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无法治愈的病[三刊文]》未见茶花

1、1-3

　　「1」

　　童年的记忆是这样的。

　　损坏的娃娃和哭泣的自己，陌生的亲戚和哭泣的自己，愤怒的父母和哭泣的自己，冷脸的同学和哭泣的自己。

　　这样的童年有什么不一样。每当听见别人诉说的时候大概都能明白。我没有爬墙逃出牢狱一样的家的勇气，没有顶撞父母的勇气，没有和陌生人说话的勇气，没有解释的勇气，没有大声喊叫的勇气……总的来说，我缺少的全是勇气。

　　直到现在也是这样。

　　「2」

　　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因为不爱说话所以被讨厌的性子导致小组长每次交作业都会略过缺交的我，于是我几乎天天都要进入办公室一趟。这种已经成为家常便饭的事今天也是如此。班主任长了一张凶残的脸，眼镜镜片在她说话激动的时候不停反光，刺激着我的眼球。好像出现了幻觉一样，中年女人的嘴以平方的形式开始进行运算动作，直到最后我看见眼前密密麻麻得全都是一张一合的嘴，偶尔还闻到刺鼻的臭气，甚至还有飞溅的口水在我脸颊上留下触感。

　　想说“很罗嗦诶废话真多”或者“老师你的嘴真臭”这样在校园偶像剧中男主角经常高傲地吐出的台词，但一想到很可能会演变成因为顶撞老师而处分或者勒令退学的下场就放弃了，毕竟我没有电视剧里男主角那么多金和帅气，连一个很平凡很平凡在大街上可以拎出一大把的那种女生都不如，我这种在别人嘴里的“人渣败类”可能被认知是这世上的稀有动物，穿着打扮普普通通，老师从不怀疑到我是“和不良少年混在一起”而导致成绩下降，她只当我的大脑可能在幼年时期不幸摔残了。

　　也很想说“老师，我的作业做完了，只是组长没有来收所以才没交而已”,可是哪有天天都“被组长忘记收”这种事情发生呢？组长是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说她是故意的老师也不会相信吧？于是我借来千斤顶把想要怒吼的那些话再次压回心里。

　　结果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却被告知明天请家长到学校走一趟。如果我回到家提起此事，我那个爱搓麻将的妈妈可能没空，我那个整天都要在外面跑出租车的司机爸爸更是不用说。更何况，我一点也不想他们到学校来。如果来了，有的人肯定又会造谣，比如“啧井蔚的爸妈真是十分具有乡土气息呀”或者“井蔚的爸妈长成这样难怪基因合成了井蔚”。

　　“哈哈哈快看井蔚同学回来了～”天天都因为缺交作业往办公室跑……啧，不会是借口去找那个老泼妇吧？”“你的意思……？靠！这也太重口味了吧？！”“哈哈哈哈哈……可能别人就是喜欢这种嘛～”

　　“你们这些乌鸦给我闭上嘴行吗——”

　　当然不会有人站出来替我说话，这句话只不过在我内心挣扎了一下之后一闪即逝销声匿迹。我垂着头强忍着愤怒迅速走到座位抽出座椅坐下去，瞬间觉得屁股的位置湿漉漉的还很凉飕飕。我像触了电似的站起来看向座椅，原来那上面被沾满了水，由于我没看见所以导致我的制服裙大面积浸湿。

　　“哇哦～井蔚同学，你的裙子怎么是湿的呀～？”“诶，有一股怪味儿呢。”“哎呀你不会是太急了……就尿在身上了吧？”……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低级的恶俗趣味。

　　所有人都一样露着恶心的哄笑着的扭曲的嘴脸。

　　「3」

　　自己到现在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偶尔在网络上用虚拟的身份和别人聊聊天也乐得自在。小的时候表弟住在我们家里，所以经常带表弟玩。本来以我妈那种小气又抠门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白养一个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但是我表弟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姑妈答应每个月打两千元在我妈户头上。

　　我妈每天忙着打麻将哪有时间照顾表弟，就把比我小五岁的表弟丢给我，那时候我才十一岁，也看不好一个孩子，两个人就只能在家里玩，或者在楼下的土里掏蚯蚓丢石头之类的活动。反正就是有一天表弟扯坏了据说是我妈在我满月那天给我买的玩偶兔子的耳朵时我拍了他一巴掌，也许是太用力了但那时候哪有什么大的力气不过对方是小五岁的小孩——于是表弟哭了，我则被我妈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什么“你怎么这么蠢啊”、“你不知道他是你弟弟吗”、“你不知道你姑妈每个月都要打钱到我账上的吗”。现在想想，其实着重点不过是最后一句话吧。小时候才不懂我妈愤怒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总之我妈不高兴了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因为每次都是这样一看到愤怒的脸就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一切原本的真相早已被误解得天翻地覆，就算是说清楚了，就算说了“因为那是妈妈你送给我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的所以我很舍不得就这样被弟弟扯坏了”，母亲也只会按照惯例回一句“那你也不用打你弟弟吧，再买一个就是了”。

　　妈妈，那真的是我生下来十二年来为数不多的礼物之一啊。

　　“你好几年都不会给我买一个，你以前答应给我买的汽车模型到现在你都忘了。”这样的话绝对说不出口啊。也更没有勇气去说。不想又被说成是“不孝顺天天就知道要钱”的女儿，不想被嫌弃“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女儿”啊。您对我说过的话我难以忘怀。

　　我一直都不太喜欢母亲，不是因为特指她小气自私或者贪便宜，就是单纯地不喜欢，涉世深之后更讨厌她这样的人，穿着名牌的衣服带我去廉价的市场，嘴里说着“喜欢哪一件我都帮你买”然后问过价钱之后随手拿一件最便宜且还看得过去的衣服包起来。

　　“喜欢吗？我觉得挺好看的。”

　　不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

　　“那就这样好了，逛了一个小时了都，我也累了回家吧。”

　　你平常都出门逛一天也不嫌累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我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这样！

　　我在心里狠狠地回答，表面上却只能服从她。但这只是我不喜欢她的诸多原因之一。比起这些，我更讨厌她在别的家庭主妇面前无论真假都要争个输赢的行为。明明我成绩不过中下等，却硬是要将我小学拿过美术比赛一等奖的事情拿出来说。明明拿去我参加奥数的学费去购物，却硬是要说成是我自己没上进心给了机会都不肯去学。明明总是教导我我爸一个人在外面辛辛苦苦工作也不好好珍惜钱，却天天和街坊邻居聚在一起搓麻将，输得你死我活。明明我做的很对，我是你唯一的女儿，却要忍受你无事生非的责怪。

　　“你能不能出去找一份工作不要正在在这里打麻将了你能不能放下你的虚荣心你能不能好好过日子啊——”

　　无论心里的想法有多强烈，但喉咙里就像被石头堵住了一样，任何声音都无法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