‘我爱你’这一类的吧?”
“我才不要呢,说‘我爱你’这种话太老套了!”
正吃得欢的纪子对这种想法表示了鄙视,
“这种话说也没什么用,而且爱情的语言本身就带有毒性。”
像是很有经验一样,纪子头头是道的分析着,一直坐在她身边的裕里子不动声色的问,
“比如说呢?”
“比方说——”
纪子坐正了身子,正打算演讲一番,对面的天野和荣子也都专注的看着她,准备聆听。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危险,侧头一看,裕里子的表情果然不太正常,虽然看起来并无异常,但是隐藏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有可能是暴风雨的前奏。
纪子立刻萎了下来,不敢再嚣张了,
“我哪知道啊,我又没有收到过情书……”
看着她一脸憋屈的小样,完全没有平时的嚣张德行,裕里子才勾起一边的嘴角笑了起来。这个家伙果然不能给她什么好脸色,典型的给点颜料就开染坊的性格。
“不过现在人大部分都是打电话,很少有人写情书了吧。”
天野说的也是实情。
“我倒是收到过一张分手的传真,突然之间,传真纸就自己嘎嘎嘎的落了下来,上面写着‘一切都结束了’”。
“一般男人写情书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不是要分手,就是有什么事要求你。”
纪子虽然被打击了,恢复能力倒是很强的。
“原来你们就是过着这样不幸的人生啊?”
裕里子一边听着,一边发表毒舌的评论。果然,这话招来一阵围攻,
“这么说来,你又是过着怎么样的人生呢?”
纪子很是不忿,
“你交过男朋友么?收到过情书么?”
裕里子暗暗地在心里甩她个白眼,表情变得十分不自然,
“这么愚蠢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纪子嚷起来,八卦的荣子和天野也开始凑热闹,
“太狡猾了吧!”
“就是啊!老是听别人的事,自己的事一点都不说!”
裕里子一点都不为所动,任由她们七嘴八舌的评论,拿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泰然自若。纪子的心里十分不爽,这只老狐狸,又被她玩儿了!可是她不会想到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和裕里子的关系,开始面临着一场空前的危机。
发生在政府要员家的陌生人坠死案,也只能让荣子这样的人在验尸的时候于各家媒体之前得瑟一番。对于其它人来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工作了。裕里子和田所结束了酒吧里的闲聊,赶回法医室做解剖。
纪子抱着胳膊,十分不爽的看着一起过来的两个人,
“不觉得来得太晚了么?你们俩个做了些什么?”
听到这个,裕里子站在后面好笑的勾了下唇角。田所拿下老花镜,凑近了纪子看着,
“干嘛?脸上有东西么?”
纪子眯着眼睛问他,心里想着:带着我的女人出去,解释一下不过分吧?
田所嗯了一声就站到解剖台前了,压根没理她。纪子的心情就更不爽了。
这个时候,一直很自然的裕里子,神情却突然变了,死死盯着等待解剖的尸体,脸色也苍白起来。纪子忙着和在场的法医说明现场的情况,没有注意到裕里子的不正常。倒是心细的小姑娘天野发现了裕里子的不对劲,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医生?”
裕里子表情僵硬的走到了一边去,“失陪一下。”
“喝太多了么?”荣子问道。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