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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年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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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侧微风掠过,展昭回来了,一脸的凝重:“那边有人。”
我也紧张起来:“什么人?在哪里?”
展昭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人,就在那边茅屋,我担心你着急,所以就先回来了。”
我跳起身:“那我们快过去。”
展昭点头:“跟我来。”
一路行去,他始终走在前面,细心的拂开纵横交错的树枝灌木,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泻在林子里,隔了树照进来,淡淡的落在他的身上,我不见他的脸,却能想到他此时的表情,只不知他心中是否也如我一般温暖而安心。
展昭突然站住,指指前面:“你看”
我顺了他的手看出去,前面林中有间小小的茅屋,显然早已废弃很久,一个灰衣人正坐在上面独饮,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本来温柔如水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竟让人生出不尽的凄凉。
我轻轻碰碰展昭,示意他去看那人的右手,他左手持坛痛饮,右手却持一把大刀,在月下泛着丝丝寒意。
此刀无鞘,我与展昭对望一眼,刀本来应该有鞘的,没有,只有一个解释——为了出刀更快。
大刀,无鞘,不离手,展昭朝我点点头:“我去看看。”
我叮嘱道:“小心。”
展昭刚刚跃出,灰衣人已经警觉,一跃而起,堪堪挡住展昭一剑,我根本就看不清他们俩人的招势,二人闪电般的过了几招,当我再看时,二人已经分开。
只听那灰衣人吟道:“生死相别两不堪”语调低沉,却无起伏变化,竟似是早已古井无波的老僧说出的话一般。
我皱起了眉,他年纪不过是与展昭上下,无论如何,不该是这种语调。
展昭接道:“生即艰难死亦慌”
二人同时收了兵器,展昭笑道:“想不到单兄弟的刀法如此精纯,前两日展某倒是看走了眼,想来兄弟的身体已经痊愈了。”
我暗自一笑,朝他们走了几步,原来这是展昭的熟人。
灰衣人淡淡的:“单平不会再有任何病痛了。”
这话应该没什么不妥,但用那种冷冷的口气说出来,却让人有种说不出阴狠,似乎带着地狱的气息。
展昭似是也有察觉:“如此甚好,展某倒有一事请教。”
单平抬眼,我心中一惊,这人眼神阴冷,毫无温度:“今夜已经够凄凉,先把令人不悦的事搁一旁吧。”
单平提起左手的酒坛,大大的饮了一口,抬手扔给了展昭:“谁怜曾为并蒂枝,一朝风雨自飘零。”
展昭单手接住,也大大的饮了一口,呼的一下将酒坛抛向半空,正值单平一刀劈来,右手微动,抬剑格住:“人情悲遇转瞬间。”
展昭剑快,单平也不慢,二人倒是棋逢对手:“哀哀相思独经年”
“且歌且醉且狂舞”
“纵情纵酒纵心伤”
此时,酒坛方从空中落下,二人对望一眼,又过了两招,都伸手去接。
倒底是展昭抢先了,酒坛稳稳的落在他的剑上,单平接了个空,他似是有不信的看着展昭,展昭微微一笑,抽回剑,翻身从屋顶跃下,任单平接住酒坛。
我微微一笑,前面的我虽然看不清,但这最后一点却是看的明白,单平的武功极好,但比起展昭来,还是差了一筹。
展昭还剑入鞘:“好刀法,兄台若是为朝廷所用,必是栋梁之才。”
单平转身:“你我非同道中人,你走吧。”
他这一转身,正好面对着我,到此时,我方看清他的模样,这样一个满身暴戾阴冷之气的人,竟是面目俊朗,一派斯文之象,若非方才亲眼所见,我断不相信如此文质彬彬之人出手竟是这般快捷。
展昭毫不放松:“那请问兄台,你走的是哪一条道路,刚才展某见兄台之刀法,和一人极为相似,倒叫我想起一件事,兄台可知近几月,在淮南一带,有数位朝廷命官被杀.....”
单平冷冷的打断他的话:“我乃一介乡野匹夫,帝力于我何有哉,单某向来不近官场中人,展兄你问错人了。”
当他说到“帝力于我何有哉时”,言语中的愤恨盈余于外,竟似是咬牙切齿。
展昭步步紧逼:“你可认识大刀刁六,他擅使大刀,据说多位死者也是被大刀所杀。”
单平没有立刻回答,又饮了一口酒,缓缓放下手:“既用同样兵器,自有相似之处,更何况天下使大刀者,何止一二。”向前走了几步:“在下不识刁六,若有机会,倒愿意与他较量较量。”
他本来背对展昭而立,这会已是拉开一段距离,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谁都没有想到他突然出手:“你听的够了吧?”
