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花灯七年》木枫槿

5、旗亭

　　那一晚金风细雨楼的激烈战况没有人知道。玉面修罗顾惜朝的下落也无从得知。江湖人只传言九现神龙在那一晚后爱上了青色，每日都会去某间房里呆上个把时辰，似是深深地眷恋……

　　只有那血染的花灯在无言的诉说着这个房间的主人们的故事……

　　江湖总是瞬息万变的，一个又一个的传奇湮没在江湖的浪涛里。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也不外如是吧！

　　在江湖中很多昙花一现的人物都妄想成为江湖上不可磨灭的传奇，其实只不过是一则笑话罢了！但正因为有这些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所以，有些故事也渐渐淡忘在人们的视线里，隐没在茶余饭后的餐桌上了……

　　距离一年前那次金风细雨楼的大战已经过去一年了，整整一年，所以，今天又是一个元宵夜。本是佳节佳人两团圆，如今却是催人断肠两两相忘……

　　一年的时间让戚少商更加沉稳干练，群龙之首当之无愧！但这一夜戚少商没有和楼里的兄弟们一起庆祝闹元宵，也没有和对手们吃饭打太极。他只是静静地走进以前顾惜朝住的那间房，默默地坐在顾惜朝以前坐过的椅子上，痴痴地看着桌上的花灯，那个一年前染血的花灯……

　　惜朝，一年了，你在哪里？过得好吗？还记得花灯吗……

　　顾惜朝在那一晚过后便再也不穿青衣了，连头发都是用发带束好，只是小心翼翼的将簪子揣在了怀里。

　　顾惜朝去了江南，回到了扬州。

　　烟花三月下扬州，其实扬州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是一样的繁华，夜夜笙歌，带着一种极尽奢侈的暖意，更何况是元宵佳节呢？自是家家张灯结彩，红灯绿酒，喜气洋洋，不亦乐乎！

　　顾惜朝这一年做了很多的花灯，玲珑精致，早早的便挂满了屋前的树。红彤彤的花灯摇曳，走马灯似的唤起一个又一个回忆……

　　晚晴，对不起，这么些年了，让你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以后再也不会了……
　　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笑间轮回甘堕。

　　但无奈情深缘浅，好梦易碎琉璃脆，情到浓时情转薄，错过，便是永生永世……
　　晚晴，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是否可以分为两半，但我确是被一分为二了……你会怪我吗……
　　大当家的……

　　这一年在江南烟雨中彷徨徘徊良久的顾惜朝带着满腹的愁思，满腔的抱负北上边关再次踏上了将《七略》尽其所值的道路。

　　这一次的顾惜朝在经历过诉不尽的生死离别血流成河的场面后，铮铮傲骨仍在，但也学会了光华内敛，隐姓埋名，只为将《七略》传承，而不再执着于让顾惜朝成名，功名利禄如过眼烟云……

　　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
　　不见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飞。

　　还是晚晴通透，看得清，说得好呀，只可惜那时候的我不懂，被业障迷了眼……
　　现如今懂了，却迟了，顾惜朝这个名字早已经臭名昭著了……

　　在边塞的军营里将士们很是佩服顾惜朝的文韬武略，都很尊敬这位“顾先生”。
　　边塞的风沙永远没有终止，就像是要将边塞的将士们无尽的思乡之情传达到远方似的……
　　这一年的元宵节，顾惜朝还是做了花灯。

　　这既是对晚晴的祭奠，也是对远方另一个人的无尽思念。
　　心微动，奈何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星空烟花再怎么绚烂璀璨都敌不过曲终人散的灯意阑珊……

　　大当家的，两年了……你还记得顾惜朝吗……
　　大当家的，你说要怀有家国天下，所以，我来到边关，来守卫这大宋的边境。
　　大当家的，你说人命大于天，不可草菅人命，所以，我虽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我也日夜苦读晚晴留下的医书。
　　大当家的……

　　这一晚顾惜朝醉了，梦到了旗亭一夜的弹琴舞剑，引为知音……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戚少商在这一年的元宵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扬州，顾惜朝的家乡。

　　追寻一抹青影，来到如诗如画的江南，天青色的烟雨依旧，只叹镜花水月，人面不在。
　　扬州的街头家家户户挂满红灯笼，人来人往都提着一盏花灯，少女巧笑嫣兮，书生意气风发，只是青衫不再。

　　原来，是这般玲珑的山水，才养育出了那般剔透的你。只可惜做花灯的你却早已不在这片土地了……

　　惜朝，这两年你究竟去哪里了？我尽力扩展金风细雨楼的势力也打听不到一星半点儿的消息，我是该夸惜朝你太有能力，还是该暗叹自己无能……

　　缘来缘去缘如水，情散情聚情何归。缘已逝而情难止，生有崖而思无尽。
　　惜朝，我想你了……

　　大漠黄沙，朔寒北风。策马北行，尘土飞扬。辗转流连，一年光阴似箭，戚少商一骑千里，踏上这熟悉的边关路。

　　长河落日，孤雁南飞，是怎样凄凉的景致呀？
　　但九现神龙戚少商却是含着笑驰骋在这片漫天黄沙中，马蹄声阵阵如雷，不是过客，是归人……

　　朔北的黄沙里有一座酒肆，在七年前的一场江湖恩怨中，酒肆也倾颓，了无人烟了。
　　但今日却不同，若有人走过的话，会惊喜地发现，这座废弃的酒肆焕然一新，有人打理过了。残破的木板上还依稀可见“旗亭酒肆”四个字。

　　已经是静谧的黑夜了，酒肆里外却是灯火如昼。酒肆外面挂满了精致的红色花灯，一串串，一盏盏，像是引导归人归途的铃声，在风中摇曳，将思念延绵到远方……

　　屋内的桌上放着两盏写满祝福的花灯，依偎在一起，微弱的烛光，点点闪烁，仿佛要照亮一个海枯石烂，一个地老天荒……

　　顾惜朝，还在清理酒肆，在厨房里独自一人捣鼓着元宵。
　　戚少商远远地看着这方圆百里唯一泛着红光的酒肆，心里一阵唏嘘感叹，快马加鞭疾驰而来。风过天地肃杀，灭不了两颗相连的心。

　　惜朝，我来了！

　　马啼嘶鸣，惊醒了还在梦中的顾惜朝，蓦然回首，原来，缘分如此的简单……
　　青衣黄裳，卷发飞扬，乌木簪，诉衷情。熊皮大麾，酒窝深邃，逆水寒，道相思。

　　一壶炮打灯，一句“这位书生真是一表人材器宇不凡！”。
　　一盘杜鹃醉鱼，一句“你也一派英雄气概！”。

　　花灯掩映，是谁说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旗亭一夜，把酒畅谈，一曲三弦弹尽高山流水，一字剑诀舞尽知音情长，是起点，还是终点？

　　“你来了？”
　　“我来了！”
　　……
　　旗亭一夜，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