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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夜深忽梦少年事 ...

  •   自武周皇帝驾崩后,这个繁盛的国度,因为皇室的权利倾轧而使得朝政一度陷入混乱。皇后韦氏弑君杀夫,妄图篡位;太平公主独揽大权,欲效武周。

      延和元年七月二十五日,睿宗下诏传位于太子。八月三日,玄宗即位,改元先天。次年,玄宗铲除太平公主一党,改元开元。

      大唐历史上的又一盛世,拉开序幕。(注一)

      开元二十二年,巴蜀南疆。

      “娘,你看,梅花好漂亮。我们多摘一些放到屋里去。”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指着不远处一树梅花兴奋地叫喊着。

      这男孩子长得极为精致,不仔细看,多半还以为是个女娃儿。男孩手拉着一个年轻的妇人,小跑着来到一棵高大的梅树下,跳着拍手道:“娘亲,你抱我上去。”稚气清悦的声音,甚是动听。
      这是王宫里的一处梅园,时下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红梅映雪盛放,放眼望去,尽是含着傲骨的妖娆。

      “王子别闹,王妃身子不好,这天气又冷,哪里能抱您上树呢。”一旁的侍女月荷略责备着说。她是从小和男孩儿一起长大,只比他大两岁,因此也没什么顾忌。

      那年轻妇人笑着说无妨,但也没有抱男孩儿上树,而是蹲下身来,替他抚平有些皱了的衣摆,温和地说:“花要开在树上,才能开得长久。若是摘了下来,没几天就枯萎了。阿拉木喜爱梅花,又怎么忍心让她凋残呢。”

      被称作阿拉木的男孩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笑着点头,“嗯!娘亲说的对。父王上次说‘梅树城边合’,要是梅花都凋残了,想来就不会有这样的景象了。”

      “清笛玉人歌,梅树城边合……”(注二)

      “王子,您念叨什么呢?”

      “月荷姐姐,我昨天夜里……梦到娘亲了。”

      原来刚刚的梅园盛景,只是一个的梦境。现下说话的二人,正是长大了的阿拉木与月荷。说是长大了,阿拉木也不错才十六岁。而他口中的母亲,已经在他十岁那年去世了。

      月荷听了这话,也是一阵黯然,却要打起精神劝慰阿拉木,“月荷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是都过去六年了,您不能一直这样。要是王妃地下有知,也不希望族长和您都这样意志消沉。”

      阿拉木不说话,只盯住面前的早点发呆。

      阿拉木的父亲阿尤乃施浪诏族长,母亲李云意本是汉人,无意之中认识阿尤。二人一见钟情,阿尤力排众议,坚持娶李云意为妻。李云意死后,阿尤悲痛欲绝,终日郁郁寡欢,不问族中事务。阿拉木也因此变得沉默寡言。

      月荷见阿拉木不言语,知道说也无用。桌上的早点已然凉了,月荷叹了口气,只得拿去厨房热一热,再回来劝他好歹吃一点。

      勉强吃了点早饭,阿拉木拿着本《昭明文选》闲看。李云意从中原带来不少书籍,经史子集各类皆有。阿拉木小时就跟着母亲阅读这些书籍,母亲死后,更是将这些书当作怀念,无事便拿来翻看。

      正看着,屋外突然吵闹起来,接着便有侍从来禀报,说是左长老金都礼求见,还把他年仅六岁的孙子一并带来了。(注三)

      阿拉木一听是左长老,便有些不想见。他求助地看着月荷,“月荷姐姐……”

      月荷心下又是一阵叹息,好好一个儿子,偏生被族长当成女儿养。以前王妃在的时候,阿拉木就和同龄孩子一样活泼开朗,可这些年却变得越来越柔弱怯懦。亏他读了那么多的书,满腹的才华却没有用武之地。

      再说这金都礼,自阿尤不问政事以来,族中事务一直被他和右长老索胡儿把持着。这两人向来不和,相比之下,索胡儿还有些顾忌,但金都礼向来跋扈嚣张,因此阿拉木很是怕他。

      虽然知道金都礼前来定没有好事,但又不能不见。月荷只能安慰阿拉木道:“王子不用怕,您是未来的族长,左长老再怎么样,也是您的臣子。”

      阿拉木不安地点点头,正想传唤,金都礼就已经斥退守卫闯了进来。阿拉木一见到他,便紧张地站了起来。月荷见状又扶着他坐下,示意他不要害怕,问道:“左长老求见王子,有何要事?”

      金都礼一听便不屑道:“你不过一个婢女,有何资格和我说话。”转而又对阿拉木说,“怎么王子殿下已经口不能言了吗?还是殿下看不起我,不愿和我这蛮夷说话?”阿拉木有一半的汉人血统,金都礼这种语气,哪里觉得自己是蛮夷,分明是把阿拉木看做低人一等。

      “你……”月荷心下忿恨,她也是汉人,怎么不气。奈何金都礼说的对,她只是一个婢女,即便想要维护阿拉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阿拉木不得以只好开头:“左长老有何要事?”

