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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百足之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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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日头正盛,骄阳灼人,梁沅坐在书案前,书房内外一声杂音也无,他看了几本奏章,伸手要茶水时对上刘宝的眼神,一皱眉:“还在外面?”
刘宝递上茶盏:“还在。”他试探着问:“天气这么热,陛下您看......”
梁沅烦躁的将茶盏放在案头,以手揉眉心处,刘宝紧忙上前来站在梁沅身后,梁沅便将头靠在刘宝身上让他按摩:“她自己要跪着,朕又没罚她。”
刘宝一边按一边小心翼翼的说:“乐贵妃毕竟身怀六甲,万一皇嗣有个闪失......”
“她自找。”梁沅坐直身体又拿过一本奏章来,刘宝再不敢说话,悄悄退出来,看着跪在烈日之下的李乐李悦姐妹俩,无奈摇头走到近前:“乐贵妃,您就算不珍重自个病着,也要珍重肚子里的孩子啊。”
李悦侧目看看李乐,眼神里满是忧愁,李乐神色却很平静,甚至浅浅笑了一下:“刘公公,陛下怎么说?”
“陛下叫娘娘珍重自个,前朝的事情让娘娘还是不要参与。”刘宝看她神情落寞,编几句话来哄她,盼将她哄回去。
“祖父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在狱中,我不能回去。”李乐执拗的摇摇头,依旧直挺挺的跪在日头下面,刘宝无奈只能招呼内侍过来为李乐撑伞遮阳。
丽荣来到书房外,眼神扫过跪在日头下面的李乐二人,脚步一顿,一旁的刘宝乖觉道:“皇后娘娘,您看这......”
丽荣瞪了刘宝一眼,径直走入书房中去,李悦恶狠狠的看着丽荣的身影消失在百结如意的竹帘内,低低道:“哼,她有......”
“闭嘴。”李乐冷冷的打断李悦的话,李悦望了她一眼,李乐却再不开口,面色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陛下。”丽荣行过礼,从萧贵手里接过药盏,放在梁沅手边,梁沅笑着放下奏章来握住丽荣的手:“你看朕今日是不是好多了。”
丽荣细细的看一回,笑:“陛下如今已经和从前一样的,看来这次的药很对症。”说笑几句,看着梁沅把药吃了,丽荣才道:“臣妾方才进来时看到乐贵妃,外面这么热,她有孕又病着,实在令人担心。”
梁沅听她提起叹气道:“朕何尝不担心,只是她这样倔强,非要朕释放李禅回家,李禅毁谤太后和王叔,朕如今不处置他就已经是念在她有孕的情面上,她竟然还如此不懂事。”
丽荣点头,略沉吟:“不如臣妾去让她回去吧。”
“你说不动她的。”梁沅摇头,丽荣却笑着说:“臣妾必定能说动她。”说罢便走出书房去,望着阶下二人,正色道:“乐贵妃听旨。”
李乐附身,额头点在被太阳晒得发烫的青石砖上:“臣妾听旨。”
“贵妃李氏,干涉朝政,逼胁圣上,罪犯欺君,念你有孕,令回昭纯宫闭门思过。”丽荣说完,转身离去。李乐一怔,旋即明白,苦笑谢恩,当下便有内侍宫人上前来搀扶着,护送她回昭纯宫去了。
梁炅入殿中时,春桃轻轻摆手,梁炅探头一看,含星侧卧在榻上,背朝外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他轻轻走近,坐在含星身侧一望,看她双目紧闭,呼吸均匀,料想大约是睡着了,便轻轻躺在她身侧,刚刚抬起手臂垫在自己颈下,含星却挪了挪,让出半个枕头来:“怎么有空这会过来。”
“你没睡啊。”梁炅笑,枕在枕上,贴近含星的肩头:“这会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
“不怕再被人拿去说三道四?”含星冷笑,梁炅心念挑动,也有些沉吟:“真不知李禅是怎么知道的。”
“捕风捉影,自以为空穴来风。”含星笑着睁开眼,转过身来与梁炅面对面,鼻尖几乎贴在一起:“我给他的机会。”
梁炅大惊,双手一推,差点掉在床下,自己挣扎两下跳下去站在地上,脸色大变望着含星:“你疯了!你这是要寻死么?”
