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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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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见爷爷,快快到爷爷到侧厅去说道说道这些日子的事。那些轿夫总也欺我和你父身为男子不知精细,讲不到个大概···”话未说完,老人已经强行将少女拖走,徒留寨主大人纠着长眉站在厅堂,似是遇见不解难题。
英俊的面孔上,唯有一双眼睛清亮有神,不复往日茫然。
诗家后院里,是一架撑起的绿茵,隐有瓜果影出光暗,煞是惹人。
黑衫男子青丝半白,面目间似夹桃花,细看时,浓眉蹙间竟若有一道深痕,不是薄情,只单单钟情。
左手转一把青瓷茶壶,右手执一茶杯,一道浅浅细流从壶口没入茶杯,白雾袅袅浮浮,像是山涧树下舀来的冬至雪泉见光化成的一片清芬。
“昨日佳人,已成枯骨。”男子低吟,恍惚有笙箫响起,非是奢靡,独有哀声。
“朝有青丝,红颜脉脉。”白衣的青年男子停在门边,丰神俊朗。
倾城不知,倾国不见。
韶华易逝,之于君心。
“原是青姬的一首《冷辞赋》,别的是情郎。”转身,中年人分明有一身风流气,一双眼却直直盯住白衣男子的面容,目光认真专注,清冷凄凉,“见到你,就也想得:你应是知晓这首词的。便也知晓那人,她可还好?”
男子眸光清冽,恭敬答道:“也算···还好。”
已是与几抔黄土相伴,不必在尘世中受尽喧嚣,安能不好?
眼前依稀见到当年觥筹交错的光景,彼时青藤下,蔷薇花香,女子腕绕银铃,赤足舞在昙花交叠中,红衣烈烈的身形,乍开,瞬凋。
“我许你终生,如今,也就至此。”女子声若碎瓷不可见。
“你不曾识字。”浅酌一口茶水,中年男子陈述道。
青年摇头,老实道:“母亲不喜我识文断字,说是‘书生多随狐妖而去’让我吓破了胆,从那便带了刀傍身。”
“呵,”男子回头,黑袍边口绣纹深沉繁复,神情淡淡道:“你倒老实。”
两人对视良久。
“远儿确实无辜,你可知她的欢喜?”想起女儿的一颦一笑皆是更添了几分的灵气,诗罗簿面色惨白:“她不曾害人,我父也无罪。你何必如此?”
青年抬首,打断道:“家母曾嘱咐我,若是见到南城临江诗家的当年诗少,定要以礼相待。并未说得要如何对我妻,想来,也应是以礼来待。”
自斟一杯清茶,诗父瞥他一眼,冷淡道:“你可知,青姬当年为何自毁容貌?”
青年脸色一白,并不答话。
是不需有人来答的。
野史有述:“南城临江府,坊间有神女,自名青姬,容貌无双,歌若鲛人,一舞倾城。因与一世家公子有情,相许终生,终因世间痴情女子多如江南细雨,男子薄情寡义,舞尽,自毁容貌。”
青年冷冷道:“已被编入了侠客传记,留待警示后人了。”
岂止,这一撰早就被有心人找来作为名叫“峨嵋派”的女子派府招生广告了。
诗父笑笑,目及有光随碧叶泻下,阴影化成青丝如瀑。
那是一个江南的春天,有细雨落下缠成丝蔓。
红衣少女站在檐下,美貌倾城,青葱般的指尖任由雨滴划落,留下浅痕。
“姑娘是冷香坊的青姬?”有清浅声音温润道。
少女惊愕抬头,只见一少年手执一卷书,俊秀面庞满是清冷,仿佛问话的并非是他,反而另有其人。
然,他的目光专注又认真。
少女点一点头。
“这是一劫。”少年化身成中年,清冷尽去,墨香不在,扶住一片青叶。
笙箫时时不断,云罗帐里,女子轻声道:“我许你一世,可好?”
男子愣了愣,黑眸中情绪渐显:“好。”
他只以为那是一句玩笑话,任由哪个女子在他怀中都说的一句情话。
他等的不过是一个能和他说心里话的人,她等的是能与她情话一生的人——那是他的执着。
直至鼻翼间传来熟悉的面团香味,他才回过神,明媚的少女戏弄他:“诗少这又是在想哪家姑娘呢?这般地出神,连最爱的馄饨到了面前也不知道。”说完就听又有客至,回身忙碌。
有温雅杏香拂过,和坊间的大不一样。
他摇头笑了笑,执起竹筷夹起一个于他而言并不可口的熟面团,暗叹道:他从小最恨吃馄饨,曾因为这让一向尔雅的丞相大人卷起袖管塞了他一月有余的馄饨,结果依旧;不过想来,她应是不大知道的。
不似另一红衣人,桌上总是布满各式糕点。
也不过私下想想,“没什么可比性。”
他放下碗,如此下了决断。
坊间出了一件大事。
丞相府的诗少扬言“不再来此”。
于一般女子而言不过是少了一个恩客,独独她不顾一切提着红裙踩进雨坑里,溅起一路水花,招了一路谩骂,红了一双美目站在相府的石狮子旁,委屈道:“我许了你一世,你为何要丢下我?”
他错愕地回头,下人已依言关上了大门。
两不见。
再见时,她像是已全全放下,一袭百褶红裙,织了千层锦,长袖善舞坐在花丛中,银簪晃眼,轻笑道:“是我痴了,少爷应是不会许我这样的女子的。”
他不知怎么答。
“就当,是别离吧。”像是突然狠厉起来,女子妖妖笑道:“青姬舞一曲来助兴。”
昙花一现,只是银簪上的血迹渐渐粘稠。
“你们这些王公贵族,都是无情。”
“想来,若有一日我真爱上一书生,便将一半心交于他。”
“为何?书生要被狐妖偷心啊。我便分他一半···我这样的女子。”
她不曾说谎,只交了一半的心,剩下一半,留着余下半生流血不止。
馄饨姑娘嫁了一位他小时翻话本子曾艳羡的侠客,再会时,姑娘和她夫君教仇家追杀躲藏不及,托付给他一个一岁大的女婴,颇为可爱。
青年鬓丝泛白,渐渐还出中年原貌,男子放下茶壶,看向青年:“你可明白?”
二牛不语,白衫映着绿影,眉目似谪仙般无双,泠泠光芒下,似是妖姬。
许久。
“岳父大人可知远儿现在何处?”
“嗯?当是在说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吧。”
“那什么时候才能说完?”
“再过几个时辰···哎?小子,我还没承认你呢,别乱攀亲戚!”
青藤绕上竹架,肥硕的瓜果露出水灵灵的颜色,惹人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