      金都礼冷哼一声,“老夫的孙子听说王宫梅园里的梅花开得好看,今日便带着他前去,谁料竟被守园的侍卫拦了下来,说是没有族长和王子的允许,不得入内。所以特来问问王子,老夫身为左长老,连个梅园也进不得吗?还是说那园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休得胡言,那园子是我母亲最爱之地,你怎么能——”阿拉木一听金都礼言语之中有辱李云意,便忘记了害怕,立刻出语反驳。可惜话说到一半,又被金都礼的目光吓了回去。此时阿拉木心里既愤怒又不敢表达,低着头,一双粉拳捏的死紧。

      金都礼一副轻蔑傲慢的样子,“王子不必说了,老夫也觉得去那园子极不方便。既然不让进,那就命人移植几棵到我府上吧。”

      阿拉木猛地抬头,眼中已然含着泪水,“这不可能,那里的梅花是母亲的最爱。我不会同意的,父王也不会同意的!”

      “你的父王已经一连一个月多没有回王宫了,成日守着个死人过日子。这施浪诏要不是我金都礼,早就——”金都礼话未说完,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拉木,“你居然敢……”一旁的月荷也看得瞪大了眼睛。

      阿拉木浑身发抖地盯着金都礼,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自己刚刚的行为吓的。刚刚金都礼一再地侮辱他母亲,他气急之下抓起桌上一只杯子便超金都礼掷去。杯子里还盛着水,金都礼的衣襟湿了一片。

      月荷见事态就要不可收拾,想要喊守卫进来保护阿拉木,岂料阿拉木又道:“左长老,你从王宫手里拿走的东西还少吗?这些年收上来的赋税,有多少进了你自己的口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不想管这些,可是梅园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拿走。”

      “王子,请你三思!”金都礼依旧是不可置信,本来今日之事,他已经自作主张处死了梅园的侍卫,何况擅自移植几棵梅树。可是他骄横惯了,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来找阿拉木的麻烦。没想到一向软弱的阿拉木,今日居然敢公然这般反抗他。

      “该三思的是你!我父王才是施浪诏的族长,我才是施浪诏的王子。何况施浪的朝中,也不止你金都礼一人。你仔细想想你这些年做的事,哪一条不是死罪。”阿拉木心想今天闹到这个地步,若是此刻退缩,只怕不但梅园不保,还会让金都礼以后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金都礼大怒,挥手便想要打阿拉木,月荷连忙挡在阿拉木身前。只听啪的一声,月荷替阿拉木挨了一个耳光。金都礼力气极大,月荷一下子被打翻在地。

      “月荷姐姐!”阿拉木赶忙去扶月荷,他心里又恨又怕,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见着里面的情况又不敢有所动作。而金都礼刚刚的一掌发泄了不少怒气,此刻倒也冷静了一些。仔细想来,阿拉木最后一句话说的倒是对的。如今的施浪还有一个索胡儿,若是阿拉木真的联合索胡儿来对付他,自己怕是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为了几棵梅树还不值得。于是金都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也没有在提梅树之事。

      金都礼走后,阿拉木抱着月荷大哭起来,“月荷姐姐……”,几乎哭昏过去。

      月荷搂着他安慰,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以前李云意在的时候,因着她是外族人,施浪上下就暗里不喜他们。如今是越来越明目张胆的不把阿拉木放在眼里。

      阿拉木哭的累了,抽泣道:“月荷姐姐,都是我不好,害你挨打了。我给你拿药酒擦擦。”

      月荷听了又是一阵难过,“是我不好才对,是我没本事保护王子,有负王妃的嘱托。”

      一听提到李云意,阿拉木又开始流泪,月荷连忙开解,“王子快别哭了,为了金都礼那种人不值得。何况男儿有泪不轻弹……”

      阿拉木呐呐道:“我不要做男儿,如果我是女儿身多好,就像月荷姐姐这样。”

      “王子胡说什么呢,这哪里是要不要的事儿。”月荷心下越发责备阿尤不该把阿拉木当女儿养。

      “可是父王说,如果我是女儿身,或许母亲就能借由我的身体活过来。”阿拉木边说边想着母亲活过来的情景。

      月荷却是听得心下一惊,忙道:“族长是太过思念王妃,才会胡思乱想。王子你千万不要有那样的念头。”月荷曾经听闻南疆有一种巫术,大意是已死之人可以借由血缘最近亲之人还魂,这种说法一听就觉得可怕,月荷不敢多想。

      阿拉木不解:“什么念头?”

      月荷只摇了摇头,不愿多说。阿拉木犹自思念母亲,也没有再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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