一道杀气袭来,我大惊,来不及多想,甚至连转身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倒退,用尽我全部的力尽向后跃去。
那杀气如影而随,我甚至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刀下留人。”声到人到,展昭一手格住了单平的刀,一手把我拉到他的身后:“单兄,此乃展某的同伴。”
单平收刀,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径自扬长而去。
我只觉背后凉簌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湿透,我从来没有离死亡这样近过,当他一刀劈来之时,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显然他早就发现我在林中,所以借着说话的机会,跟展昭拉开距离,猝然出手,如果我的反应慢一点,如果展昭的出手慢一点,相信此时我早已命丧黄泉了。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展昭急切的问道。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亏你出手快,我没事,这人的武功太厉害了。”
展昭望着单平远去的方向:“不错,江湖中有此功力者并不多,他又如此年轻,日后成就不可估量。”
“你们认识?”
展昭点头:“当日刘知县遇刺,我追缉凶嫌,在途中曾与他有一面之缘,不过当时他似乎身染重病,倒没看出原来有此等武功,否则倒真是可疑的紧了。”
我生出另一个想法:“会不会是他故意装做生病,来骗你?”
“不会,当日我紧随凶嫌之后,虽被其逃逸,却相隔不会太远,”展昭示意我往回走,回答的很肯定:“我曾仔细看过,他满面病容,确非做伪,加上我进屋之时,炉火正旺,上面的药也刚刚煮沸,满室药味,这些绝非仓促之间可以做到的。”
“你这么说,那自不会是他了,”我叹道:“当日刺客背对着我,不曾看清模样,此时想要找出来,不亚于大海捞针。”
展昭一笑:“天太黑,仓促之间我也没看清,但江湖中有此功力者并不多,细细走访,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我点头:“这个自然,不过,此次包大人要让我们查访刁六,你觉得凶手会是他吗?”
展昭沉吟:“不敢断定,但凶手刀法毒辣,出手迅速,行事果断,一击不中,立该抽身,绝不拖泥带水,倒有几分刁六的习惯,不管是否是同一人,这两个人都该缉拿。”
说话间,又回到火堆旁边重新坐下,我拿了根树枝在地上无意识的划着:“可这几日打听出来,刁六最后出现是在三个月前的山阴县,从那以后,就像这个人突然失踪了一样,人海茫茫,他若再不出来,却到哪里找去?”
展昭一笑:“所以我们要去看看,总有迹象可寻,办案往往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看似已是山穷水尽,但只要坚持下去,没准一会便是柳暗花明。”
我有些无奈:“实话实说,查案的时候很无聊,难为你怎么过过来的?”
展昭笑道:“可查出来以后,会很开心,再说了,我无聊的时候不多,有些时候会有人来找找乐子的。”
“有人找乐子?”我呆了一呆,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你说的是五哥是不是?”
展昭笑而不答,我却差点没笑岔了气,白玉堂借着名号之争,上窜下跳的找展昭的麻烦,没想到到了展昭这里,他这全成了办案无聊时的乐子,要是白玉堂知道这茬,一定会暴跳如雷。
我一边抹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指着展昭道:“好你个南侠,原来也有如此捉狭之时,回头告诉五哥,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展昭却突然沉默了,瞧着他,我也渐渐笑不出来:“你,怎么了?”
他却像是被惊醒一般:“哦,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休息一下吧,明天还有事呢。”
“嗯”我闷闷的应了一声,这人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这会又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也不好追问。
展昭不再说话,自顾自的走到一棵树下靠着睡觉,直到这时,我才敢放任自己大胆的看他,我和他,算得上是交浅言深,他说了很多从未对人说过的话,而我,居然,因为他一席话,愿意从此不再活在面具之后,想到此,这时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摸摸脸颊,想起刚才的情景,只觉心跳如鹿,双颊发烫,不由得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一点定力都没有。
好容易定了心神,瞧着夜风渐起,取了一件披风,蹑手蹑脚的过去,悄悄给他盖上,方才自己也寻了个地方沉沉睡去。
这一夜,我的梦中第一次有了春暖花开,而不再是满目苍凉。
当我在阵阵鸟鸣中睁开眼时,阳光正透过树林,暖暖的照着我,而昨夜我给他盖上的披风却正在我的身上。
我心中微甜,抬眼看去,他正在整理马匹,听见声音,头也没回:“你醒了?”
“嗯,你起得早,怎么也不叫醒我?”
“瞧你这几日也乏了,睡的正香,就没叫你,现既醒了,那我们就走吧。”说罢,他也不看我,直接上马而去。
我顿时傻眼,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这一大早又是什么毛病。
我不由得有些气闷,说什么我夜晚与白日不同,依我看来,最不同的人就是他,这都第二次了,头天还好好的,相谈甚欢,第二天就是冷冰冰,还不如个陌生人。
瞧着他的背影,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心中却是委屈非常。
打马且行,一路上几次想说话,但瞧着他面沉如水,又都咽了回去,越发的纳闷,不明白这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