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樱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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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番队很快做好了早餐。
有从厨房出来透口气，抽支烟的四番队队员大声吆喝着，向早已嗷嗷待哺的兄弟们发出可以开饭的讯号。鼻子灵敏如艾斯这样的大胃王，早就循着扑鼻香气冲进了餐厅。
莫比迪克号的餐厅极大，食堂内里梁高一如浴室，也是以老爹白胡子的身高为基准的。但白胡子并不常在餐厅中用餐，多是在甲板。而且某种程度上，这位任性的海上王者嗜酒如命，对营养的摄取并不均衡。简而言之，就是对吃正餐不够积极。
这从以前起就时常令白胡子海贼船的成员们感到苦恼。四番队队长萨奇还在的时候，总能做出花样百出的令老爹愿意吃的滋补食物，也会劝着多用些，连带着药物一并服下。感谢萨奇所做的，这让马尔科的工作一下子被分担不少。
然而如今，萨奇已经不在了。
死亡就是这样。当它降临时，不仅会在看到尸体、参加葬礼的时候来折磨你，还会在之后更长久的未来里，一点点的侵蚀你所自以为是的释然。在一些以往从没有在意过的蛛丝马迹上，失去一个人的痛苦会温吞的安静的宣告，它一直在这里，从未消退分毫。
所有人中，并不知道这些过去的安还在继续琢磨「霸气」这种力量，白胡子十分有耐心的陪着她，当然同时，酒也没有停止过豪饮。清冽香醇的酒在同氧气过多接触后会变质成某种并不好闻的气味，但晨间海风飒爽，安待在白胡子身边，并没有丝毫不适。
她偶尔会有些问题，白胡子也都库啦啦啦啦的笑着回答了。他俩相处气氛极为融洽，远远看起来颇有些父慈子。有海贼吐槽这点：“总觉得艾斯的姐姐和老爹那边有我们难以进入的限定结界！”立即得到了不少人的点头附和。
而当事的安和白胡子则泰然处之，并没有觉得他们之间气氛过于融洽了。他们都不是那种会因为外界因素而受到干扰的人。并且，安必须承认，白胡子确实拥有长辈的可靠感。安待在白胡子身边，会有种回到小时候——是说前世的小时候，她被送到深山寺庙，被住持和尚养育在身边的——感觉。住持和尚曾是安唯一承认的长辈。
突然回想起从前，安停罢下自己正要外放出霸气的右手。她抬起脸，望着正豪迈的拎着巨大酒坛向口中倒酒，余光一直都有盯着她修研霸气的白胡子。安莫名想到一个迫切想要从白胡子那里得到答案的问题，她目光闪烁一下，斟酌片刻。
“库啦啦啦啦，丫头，你想说什么。”
安的问题还没有酝酿好，白胡子便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困惑。坐在主位，因巨大身形的缘故而自带居高临下效果，金瞳锐利，实则不失温和的白胡子问道。
他脸上有似笑非笑的促狭表情，还有漫不经心。或许因为白胡子扬名太早，早年与罗杰齐名，罗杰后又被封为三王之一，在之后成了现在的四皇之，大多数人未见其人便已被白胡子的赫赫威名吓的两股战战，而有机会见到他的又会被他身上的威压震住。
这使得许多人都认为白胡子是不可冒犯，神情威严而悍然的。实际上，这位海上无冕之王也有着普通人才有的许多表情。会在儿子们制止自己喝酒时，流露出不配合的对一点也不可爱蠢儿子们的嫌弃。也会在酒不合口的时候撇嘴不爽……
他是鏖战海上的王者，也是随性自由的海贼。
安喜欢这样性格的白胡子。就像她喜欢那个隔着母亲的肚皮，曾对着她和艾斯做鬼脸，讲海上冒险故事——只是为了哄他们开心的父亲罗杰。即使还只是胎儿的他们无法给出回应，罗杰所做的一切也不过石沉大海，但这并不妨碍罗杰表达自己对孩子们的爱。
“作为父亲，你会做些……”安无比严肃。
“像是让孩子们骑在肩上，举高高的事情吗？”
她是真的很好奇如此。无数次的，她亲眼见过那些捉稳孩子们的小腿，顶着坐在肩膀上笑得天真烂漫的孩子父亲。对此，安生出一种执拗，无人可改变的想法。
父子间的相处模式就应该如此的。
“库啦啦啦啦啦啦啦——”
白胡子以为安要问什么，没想到却是这个。他发自肺腑的，愉悦的大笑起来。“孩子们上船的时候大多已经成年，或是张狂少年……”白胡子说着，突然若有所思。
“说起来也是。”他将酒坛放下，“儿女们都不会跑来跟父亲撒娇……真是令为父寂寞啊。”白胡子摆出显而易见的遗憾神情。
“欸——老爹是这么想的吗！？”
“怎么想也不会那么去撒娇的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恶！别作弊的露出那种寂寞的表情啊！老爹！”
