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集结》樱木祭灵

5、青鸟不曾离开

　　医院是安静的，特别是夜晚的医院，早已经过了探病时间的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点滴不急不慢地走着，就像是流动时间一般。

　　“啊……”
　　干平的声词从躺在病床上的人嘴里发了出来，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在病房里形成了一阵小小的回音。

　　“即使是治疗，你也大概只有一个月能活了。”

　　之前医生的话语还在脑子里打转，瑞安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些事情，他只记得当时自己唯一的反应就是叫医生保密。

　　明明只不过是替他的爱人挡了一刀而已，居然还挡出绝症来也太扯了吧。

　　瑞安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不过明天要怎么交代才好……”
　　青年把已经停止出水的针头拔下，歪了一下头。

　　明明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家伙，如果不是为了当年那件事自己也不会把一切都卖给这个人，明明是这个样子，为了私欲，拥有金钱与权力的家伙开始玩弄起别人的命运。

　　结果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要死了。

　　或许这并不是莫名其妙的事情，这种病刚出生就能查出来。

　　如此一来似乎连自己为什么被遗弃的理由都找到了。

　　令人发笑。

　　估计现在自己的老板正在细心照顾他的情人吧？
　　瑞安觉得有些无奈，自己都中了一枪不过是躺在普通病房里，不过是惊吓过度至于把人弄进加护病房么。

　　好歹他也是被这老板上过几次的啊。

　　所以说没人可怜是很悲剧的一件事，瑞安很庆幸自己不会留恋于别人的温柔。

　　否则的话现在的他岂不是要哭死了。

　　依旧安静的病房里，瑞安坐在床上摸了把全是水的脸。

　　锐言跟白绵知道了这件事过后都平静了好半天，隔了好久平时一直围着他叽叽喳喳的熊锐言才抖着开了口。
　　“所以这就是你小时候被放孤儿院门口的理由？”

　　掺杂着几分绝望的声音从嘴里流出，熊锐言觉得大脑里变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法想到。

　　这个病没法治。

　　几乎是常识性的问题，凡是查出这个病的人都只能等着死神挥下耀着银光的镰刀。

　　“大概还能活多久……”

　　“一个月。”

　　“瑞安，去辞职吧。”
　　白绵慢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摸出了手机。

　　“反正他都对你没兴趣了，也趁着这一次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白绵带着无力的笑容与带着颤抖的声音，伸出手将拨出了电话的手机递过去。

　　“嗯。”
　　虽然是细不可闻的回答，但是还是表示了赞同。

　　“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白绵温柔将握着手机失神的瑞安抱进了怀里。

　　方至在接到秘书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哄情人喝药，对于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做，即使是当初强硬地买下希瑞安之后跟他在一起时也没做过。

　　所以充满了新鲜感。

　　与安静而且柔和的希瑞安不同，新的情人就像是一只小野猫，虽然有着未打磨的趾爪，却是没法将人挠伤。这样的态度让他觉得充满了情趣和新鲜感。

　　很快会被消磨光的，新鲜感。

　　“方总，希先生辞职了。”
　　年轻的助理平淡的叙述着刚刚得到得事实，对于失宠的总裁情人的辞职助理是抱着轻蔑与嘲笑的。

　　即使这个情人相当的能干。

　　“我知道了。”

　　方至不耐烦地按掉了电话，现在对于那个自己之前花掉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才得到的人的离去方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后来当情人睡着了之后他才有了第一反应。

　　还算识相。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心里原本很充实的。
　　忽然丢了什么东西……

　　方至从包里摸出一根烟，想要压制住心里从莫名处一点点蔓延出来的不安与烦躁。

　　点燃的烟很快就被烧成了灰，一次只抽一根烟，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深深的镌刻在了方至的灵魂里。

　　“吸烟有害健康，记好了。”
　　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曾经的某一次记忆中的瑞安说着话把他嘴上叼着的烟取了下来，然后印上了一个淡淡的吻。

　　总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但是自己厌倦了这样的温柔，所以丢掉了。
　　明明是自己将他绑在自己的身边，到头来却还是丢弃得这么随意。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卑劣的方至背后不知为何的发毛。

　　手机被慌乱地摸出，急急忙忙地拨出电话，方至却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自己明明是在之前选择了新欢，在看到了情人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他感到的是相当大的屈辱。

　　却没有担心。

　　在看到了那个人扑上去救人的时候他感到了惊恐。
　　即使那份惊恐很快就被冲散。

　　自己从未反省过什么，现在回头看过去自己似乎是将一个人的心给杀掉了。

　　那么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给予补偿？
　　按照瑞安的性格恐怕是根本不会在乎的。

　　忽然间方至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他感受到了自己对于瑞安的爱意，那份爱意从未变过，不过是因为自己暂时的沉迷而让那份爱被深埋。

　　接着那份爱意被发酵得更加的浓厚。

　　瑞安的脸一点点地被勾勒出来，不是特别的美，却能让他在那次面试中牢牢的记住。

　　“我该……”
　　怎么办。

　　“嗯……你的这些书是从哪来的，很有趣的嘛。”
　　“哼哼，这可是上次代的书了。不过你的手都那样了，还是我念给你听好了。”
　　“温柔的家伙。”
　　“什么啊我这不也是闲着没事么。”

