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海上品》东东堂

2、CH.2消失的海浪

　　我漫漫地寻找
　　童年时见过的那片贝壳
　　扒沙的手渗出血迹
　　鲜艳、刺眼、又让人漠然

　　啊~那个无聊的背景音乐又响起来了。我斜眼看了一眼坐在我边上的姨妈，然后又随手把一边茶几上抽纸拿给她。
　　待她擤过鼻涕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那个……这哭点到底在哪儿啊？”
　　“他冒着生命的危险穿越时空过来陪她耶！”
　　“那……又怎样？”
　　“能怎样？就很感动啊。”她一边哭着一边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啦。说起来，那个和你一起过来的小姑娘怎么还不回来？天都黑了。”
　　“不知道，可能在外面玩吧。”
　　“你去找找人家，天都黑了，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不安全。”
　　“在我们岛上就算有坏人也逃不出去吧？”
　　“话不是这么说，就算没坏人也有野禽啊，也可能落水啊！快去快去！”

　　那也跟你无关吧？随随便便就收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进来住？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人家是做什么的。呃~不对~这人好像是我介绍进来的。而且对开旅馆的姨妈来说，只要有姓名和身份证就可以了吧？看她的装束也不像是付不起住宿费的人。

　　我一边对自己抱怨着一边出门，可好像并不用花费力气去哪儿找了，因为她就坐在旅馆前面的沙滩上。我过去在她的边上坐下，然后和她一起看正在沙滩上放着烟火的学生。直到那烟火灭下，才问：“好看吗？”
　　“嗯，真的很好看。”她点了点头说，“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这么静地看过海。”
　　黑暗的天空下，海昏昏地映照着月光，泛出淡淡的浪花。我不知道这片黑暗中好看的点究竟在哪里，只好拍拍屁股站起来说：“也不早了，回去吧。”

　　在院子里冲完脚，刚走进屋就闻到了什么怪味，这是……有不祥预感的我连忙大声叫起来：“阿姨！！你煮了什么？”
　　显然正沉浸于剧情的姨妈听了后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唉妈呀~我还炖着高汤呢~”
　　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我招呼音坐到沙发上，又从冰箱里给她找来水。看到她一副毫无兴致地看着电视的表情，我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很没意思吧？我姨妈就爱看这种电视剧。”
　　“这……真的很没意思吧？”
　　“就是，主角长得也不好看，也毫无剧情可言，这种电视剧到底是怎么红起来的啊？”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房间了，晚安。”
　　我应了一声也与她告别，就在目送她上楼的那一阵，姨妈已经照料好了灶头站在我的身边说：“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吧？”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然后在心里嘲笑她话里隐含的意思。这种时候就应该什么话都不说，表示沉默才好。果然她见我没回应，只好无趣地坐回沙发上看起了电视剧，那电视剧正好播完，放着片尾曲。
　　音。
　　无意地一撇电视屏幕，竟让我看到这部剧编剧的名字，这不会是……这么说来，眼熟的原因是因为那天在杂志社。

