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世离X血手]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小声

1、01~03

　　01

　　枯木说这句话的时候，别有深意地把几位护法扫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血手觉得膝盖略痛，然则这个时候他是不能说话的，这是主上与一向神出鬼没的枯木先生宝贵的议事时间。
　　真正应该膝盖痛的无天尊者则仔细盯着那个面具人。

　　“......”主上给出了六个点的回答。他已经全力投入了生产开荒，覆天顶又一茬麦子刚收，才脱贫解决温饱，发展规划下一步就能开始。另外，他刚刚成为姜世离，不过一年余，还不知道如何接枯木的话。
　　如果真有人类集结来攻，战斗力有限得可怜。
　　即使如此，队伍才刚刚形成，怎么人心就散了。

　　姜世离把大家扒拉了个遍，见枯木是面向着左边的，那么站在右边的魔衣幻月玄火毒影几人是可以排除了。而鬼眼，已经被派去了门口守着以防敌人来袭，再就是这货的偷窥欲太强，再不打发掉，教内的男女澡堂就都得关门了。

　　至于自己身后的无天尊者，那是肯定没问题的啊，自小的情分了，更别提此人论智谋和武力都是最不值得担忧的。
　　他最终把目光定在了血手身上。姜教主本来在人际交往方面就十分苦手，除非是久有默契的伙伴，基本他不能领会暗语、手势、眼色之类的东西，这枯木尊者又戴了个面具，所以姜世离没有体会到枯木想借自己的手除掉这个怀疑到了枯木身份的无天尊者的深意。
　　血手难道不想跟着干了？姜世离突然有点惶惑了。

　　他对于同伴往来其实看得比较淡。君子之交看起来玄乎，无非是审时度势，能在各自的情况限制之内还能互相体谅支持。
　　这已是不易了。
　　自小他就知道身份差别孤苦寄居的很多事情。
　　皇甫卓是君子，所以他们明智地尽量避免一切冲突可能，而敌对的立场是没办法改变的。
　　夏侯瑾轩也是君子，可是他想爱的太多，倾力去爱的太多，时间有限，当下他虽然失踪，但是这时间应该也是在护着其他人。
　　就是这样吧，身边的人，总是来来去去，过过往往。

　　血手是比较特殊的。
　　从他魔气失控增加开始就认识，并且冷着那张脸一路护着自己到这一步，比起不知道变成什么人样子潜伏在你身边的魔衣、冷冰冰不到杀人的时候不出来的玄月、每天在烧房子烧动物烧人的玄火、只对毒物和骚扰血手护法有兴趣的毒影以及老婆第一的无天，说到护法，血手才是唯一担当得起名号头衔的一位。

　　自少年起就习惯了大家都把自己抛下走开的同时，姜世离也同时习惯了血手硬邦邦的口气，习惯了他不问一切因由的陪伴，习惯了他粗糙暴力的体贴方式。
　　不过突然发现......好像这段时间，血手确实说话比平日，少了那么一些。

　　枯木愤恨地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教主，和那个打量着自己的无天，想着接下来很长时间都不能来，决定埋点伏笔，给教主找点事做。
　　“主上，接下来私下与您谈一些事情，可以吗。”
　　其他人都走出去，枯木喊住了血手。
　　这家伙对人类痛恨，对魔族是掏心掏肺，叫着一起，多个助力。

　　“主上，我听说，前些日子，您放走了教众捉回的几个恶人？”
　　“他们只是骗半魔的钱，罪不至死。”
　　“您心地还是太软......若净天教此时已是和平繁盛，这样自然无妨。”
　　“......还请长老明示。”
　　“我这里写了一些东西，虽狠辣了点，立威是必须的。血手护法，有劳您监督着主上，该学的，他都得学起来。”

　　等看到那纸面上千锤百炼几句话，满是杀伐决断，狠绝进退。
　　姜世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久久不能言语。
　　“血手，我......要去吞并其他的山寨，你会手软吗？”

　　而血手看着他，满眼只是心疼，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恭敬：
　　“主上，你做你该做的事情，属下听令。”

　　“如果不得不伤及无辜呢？”
　　“属下听令。”
　　“如果我要烧杀抢掠呢？”
　　“属下听令。”