　　希瑞安不见了。
　　方至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关于他的消息，而他的两个弟弟，一个跟没事人一样每天上课放学，另一个神出鬼没即使派人跟踪也无功而反。

　　事情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慌乱了起来，失控了，一切的一切毫无预兆地失控。
　　他开始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更多的金钱，他需要重新掌控一切，否则惊慌与恐惧会从不知名的角落爬起来腐蚀他的心脏。

　　“瑞安……”

　　“最近你越睡越久了，是准备什么时候一睡不起啊。”
　　“这病就是这样，你看现在连脚都不能动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你的心脏也麻痹化？”
　　“大概吧，反正这个病一点也不痛不是吗。”
　　“你还真是乐观。”

　　方至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刚刚才得知的消息对他的刺激太大了。
　　瑞安只有半个月可活了。

　　虽然没有找到人，但是之前医院里检查出病症的那个医生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一切。

　　自己当时还毫不担心地去哄情人！！明明那次伤得比较重的人是他！！
　　失落与懊悔从暗处漫出，构成了黏糊糊的沼泽，把他慢慢地溺死。

　　“对不起瑞安……对不起……”
　　都怪我太混蛋。

　　“你很喜欢这个故事嘛。青鸟？你是有多缺爱啊。”
　　“我可不缺，我有毛毛和绵绵。”
　　“噢，就是那个每天都来守着你睡觉的那个？”

　　男人一言不发的盯着面前的人，少年则是自顾自的摆弄着手机。
　　“他在哪？”
　　“我不会告诉你。你没有足够的理由让我告诉你，相反，我有不少的理由让你不见他。”
　　“你……”

　　“当初你把他买走的时候的那番豪言我记得相当的清楚，结果是什么，我也不想多说，我不是锐言，我的报复心不强，但是，你一辈子都别想找到他。”
　　少年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这么看着坐着的男人。

　　即使是真的爱上了，那也算是惩罚吧。

　　白绵不是容易心软的人，说完该说的话过后他立刻起身离开了，没有回头看一眼。

　　看一眼那个被感情折磨着的男人。

　　“搞不懂啊，这个是剧本吧？剧本有什么好看的？”
　　“莎士比亚的作品不都是剧本吗。虽然似乎是有十四行……”
　　“诶，怎么又睡着了。”

　　男人快要发疯了。
　　从未有过的思念与思念之人将要消逝的恐惧让他发疯，与瑞安在一起的回忆像是永不停息的戏剧一样在脑海里上演着，不愿退场的演员们高声地念诵着台词，用自己的演出狠狠地嘲讽着他的过失。

　　“我……”
　　他看见了自己房间里的摆设。
　　有不少甚至是瑞安亲手做的。

　　得不到的东西在心底疯狂地骚动着，更何况是曾经拥有过的。

　　无能为力的他只能躺在床上，抱着被子感受着曾经的温暖。

　　“米蒂尔：我害怕！蒂蒂尔：（心里有点发慌）我呀，我从来不会害怕……米蒂尔：你说，死人很凶吗？蒂蒂尔：不凶，他们又不是活着的人……米蒂尔：你见过死人吗？蒂蒂尔：是的，我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米蒂尔：你说，是什么模样？蒂蒂尔：全身是白，很沉静，冰冰冷，不说话……米蒂尔：你说，我们马上要看到死人了吗？蒂蒂尔：当然是喽，光是这样说的……
　　米蒂尔：死人在哪儿呢？蒂蒂尔：在这儿，在草皮底下，或者在大石块底下米蒂尔：他们一年到头在那儿吗？蒂蒂尔：对。米蒂尔：（指着石板盖）这是他们家的门口吗？蒂蒂尔：是的。米蒂尔：天好的时候他们出来吗……”
　　“唔……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么叫我起床……”
　　“很棒不是吗？虽然台本念出来的感觉怪怪的。”
　　“谁叫你捧读的……而且居然连标点符号都念出来了。”
　　“你最近睡得越来越久了。每天大概只有两个小时是醒着的。”

　　“啊……快到了吧。”

　　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是已经接近凋零了的，属于自己的青鸟。
　　方至浑身颤抖的看着盖着呼吸罩的青年，他的睡颜还是那样，平静。
　　就像疾病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

　　“什么病啊？那是眷顾知道吗，起码以后他都不用看到这个混蛋世界了你知道吗！”

　　男人已经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了，缓慢地握起了瑞安惨白的手。
　　“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晚了你妹啊！”
　　人未到而声先闻。

　　几个在外守着的保安直接被打进了房间，暴怒的幼熊一只手提着个挺尸的保安一手握着一根棒球棒。

　　“滚出去！”
　　毫不避讳的把手上的保安当做武器扔了过去，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直接把方至压倒在地。

　　等到男人醒来的时候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房间。

　　“又逃走了啊。”

　　代表幸福的青鸟啊。

　　“没有关系……别哭……我会抓回来的……如果有谁抓到了，愿意还给我们吗？……我们为了将来的幸福非要它不可……喂喂，别睡啊。”
　　“对不起啦……已经落幕了不是吗。”
　　“这次可是真的一睡不起了。”
　　“恩，那回头见……”

　　“恩，晚安。”

　　DAED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