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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死 ...


  •   罗罗闯进夏家主屋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难为她。相反,迎接她的人,大大小小三十几口或坐或站,在大厅里看着她一脸安宁地走进来。仿佛她不过是走进来喝杯茶。

      静谧的大厅,有着令人恐怖的寂静,所有人的呼吸声都被压抑着,然而他们的目光透露出深切的恨。一双双明眸里被恨烧起的火看得人心惊。从夏家老爷子,到夏执明的父母亲朋,夏家外姓子孙都绷紧了神经,等待着一场恩怨了断。

      十来岁的小女娃是夏执明唯一的亲妹妹,她歪着头缩在老爷子身边,害怕又有些兴奋,她早已明白眼前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女生应该就是杀死哥哥的凶手。她抓着老爷子的胳膊不安着,听说这人很厉害,也许他们今天并不能为哥哥讨回公道。

      似乎察觉到孙女的不安,身为夏家掌门人的夏老爷子伸出保养良好的大手抚摸着孙女的脑袋。他坐在最中央,右手紧紧握住深红色古木手杖,被岁月洗练过的利眼此刻散发着痛恨又悲哀的神情。

      夏执明死了,尸体没有找回来……

      她是夏执明死前唯一接触的人,她完整无缺站在这里,夏执明却在空茫茫的宇宙中一去不回。

      那可是夏家唯一的孙子,夏家三代单传,就指望着夏执明执掌家业,并且夏执明何其优秀,讨人喜欢,谁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

      夏老爷子还是克制不住见到仇人的激动,用手杖狠狠砸了两下地板,一口气几乎提上来压不下去,身边的管家忙取来药水,让他服下。夏老爷子被人伺候着缓过来,目光如炬直视少女,“罗罗,你害得我们执明好苦!你可有何话要说?今天让你说完,我们两家把账算个清楚。”

      罗罗的目光从自己熟悉的脸庞一一扫过去,曾经对她如亲生女儿的夏执明父母,那个喜欢粘着她的夏妹妹……他们曾经笑靥如花,如今只是冷冰冰看着她,真是可笑,明明她什么都没错,可是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她,她还来不及为夏执明掉两滴泪,夏家人已经逼得她亡命天涯。

      罗罗笑了,很轻很浅的笑容,有着风轻云淡的味道。她不算倾国倾城的美女,在3000年后的世界,她依旧相貌平平,眉目挑不出太出挑的地方,唯一增色的是她浅浅的酒窝,每当笑的时候都令人如沐春风。现在这抹笑,引来的是在场三十多个人的不平与紧张。

      “你可别耍什么鬼花样,你哥哥在我们手里,你要是捣鬼今天你们俩就别想走出我们家门。”夏执明的表弟一向冲动易怒,见她笑得稀松平常,对夏执明竟然毫无愧疚,心中不愤又恼怒,立刻出言呵斥。

      罗罗脸色平静地与他对视,她个子不高,身材瘦小,然而一双眼睛气势逼人,如此目光压过去,夏执明的表弟竟吓得哑口无言。罗罗淡淡说到:“事已至此,我再辩解自己没有杀人,你们肯定是不信的,我再说也无用。我今天来,只是为了我的哥哥。请你们把他放了,我们的恩怨我们自己了。”

      这话是对夏老爷子说的,罗罗说话铿锵有力,语气中并无心虚做作。

      夏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赞叹,女娃子的胆识令他钦佩,如果不是发生此事,他必然十分欢迎罗罗成为他们家的媳妇,可是……

      “你对执明太狠了!罗罗,别怪我们对你赶尽杀绝,但凡你有一丝留情,有一毫对执明的爱,我们也不会如此对你。可是你的眼睛里除了自己和你的家人,没有一丁点对我孙子的情分。才22岁的女娃子,竟然如此绝情,你太让我失望了。”夏老爷子也不由得唉声叹气,为他的孙子不值得。

      罗罗眼神一冷,却不与他争执,如今是爱是恨,也抵不过两家人反目成仇,“废话少说,我哥哥呢?你们答应我,只要我给你们交代,你们就会放他走,我要先确定他的安全才能考虑你们的条件。”至于她爱不爱夏执明,呵,世事难料,那一份心痛深藏在心里,渐渐已经被慌乱的逃亡生活尘封,夏家的人锲而不舍地追杀,让她无暇顾及自己的小女儿心绪,她需要保命,保住自己的,也保住舰队里那些忠于她的兄弟,那还有空闲纠结爱不爱。

      夏老爷子十分不满她听到夏执明的名字时无动于衷的表情,额头上皱起三道深深的皱纹,他深呼吸,抑制自己对仇人的怒火,挥了挥手,从大厅的3D屏幕上弹出一间牢房的影像,在牢房中央的十字架上,锁着一名年轻男子。

      他低垂着头,浑身鲜血淋漓,身上的衣衫自从进来那天起就没换下去,变得破烂不堪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皮开肉绽的身体。忽然,似乎感应到什么,他猛地抬起头来,对着镜头的方向冷笑,仿佛在讥笑夏家人没能把他弄死。

      夏家人发现,两行清泪从罗罗的眼睛里流出来,那么真挚,透明而且毫不掩饰。

      罗罗的手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有一滴滴鲜红的血珠滚下来,嘀嗒落在安静的大厅。罗罗深深凝望着她的二哥,罗无忧,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美男子啊,如今像块烂抹布被人挂在架子上,浑身都是需要缝补的缝隙。他们竟然敢这样对他!