　　“现在这种娱乐快餐化的时代，写故事最重要的是满足人的欲望。每个人都想成为灰姑娘嫁给王子，只要做好这种背景设定就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开头就有看点了。”
　　第二天一早，我像前日一样送走了出去玩乐的客人后，走进客厅和姨母看起了电视。没多久后，不知为何身边的人从姨母变成了她。在电视剧播完一节插广告的时候，她毫无预兆地说起了这段话来。
　　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然后一定要向好的大结局，大家都想要一个好的结果，电视审查也比较好过。”
　　她盯着电视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脸上的表情从漠无表情渐渐地转换成了伤心，带着一些哭腔吐字说：“我不想写了，我再写这种程式化的东西了。这种照着别人意愿的堆砌，把我变成像机器一样，写一些差不多的故事，在圈子里交际应酬，然后用长相之类无关的东西来做卖点。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她终于不再敢直视电视里正表演着哭泣的女主角，低下的头却也挡不住她泪的落下。
　　“那……你至少也是有名的剧作家啊。”
　　“我不想成为有名的剧作家，我只想成为作家。我想写自己心里的故事。”
　　“那又怎么样？就算再怎么好的故事，如果没人看，你不是一样苦闷？”?? 我发现自己好像是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好顾自己一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阳光刺眼到让人觉得头痛，我看着屋前的海滩，就像是打破了屋里的什么值钱器物又不敢承认，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就算是一天里最晒的时候，也感受不到都市里的那股闷热。这里的海滩不像别处那样充满了娱乐设施，但还是一组学生在那儿踢球嬉闹。我忍不住在昨天的位置上坐下，看看孩子们游戏，又看看远处正努力向上扑来的海浪，尽管它们永远都只会都半途消散。
　　忽然间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摸遍了口袋也没有找到我的手机，直到发现好像震动声来自别处。在沙面上试了下手，扒了一阵下面果然有一只Iphone。
　　“喂？”我犹豫着接起了电话。
　　“喂？你终于接电话了啊姑奶奶！你这下可算是捅出大篓子了！现在导演和老板可是满世界地找你呢。”
　　“你是谁啊？”
　　“装失忆哦？你现在可是什么招式都用上了哦？拜托，现在整个剧组几百号人都在等着你的剧本，你知道你这样故意失踪一天要浪费多少钱吗？”
　　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终于让我忍不住打断：“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从路边捡到手机而已，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你找谁。”
　　“不要耍手段了，音在你身边吧？你他妈快让她给老娘接！电！话！”
　　是找音？这是音的电话？
　　我刚转过身，就看到那个女孩子站在自己的身后，耀眼的阳光下，泪痕显得异常的明显。
　　就在我思考该怎么开口的时候，她已经快步走上来抢过了我手里的电话。
　　“为什么要偷接我的电话。”
　　“这个……我只是刚好捡到。”
　　“捡什么捡，我都已经丢了还捡什么。”
　　她朝我歇斯底里地大声吼道，然后快步走向了海的方向。
　　“我只是刚好捡到有错吗？我……喂！你要干嘛啊？你要干嘛啊？！！”
　　见到不对的势头我连忙赶上去拦住她，还好她要做的不是什么傻，只是将那手机远远地扔到了大海里，当然，我没有能够拦住手机的厄运。
　　“你想干嘛啊？好好的手机干嘛要扔啊？”
　　“就是想要扔掉，有关那一切的我都想扔掉。”
　　“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你知道现在又多少人在等着你回去工作吗？你都不考虑他们的吗？”
　　“就是考虑啊！就是考虑他们所以才被他一直利用啊！要不是因为他们，我怎么会连自己都丢了？”
　　我不知是哪里来的气，拽起她的手往屋里拉，忿忿地说：“快回去，今天还有一班船可以回去的。”
　　她却一下挣脱了我，大声地说：“我都说了不回去！你算是什么人啊？！我要做什么事不做什么事轮得到你来管吗？”
　　等不及我反驳，她就转头走了开去。对，我算什么啊，我不就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吗？

　　只是也不知道去哪儿，在岛上走着走着，竟回到了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里。
　　新人奖的奖杯被擦得琤琤亮地放在显眼的位置，桌面上的书稿本在我出门时随意地散乱在书桌上，这时已被母亲整理好。我拿出一本来随意地翻了几页，而后又将它们散乱成原来的模样。
　　只是那样的动作并不能平复我的心情，反而好似让我的心情更早了。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坐在这张书桌边，只能蜷缩在地板的角落。窗外的光暗淡下去，我希望这个世界没有人来打扰我。
　　“信！小信！你在吗？”窗外传来了姨母紧张的声音。
　　“信！你快醒醒！帮我去找找那个小姑娘吧！”姨母见我不答应继续顾自喊，“天都已经这么晚了，那个小姑娘还没回来。我去镇上找了也找不到。只有你会开车，你帮忙去岛后面找找好不好？信！信！听到了吗？”
　　如果我不答应，她会把门给敲破吗？看着门板犹豫好久，我才打开了门锁。
　　“她可能是回去了吧。”
　　“不可能，下午我还在镇上碰到了她，只是她好像不怎么开心都没搭理我。而且都那个点了，她没船可以出去的。”
　　“真的？”
　　姨妈点了点头，白天与她争执时她那副濒临崩溃的哭样一下子就摆到了我的面前。看她那副娇贵的模样就像是真辈子都没经历过小挫折，不会是想不开……
　　想到了这个我连忙拼出命来跑出家门，可不要因为我发生那种事，会让我一辈子都有心理阴影的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