与白胡子的想法不同，白胡子海贼船的船员们纷纷摇头，对这样的提议避之不及。人类本性里确实存在如此约定成俗的特质，认为「成熟」意味着坚强到无懈可击，意味着没有任何软弱，亦不会撒娇讨饶。安也是如此，但唯独在这方面例外。
“所以不会那样咯。”安挑了下眉，下意识撇了撇嘴。
她并不知道自己眉宇里冒出隐隐的失望，以至白胡子洞悉了她长久以来的渴求。白胡子为此觉得很有趣，库啦啦的笑了起来，不过也是，安丫头也才十岁，还是个孩子。白胡子下意识认为，是因为安会有这样的念头，是因为罗杰的缺席。
实则应当追溯到更久远的。
“来。”
白胡子向安伸出了手。
“……什么？”
安这时却迟钝了，懵懂抬眼看向白胡子。
白胡子并不说明，只是充满慈爱的笑着。安看着眼前，伸向自己的白胡子的手，良久才缓缓的稍带迟疑的握住。跟有着巨人血统的白胡子相较。安十分娇小。白胡子轻而易举的就能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堪称小心翼翼，略有笨拙地将安抱了起来。
以身形差异来说，说是‘捏’或‘拿’起来更合适。但白胡子对待安的方式像是对待易碎珍贵的宝物那般，这让意识到正在被如此对待的安有些莫名不知所措了。
直到安坐稳在白胡子的右肩上。
安的腿很长，可也不足以令她跨坐过白胡子的后颈。只能双腿并拢，抓住白胡子的耳垂，看起来很是乖巧的坐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待安坐好之后，白胡子从莫比迪克号的甲板主位起身，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父亲那样，在走动中为了保护孩子而扶住了安垂落在腰腹的小腿。宽厚、粗糙却温暖的大手通过肌肤相触而将热度传递给了总是身上很冷的安。并不烫人，可是却久违的让安想起了许多她曾以为彻底失去了的幸福快乐来。
“库啦啦啦啦啦啦。走吧，丫头。”
白胡子高声笑着说。他是个再合格不过的伟大父亲了，如果孩子们有需要，他从不吝啬自己的爱。极度缺乏父爱和安全感的艾斯都能在他的船上，他的膝下变得更好起来。白胡子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让每一个孩子在这无边飘渺的大海上拥有归属感。
明明都是随波逐流的浪子。
海上无冕之王的举动令海贼们大跌眼镜。船上所有人都将白胡子视为父亲，白胡子海贼团是个大家庭，这并没有错！可谁也没将老爹和那些傻爸爸联想到一起。可老实说，老爹现在这个样子并不奇怪，也没有违和感，仿佛他本来就会这样做。
安被白胡子带着下了船，上了所停泊的春岛。
“老爹！已经开饭了，这是要去哪里啊——”马尔科站在船栏边向白胡子喊道，虽然口吻里有不赞成，但马尔科的行为举止并没有阻拦痕迹。
安扭过脸，看了他一眼。
被甲板上乱糟糟的声音引来的艾斯嘴里塞满肉，手上也没有空闲的，拿着各种各样的食物。看到白胡子和安之后，他眼睛一亮，嘴里呜哩哇啦的说着没有人听得懂的话，食物残渣四处飞溅。同伴们难免抱怨，艾斯也只是嘻嘻嘻的笑，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
“你们先吃，我们等下就回来。”
白胡子摆手，将其他人留在了身后。
安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白胡子带着她走进繁茂葱郁的春岛森林深处。春色本就宜人，在这个岛屿上有涵盖这世上90%以上的春季才会开花亦或结果的植物，像是全世界的春景都容纳到了这一方土地上。即便安并非附庸风雅的人，也觉得景致确实撩人。
“这里有什么？”
安敏锐地察觉到，白胡子并不是为了带她观赏春景才来这里的。
“耐心些，丫头。”
白胡子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更深入的向森林前进。
有着巨人血统的白胡子在森林中前进要比普通人类更困难，但这对海上王者不值一提。足以划伤肌肤的枝叶被他拨开，绊脚的灌木像是被白胡子的气势震慑住，毫无作用。
“罗杰自首的那一年。”白胡子提起往事，“也就是你们的母亲刚怀了身孕的时候，罗杰说要回南海去。临走前，又来找我喝了次酒，就在这里。”
“那家伙非常得意忘形地说，‘纽盖特，我也要有儿子了！’”说到这里，白胡子库啦啦啦的笑了起来，“问他怎么知道不是女儿，结果却说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