      可是她无能为力,她能够保住自己的安全,让夏家人找不到她,她却没办法让罗家所有人跟着她逃亡或者战斗,夏家和罗家势均力敌,谁也不能肯定最终谁会在战场上丧失性命。她不能下这个赌,看,已经有家人因为她受伤了,她不能连累更多人。

      战斗中死去的人在脑海中一一浮起,罗罗的泪水更加肆无忌惮。

      “你哥哥没死,我们夏家并非不讲理的人,罗小姐,只要你信守承诺,我夏老爷子答应你,你的哥哥必然能够安然无恙从这个家门走出去。”夏老爷子见罗罗落泪,心中只有恨,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只知道为自己的家人哭泣,从来不记得他孙子的好。夏老爷子用大拇指摩挲着手杖的圆头,以目光凌迟着罗罗。

      罗罗怒极反笑,“我相信你。”

      夏老爷子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万分凄凉,眼看着一朵傲丽的雪莲在静静地枯萎,可是谁让她要夺了他孙子的性命。换个场景,换个时间,或许他会与罗罗促膝而谈,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可惜……

      “看在我们两家的情分——”

      “莫说我们有情分,夏老爷子,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要说这些虚伪的话,让我走个坦荡荡吧。”罗罗掐断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到。

      夏老爷子被她一堵,猛地喘不上气,咳嗽两声咳出痰来,“好,好!我不多说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拿上来。”

      他一说完就有人端上来一杯酒,说是酒,谁都清楚不过是穿肠毒药。那人端着一杯毒药,手也不抖,似乎做惯了的。只是低眉顺眼地等待吩咐。

      罗罗看了眼酒杯,意味深长地看了在座的人一眼,忽然说到:“你们不要后悔。”

      “你个歹毒女人少说废话,要死快点死,谁会后悔!”那表弟看不惯她明明杀了人却淡定依旧,神情不见动摇。罗罗的目光投向他,仿佛一把利刃剜进他心里,让他莫名地心虚了几分。不过人多势众,很快那表弟就壮起胆子,回瞪了过去。

      罗罗伸出手,每个人都在看她,她的手指很细很白,犹如苍白的竹节,这双手看似文弱,可是仔细看过的人会发现上面的茧子,一层又一层地叠加在指尖,昭示着某种训练。她曾经带领自家商队从星际海盗的包围中轻松穿出,可见她的厉害。若非夏家动用的人力物力大大超过了她本身能够调动的势力,她至今还能逍遥地躲着。夏家为了要她的命,不惜绑架了身为星际明星的罗家二子罗无忧,总算逼得她从自己藏身之处独自走出来。

      也幸好是一个人,众人无不想着,要是她带了自己的手下,现在怎么可能如此和平地受死,夏家必然要付出更糟糕的代价,也许她还能把自己哥哥夺回去。好在关押的地方隐蔽到除了夏家几个核心人物,谁也查不到,罗罗才乖乖上门。

      她端起酒杯,透明的酒红色液体微微地晃动着,荡出美好的波纹,很快又恢复平静。她的脸上没有害怕,没有犹豫,只是淡然而优雅地执着酒杯,腰背挺的很直,站在大厅里如同一棵挺拔的白杨。

      夏家人的窃窃私语落入她眉目,不过换来她置若罔闻的微笑,她与夏老爷子最后对视了一眼,从夏老爷子的目光中得到肯定,终于将酒杯凑近嘴唇,淡红色的唇在红色的酒液映衬下发出极致的诱惑,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不开。

      每个人都能看到酒杯里的液体渐渐地空了,从她脆弱的脖子滑下,隐没在身体深处。没有人说话,他们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她的身体痛苦地抽搐,她唇角隐忍似乎难以忍受那些疼痛,然而她眼睛里是水一般的平静,纯洁的目光不言不语,却让每个人心中一颤。

      罗罗倒在地上,弓着身子躺着,犹如死亡的蝴蝶。

      罗无忧被带到大厅,他身上的束缚还没有解开,他依然穿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衣服,站姿挺拔,神情高傲,似乎谁也撼不动他的骄傲。

      夏老爷子无力地挥挥手,下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把罗无忧身上的镣铐都解开。

      “你走吧。送你回家的飞船在外面等着。”夏老爷子闭上眼睛,却还是组织不了脑子里少女垂死的样子。她死得太美丽,他竟然无法挑剔。

      罗无忧皱眉,总感觉空气中有某种奇怪的气息,淡淡的,让人心痛,可是他没有预知的能力,不知道心痛来自何处,只是觉得有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发生了……既然夏家放人,他自然要走,不过,原本口口声声要他还债的夏家人,怎么忽然如此客气?

      “为什么放我走?”罗无忧忍不住追问。

      “因为……她。”夏老爷子说着,却不告诉他具体的过程。

      罗无忧一下子猜想到自己的妹妹,只是不懂她做了什么让夏家人放手。带着疑惑他被人带出门,上了飞船。船长转了转舵,飞船发出倒计时的声音,终于,飞船起飞了。离开了夏家的星球,船上的人才给罗无忧送来一个密封的很好的盒子。

      “这是什么?”他问,没有人回答。忽然想到夏老爷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罗无忧明白盒子里是什么。

      那是他妹妹的骨灰!

      遍体鳞伤的大男人抱着冰凉的骨灰盒,滑到地上,脸色难看地哭起来。他越哭越大声越来越伤心,竟然咳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5012年7月7日,罗罗因被夏家怀疑杀害夏家长孙夏执明死亡,罗家与夏家结下世仇,从此势不两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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