含星被他推了一把,坐起来整理衣衫,似笑非笑:“我还不着急寻死。”
“你这样授人以柄,到底是想做什么?”梁炅眉头深锁,只觉得眼前这女人今日格外陌生,看着她笑靥如花,只觉得自己身上直冒冷汗。
“兵不归你,天下如何归你?不将天下握在手里,你我总有一日成别人俎上鱼肉,我这是帮你一把,你瞧,兵权到你手里了。”含星笑,轻巧站起来,伸手去揽梁炅,梁炅推开含星的手:“如你想的这样简单么?如今只怕萧氏已经有了疑惑,他交出兵符又如何,万一他振臂一呼清君侧,同样有百万之军响应。”
含星脸色未变,坐在榻上望着梁炅:“他不反,你如何除掉他?至于兵戈,我想堂堂摄政王其实并没有那么担心吧。”含星睨着梁炅的神情,口中嗔道:“我们孤儿寡母的,就要依仗你了。”
“陛下,太后正在午睡。”春桃的声音响起,梁炅大惊,含星也吃了一惊,只听外面梁沅的声音传来:“平日太后都是这会午睡起来的,今日怎么格外疲惫?”
“陛下,容奴婢进去看看太后醒了没。”春桃推门入内,梁炅知道无处躲避,便要往内室里去,却听到一声稚嫩的童音:“那那那那。”
梁沅携丽荣带着皇长子来给含星请安,皇长子在含星这里自由惯了,此时说话还不利索,但是走路已经可以稍快些了,竟摇摇摆摆跟着春桃进来,梁炅正欲进内室,皇长子贴着春桃入内,便有乳母要进来抱皇长子,含星只能猛的起身推了梁炅一把,自己迎上去:“乖孙儿快来让祖母抱抱。”
梁炅顺势钻入卧榻之下,含星抱起皇长子,乳母还未进门,在门外听到含星的声音识趣的请安,梁沅听到含星的声音,笑着携丽荣入内:“母后,朕还以为打扰了母后休息。”
含星笑着抱着皇长子坐在榻上:“怎么会,小乖乖来了,祖母高兴还来不及。”
皇长子方才看到有人钻入榻下,只觉得有趣,一个劲扒着边缘要向下看,含星笑着抱起孩子:“小淘气,如今可学会多几句话了没?”
丽荣笑着回答:“还是只会那几句,听乳母说男孩子说话晚是聪明呢。”
含星笑:“哦,聪明啊,聪明啊。”她做出怪样来逗皇长子笑,孩子笑得开心,春桃忍不住想伸手擦擦额头的汗,望着这一屋子母慈子孝含饴弄孙的祥和,只觉得自己心差点跳出来。
这一回来的人多,加之多了孩子,含星与帝后说了好一会话,又是询问病情又是谈及李禅的事情,待聊得多了,含星吩咐:“都别走了,就在哀家这里一起吃饭吧。”
梁沅和丽荣便答应下来,当下小厨房又立刻准备晚饭,直到用过了晚饭,帝后才带着孩子离去。
含星蹲在榻边用力拍拍:“登徒子,还不出来么?”春桃在一边又好笑又焦急,梁炅双腿早就麻木了,好容易滚出来,躺在榻下脸色都有些发白,含星和春桃二人将他搀扶起来,梁炅苦笑:“了不得,快给我几口水喝。”
待他缓过这口气,春桃去为他准备膳食,含星望着他笑,他便也跟着苦笑:“下一次再不敢来你这里这么早了。”
丽荣回宫,乳母抱着皇长子去休息,萧贵领着宫人替她卸妆更衣,待更衣结束,萧贵打发宫人去准备沐浴,屏退左右后贴丽荣耳后道:“娘娘,今日太后宫中不对啊。”
“嗯?”丽荣疑惑。
“那坐榻下面分明有人。”萧贵面色凝重:“奴才看得千真万确,坐榻一头露出一截子袍服来。”
丽荣心头一阵乱跳,脸色变了几次,最终还是吩咐:“千万不可将这事情泄露出去,没有真凭实据,只怕又会步李禅的后尘。”吩咐完了,又有些不放心似的:“你当真看仔细了?”
“绝对不会错,奴才想,必定是摄政王。”萧贵说完,看着丽荣的脸色阴沉,小心的说:“不如将消息传出去给老爷?”
“不可,爹爹个性冲动冒进,一旦有个闪失,本宫担待不起。”丽荣摇头,萧贵低头答应了。
待丽荣沐浴时,萧贵出锦华宫,招来一名内侍道:“去一趟内廷卫,把孙统领找来。”内侍答应着去了,片刻便领着人回来,孙统领冲着萧贵一抱拳:“萧公公有什么吩咐?”
“娘娘有几样东西要捎回娘家,这会子家里正在风口浪尖上,怕惹人话柄,这不,托付你了。”萧贵笑着递给孙统领一只盒子,孙统领接过去:“这点小事末将自然办到,不知公公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没了没了,只要交给萧将军就行了,孙统领有劳了。”萧贵笑着,孙统领答应下拿着盒子离去,萧贵站在甬道上望望,轻轻冷笑转身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