　　姜世离笑了笑，然后这笑就一发不可收拾。
　　犹如当初在折剑山庄，笑得惨绝人寰，凄厉可怖。
　　他以为那是最绝望于人世的时候了。
　　他以为自己做了很多很多，却永远都不够。他还要做更多的，才能保住这群想要保住的人。仿佛他这辈子发自内心开心的笑太少，所以这样难过的笑才会这么多。

　　血手很久没看姜世离笑得前仰后合撕心裂肺的样子了。
　　他没有逾越行止地走上去，只站在那里担忧地说：“主上？”

　　姜世离披挂着一身厚重的教主袍子笑得踉跄，走了下来：“血手，这样的我，你还肯跟着么？”
　　其实只是想问一下你的心散掉没有而已。
　　“主上。”血手略犹豫。

　　血手其实很烦恼，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呢。
　　难道直接反问说：
　　“主上，我愿意跟着你天涯海角地老天荒就算你不要我了走了我也要跟着你，但是身份并不是你想的那种跟随啊!”
　　吗？

　　好像问出来以后会气短。

　　TBC

　　02

　　情绪崩溃下主上的这些问题最后不了了之。
　　因为那时的教主袍子只是比一般的料子，长至拖地，还没有那么多精致繁复的花纹，重在营造一种低调优雅的形态。结果他笑得太心酸一口气没匀上来，被自己的袍子绊了一下。
　　血手本能伸手扶住他，姜世离尴尬地停止了这脆弱的发泄方式，然后推开那手，自己勉强站稳了。

　　没几年袍子已经不绊脚的姜世离仿佛醉酒踉跄了一下的时候，血手仍然尽职地在边上扶了一把。
　　结果姜世离居然就着手臂倒靠向了血手，然后死死扒着没放开，硬是这忠诚的手下把他搀了回去，彼时已被升华的鲜艳繁杂的衣饰很快绞在一起，解了半天都解不开。
　　血手仔细一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拿这段回忆做了比较，这才后知后觉发现。
　　姜世离真的是姜世离了。

　　但是岁月还没有流转到那个时候，这场谈话没多久，血手自己的不对劲他还没处理妥当，又察觉了新的问题，最近他不用回头，也直觉他家主上最近总是在偷偷看自己。
　　如果转过头去，一定看到一张正直严肃的脸在研究报告文书。
　　仿佛之前的灼热和担忧都没有隔着自己的衣甲烙过来，仿佛他的鸡皮疙瘩是凭空而起的。

　　过了一两天，覆天顶领导层聚在一起开会。
　　面前还煞有介事做了一只沙盘，上面即是他们覆天岭主要供给线与商线粗略的地图，一个要塞出入口上立了一只草编的桶状物。

　　鬼眼看了很久，终于打破了这岑寂：“这是什么？”
　　准备沙盘的无天尊者自然而然地答道：“是妨碍到我们的一个魔人的山寨。”当然也有半魔在里面，并不是每个魔族都对这新兴起的净天教会很向往的。
　　人类有争权夺利，魔也有。人类会分帮别派，魔也会。

　　局势大家都比较清楚，所以鬼眼真正想问的是：“这模型好丑啊。”
　　毒影认真看了看：“我好象在无天尊者妻子那里看到过这个……”
　　“他们家刚破的鱼篓改的吧。”玄火摸着下巴。
　　无天敲了敲沙盘边缘：“领会精神就可以了！再说了玄火我们家鱼篓不是因为你帮忙搬运过程中不小心打了个哈欠全被烧掉了底么！？”

　　姜世离觉得这群人真不靠谱，但是夏侯瑾轩那般不靠谱的人每次都是他堵住的，这区区小场面不在话下。于是他简单说：“这个寨子怎么办？”紧接着回头吩咐一个弟子：“今天事情不议完，晚饭都别端上来。”
　　那弟子哦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所有人闭嘴，目光重回沙盘。

　　“他们已经摆明不愿意加入净天教了。”无天道，“而且手下的半魔和魔都很强悍好战，给我们添麻烦已经太多。”猖狂时还喊话要吞并一直默默自力更生发展的净天教。
　　“杀了吧。”幻月终于开口。
　　“然后烧掉。”玄火赞同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点头称是，可谓简单粗暴。