安聆听着白胡子大概从未说给旁人听的这些话，在对方提到父亲罗杰的时候，目光稍稍柔软。或许对白胡子来说，罗杰不仅是敌人，也是知己了吧。没有了罗杰的大海，这位强者偶尔也会感到寂寞？没有海贼是耽溺平和的，他们憧憬着盛大的冒险和生死一线的刺激。未知的海面，下一个将要抵达的岛屿，他们的眼睛里永远注视着这样的未来。
“走之前，罗杰在这里埋了几坛樱酒。”在一棵巨大的，树冠遮蔽天日的八重樱树下。白胡子微抬下颌，指向那虬扎盘踞在土里，但因为太大而树根暴露在地面一部分的樱树。“就在那里。”白胡子明确了藏酒的地点。
“原本要等到艾斯成家再告诉他的。”白胡子抖着胡须，库啦啦啦的笑了起来。“但那小混蛋那么抗拒罗杰，怕是绝不会接受这些陈酿了。”
“二十二的陈酿啊。”
嗜酒如命的白胡子对埋在地下的美酒并不垂涎，而是以酒中老饕的身份对那些二十二年前酿下的樱酒表以肯定。那是罗杰海贼船上的厨子所酿，罗杰掩埋下的，绝非凡品。
“那一定是极为好喝。”安莞尔，赞成白胡子的话。“等艾斯成家的时候，可以灌进他嘴里后再告诉他吧……届时他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安坏心眼的建议道。
“库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白胡子被安的话逗乐，再次朗声大笑。
“那么。”闲聊之后，白胡子终于道出自己带安来这里的目的，“丫头，你要取走一坛吗？这里也有你的一份，即使这个世界的罗杰并不知道你的存在。”
白胡子从未对艾斯提起过罗杰，没有其他原因，只是艾斯对罗杰的态度实在恶劣且抗拒。白胡子一直在等，等到艾斯长大到终有一天能够释怀罗杰当年的选择。或许艾斯永远不会有谅解罗杰的那一天，又或者白胡子等不到那一天——但没关系，马尔科会替他转告艾斯；罗杰会在黄泉亲自告诉艾斯。但对安，白胡子认为她应当有跟艾斯不同的对待。
安因白胡子的话愣怔一下。
她沉默片刻，继而轻眨了下眼睛，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她说。“在这个世界，父亲和露玖妈妈的爱是独属艾斯的。我没有资格，也不应该，不想从他那里分走一丝一毫。”安并不对没有自己存在的世界感到失落。
“如果有一个没有艾斯只有安的世界，我也不会大方的分给他双亲的爱的。”安开玩笑道。“艾斯的性格太拧巴又缺爱缺安全感，性格缺陷那么严重，作为姐姐当然是要多让着他一些的。”说到这里，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说的煞有介事，但白胡子和她自己都知道现实并非如此。艾斯并不介意安的存在，甚至会因为平行世界有自己的血缘兄弟存在而感到高兴（在认可安之后）。倘若艾斯知晓安带走了罗杰酿下的樱酒，并不会有丝毫介意；同理，若安站在艾斯的立场，也会如此。
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安，已经为艾斯做了足够多的事。如果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小气吝啬，她根本不必如此。当然，对于孩子们的不坦率，白胡子相当体贴地没有戳破。
两人在春岛中央的八重樱树下又待了些时候，白胡子对安说起罗杰以前的事情，安对此很感兴趣并听得津津有味。但即使是白胡子，也不知道罗杰是如何与露玖相遇相爱的。
只是在罗杰抵达拉夫鲁德岛，找到ONE PIECE，成为海贼王之后的某一天。罗杰海贼团和白胡子海贼团的航道再次重合，在海上不期而遇时，一番联络感情的交锋后，罗杰照例大大咧咧的跑到白胡子船上蹭酒喝。罗杰酒量很好，白胡子跟他能成为酒友也是因为两人都是千杯不醉的家伙。然而这天，酒喝到尽兴的时候——
『纽盖特，我找到了比ONE PIECE还要重要的大秘宝！』罗杰是这样炫耀着说的，『待在她身边，就像永不结束的冒险有了终点……这样说或许不够准确，但她让我的灵魂获得了完整。』白胡子也是那时候才明白，罗杰爱上了一个女人。
『哈哈哈，纽盖特，你所说的家就是这样的吧。』
罗杰把酒言欢，如是说。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023-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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