　　姜世离看了看血手：“你觉得呢。”
　　那山寨跟千峰岭那个，太像。
　　都是一样被人类排挤的人，一样做不了正当营生，一样有个不愿屈居人下的老大——唯一不同的是血手觉得如果视线里看不到姜世离就觉得不舒服觉得难过觉得心里不安实，那位老大似乎看到姜世离就觉得不舒服觉得难过觉得心里不安实。
　　无他，相对论而已。

　　血手跟着姜世离，这些日子听到不少教民被抢劫、教里的物资车被强行征收过路费这种事情。
　　而且枯木临走前第一件交代的事就是要解决这个寨子。
　　——“连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山寨都能踩着我们，主上，你要如何护我教民？”
　　——“他们也和我们一样……”
　　——“主上，要想人不敢再犯我教，务必不要心慈手软。犯我净天者，虽远必诛！别提他们还这么近！”
　　——“枯木长老你串戏了……”

　　对于同族，血手饱含着炽烈的怜惜之情。
　　他并不想就这么去杀出个威风。
　　可是。

　　“主上，要让教众知道，我们有能力护住他们，才会有更多的教众住得安心。”血手回答。
　　踩净天教威风，还高调地蔑视姜世离。同族异心，确实需要好好教训一下。
　　何况他自己的私心摆在了那些公理道义魔族安危之前。
　　虽然这私心也藏在了恭敬忠诚之下。

　　姜世离犹豫了一下，下了命令：“围攻，抓住几个领头闹事的，有愿意归顺的，就不要杀了。”
　　幻月表示不能杀人的战斗他不想上场，玄火表示收服那山寨后能不能把那寨子烧掉。
　　他们都是跟姜世离打了一架之后觉得这家伙有腥风血雨体质，跟着他有架打有人杀有火放，才进的净天教。却没想到姜世离一直重在发展教中民生，体贴诸魔。
　　血手瞥了他俩一眼：“都好好听主上的吩咐，不然我挖个坑把你俩都埋起来。”
　　计划遂定。

　　这时各位护法终于吃上了晚饭。
　　“魔衣呢？”姜世离问。
　　“刚才你吩咐去厨房的那个弟子就是他。”鬼眼认真扒着饭头也不抬地说。“他觉得新发的弟子服打扮好看。”
　　姜世离更加觉得，血手才是最可靠的。
　　然后趁血手低头夹菜的时候，又偷偷瞟了他一眼。
　　怎样才能让血手不离开呢？
　　完全不知道如何笼络人心的教主犯愁了。

　　TBC

　　03

　　不知道是这支参差不齐的军队平时遭遇的敌人只有猛兽而已，还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看得太强大太自信，或者是配合完全失调，或者是对方居然实力不弱却完全没有人去关注去想着要调查清楚对方的底细。

　　譬如那首领带过兵的。
　　譬如他们居然有不错的各种陷阱。
　　譬如他们也有能让几位护法大吃苦头的头目。

　　“鬼眼......你他妈不知道告诉我一句那里埋着箭阵么！？”玄火愤愤地拔去胳膊上的一枚箭矢。
　　被指责的护法毫无愧疚之意地欠了欠身：“我只有一双眼睛，只能看一个方向。”
　　“你脖子不知道转一转么！？”
　　“昨晚不巧落枕了。”

　　姜世离定定看着远处的城寨，他想要低头去安抚每个被抬到后方来治疗的伤员，他想要去听一下每个人在争论什么，他想给每个人都鼓劲，他想要是不是自己冲到前面去扫除一切障碍，他想要再打听一下这混乱的战局是怎么回事，他想把多方围攻的人聚集起来再商讨计策。
　　但是他做不到。他没有办法同时做到。结果什么都没做。
　　最让他害怕的是，他没有人可以问，没有任何人能帮他拿主意。
　　虽然血手把所有想靠过来问他怎么办的人拦住，但是他仍然能听到大家的动摇和疑惑。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所有人都想问他，他却不知道可以问谁。

　　血手默默立到了他身后，没有说话。
　　“血手。”他没回头，轻轻唤了一句。
　　“主上，属下在这里。”那人果然这么回答了。
　　然后姜世离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很彷徨，很害怕，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血手上前一步，就与姜世离只贴了一拳距离。
　　“主上。”他说。
　　燥热的气息就这么攫住了姜世离的耳朵，他恨不得这样的亲近和温暖可以更大更浓烈一些，把自己整个罩起来，然后安安静静，什么都不用担心。
　　血手继续说：“主上，我......我们所有人，都会跟着主上，信着主上。”

　　“一定会赢的。”
　　血手这口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是遍地可见的热血笨蛋，不加任何思考，不加任何分析，简单凭借某种可怕的直觉与信念，就这么相信着。

　　姜世离“恩”了一声。
　　他突然站直了些，仿佛背后有这个人在，他可以一直这么立着，无所畏惧。
　　然后下令：“先锋幻月部先暂停攻击，整顿队形，见到寨内起火时直冲而入，不得退却。”
　　“左翼玄火部改向，自山寨后方火攻，策应毒影部改前锋，正面以毒弩佯攻。”
　　“......把魔衣叫来。”

　　所有的命令都顺利快速地下达并得到了执行。
　　最快的是魔衣，姜世离身前一个亲兵突然转过脸就跪下领命了。

　　血手没有抢着说要到前面去厮杀，他只默默护着姜世离。
　　而姜世离则是紧了紧袖口，向前方走去。
　　要把他们的防护吸引过来必须强力的诱饵。

　　对方再如何布置周详，看到了这新兴魔族势力的首领出来了，都不免激动雀跃。
　　谁不想擒贼先擒王，谁不想当那个手刃敌首的英雄？
　　或多或少的，战力就被吸引过来。
　　起初是私心及虚荣，后面就是不得以为之。

　　蚩尤血脉，上古积淀。姜世离并不是好战的人，不代表他没有战力。只是一抓一击，便轻易逼退损伤一圈人，大有藐视众生之态。
　　虽然他仅凭己力是不可能破防的，但是这份气势，却成功吸引到对方的关注和提防。
　　他站在硝烟的前面，如同最危险的诱惑。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他身遭那个仅凭拳爪挡箭拆袭护住姜世离的红发妖魔。
　　直到寨中起火，玄月部铁蹄迅猛地杀入，敌人终于只剩下一小团，被围在寨门口。

　　姜世离想了想枯木所说不怒自威的气场修炼，决定试一下。
　　他试图牵起一个微笑：“若是此刻归顺，我可以放你们生路。”
　　所有人默默扭过头去，血手决定私下时帮姜世离训练训练，他这么轻浅和熙的笑容，简直就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忽略了自己也并不擅长表情。

　　那老大嚎道：“姜世离，有本事我们一对一地——”
　　他没嚎完，他身边的二当家抽了匕首捅向他的前胸。
　　还很稳当地转了几个圈，确定把那一块的心肺血肉给搅烂了，才拔出来，带起一身血。
　　其他殊死抵抗的妖魔们吓住了。

　　然后这二当家皱着眉说“真脏”就把外衣解下来脱掉，边脱边走向了姜世离阵中，然后就不见了。
　　净天教的人自然是知道这是魔衣护法不知道又扮成了谁匿了起来。
　　而于敌人，这摧心比杀人还要命。
　　净天教大胜，敌人俘虏幸存的没剩几个，幻月已经杀得尽兴，最终这寨子留着确实也没太大用，还是被玄火笑眯眯给烧掉了。

　　“到头来还是最开始的方法嘛。”大家感慨。虽然执行细节大有不同。

　　亲看着部队回教，血手走过来：“主上，刚才可真想与那匪首一对一地打？”
　　姜世离恩了一声：“难道你觉得我会输吗？”
　　血手沉默半晌，道：“那个时候，随便派谁去，都可以。主上亲自与他对阵，不行。”
　　顺着血手的目光看过去，几位护法还在前面的旗幡下争执着什么，却都不约而同地形成了护住姜世离的阵势。

　　姜世离懂了。
　　他现在是他们的指挥，是首脑，是他们不明白要做什么的时候发出指令的那个人，是区区一个小山寨的头目没资格一对一挑衅的教主。

　　“不过血手，与你一对一的打，还是可以的吧。”他看着劈啪在火势中倒下的那巨大的寨子，说。
　　血手点了点头：“只要主上需要。”

　　他们都并没有去想了，这个被他们灭掉的山寨，和千峰岭的那个，其实真的很像。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