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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去心知更不归(三) ...

  •   含星的手在桌下轻轻握着扇套,那白玉骨的扇子在扇套里似有似无,抓紧了便觉得它在,不用力便好像不在。梁炅早就注意她挂在腰间的扇套,今天白日才听内侍闲聊,外命妇议论太后千秋的时候腰间挂着扇套,精致小巧却又多了几分男子英气,很是衬人。

      当日点选贡品时无意见发现这柄扇子,触手生温的白玉让他莫名其妙就想到了含星,于是便配上扇面作为礼物送了过去,本以为这件东西大约会被含星放在柜子里不见天日,却没想到竟引领了外间女子新的穿戴风尚。

      “昨日人多,今天单独恭祝你寿辰。”梁炅端起酒杯,伸手去给含星斟酒。含星眼看着蜜色的酒浆从壶中落入自己酒杯之中,抬起头看着梁炅自若的神情,心头微微一动。一动之后,却是一紧,乌兰太妃的话又到了耳边,取舍之道当真是最难琢磨。

      “你来,其实有话说对么?”含星看着梁炅,他冠上的朱红宝石熠熠,耀得含星眼眶心头都微酸了。

      “没有。”梁炅看着含星,神情渐渐露出疲态,想要伸手去握着她的手,却看到她正死死抓着腰间的扇套,看着她泛白的关节,他没了握一下的意愿。不知为何这样累,连说句话都这么累,记得刚刚走到长春宫门外时还觉得凉风习习步履轻盈,此时却满心都是惫懒情绪。

      难道就为她这么一问?

      梁炅看看含星的脸,惊讶的发现原来她已经老了,眼底的纹路在灯下竟无处躲避。

      含星轻轻点头:“所以你并不担心。”

      “不。”

      “好。”

      多一个字都不必,两个人都明白彼此的心迹,梁炅突然明白自己为何这样累,原来是因为其实自己早就明白二人之中隔着一道鸿沟,两个人都想走一步,却都明白这一步迈出去就可能是万劫不复。

      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我走了。”梁炅起身,想叹口气,到底咽了回去,含着一抹笑,转身要出门,刚走到门口,忽然觉得背上被人一撞,前倾一步就觉得腰间紧了,低头看到那一双手死死扣在自己身前。

      仍旧是一言不发,梁炅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朱红木门上碧色窗棂有些斑驳了,金漆也掉了一些,蒙窗的棉纸是新的,还看得到棉纸的绒毛。

      那双手勒得那样紧,像是要将他拦腰截断,背后却一点声响也没有,喘息的声音都很轻,一丝颤抖也没有,执拗的不肯松手却又不肯说话,梁炅伸出手想要握着她的手,抬起来悬在半空落不下去,咬了几次牙,终于覆盖在上面,碰到她冰凉的手背:“想说什么?”

      还是没有一句话,只是那双手更紧了一分。不过是弱女子,再怎么用力也不会让梁炅觉得疼,感觉到她的无力,梁炅也不知该追问些什么,任由她这样消耗了所有的力气,直到她的双臂再也不能用力勒住:“真的无话可说么?”

      那双手用力的松开,推了他一把,他听到她在背后颓然倒下,玉山倾倒,伏在桌边屏着呼吸。

      “你走吧。”含星闭着眼,双臂没有一丝力气。一时冲动可以做很多事情,可是清醒过来却又要处理所有的后果。看到梁炅背影的瞬间,她头一次感觉到惶恐和不舍,为何不舍?她是先帝妃嫔、是当今太后,他是臣弟,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可能名正言顺得一个结果,为何还要执迷不悟?为何还要自作聪明以为能够抽身而退?

      “走。”半天都没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竟被他打横抱起来,不及反应就已经穿过了水晶珠帘,珠子一颗颗碰撞在一起,像骤然碎落一地的心思,被他猛然打得粉碎,散落一地再也收拾不起来。

      含星看着梁炅头上的红宝,迷蒙中只觉得那宝石颤巍巍像是一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俩的所作所为,不寒而栗只能闭上眼睛。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取舍?就这么走下去好了!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挡我者,死!

      含星想着这句话,猛的瞪圆了眼睛,那红宝依旧熠熠,只是含星却看清了,死物而已。

      岑柏青跪在含星面前,心头惴惴语气却很平缓恭敬:“不知太后传召臣有何吩咐?”

      含星端坐在上首,隔着纱帘看出去,一身白衣的岑柏青看起来果然是个俊美公子,含星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下暗想这样的人物,怪不得入了阳昌公主的法眼。

      “岑大人,哀家有件事不太明白,想请教岑大人。”

      “下官不敢,还请太后吩咐。”

      “本朝法律是否允许男子停妻再娶?”

      “不准,本朝男子虽可以一夫多妻,却不准弃糟糠停妻再娶。”岑柏青心头迷茫,却仍旧一字一句规规矩矩的回答含星的问题。

      “那岑大人是否有停妻再娶的意思?又或者岑夫人犯了七出中的哪一条?”含星的口气揶揄,却吓得岑柏青俯身:“太后,臣,臣,臣如何敢......”

      “岑大人不要忙着撇清。”含星鄙夷起来,这男人竟如此不堪么?区区几个问题就将他吓得屁滚尿流?如此没有担当的男人,死不足惜,只是可惜了阳昌公主的一片心意。

      “这书信大人怎么解释?”含星示意春桃,春桃拿出一张信笺,走到岑柏青的面前扔下,岑柏青满头大汗,拿起一读,面如死灰,口中喃喃:“想不到想不到......”

      “岑大人有什么想不到?须知道这书信往来难免被人抓住,如今证据确凿,岑大人打算怎么了结?”含星冷笑:“阳昌公主和亲在即,岑大人在书信中口口声声承诺伴随公主终生,哀家好奇,大人将如何安置家中妻小?”

      “太后......”岑柏青拜伏在地,抖如筛糠,舌头打结怎么也说不利索。

      “来人,将这个负心薄幸的畜生拖下去,杖毙!”含星冷冷喝道,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上来一把揪住岑柏青就要拖出门外,岑柏青大惊之下口齿忽然伶俐了:“太后容禀,这事有下情啊!”

      “慢着。”含星吩咐,内侍扔下了岑柏青,他手足并用满身是汗爬到了含星面前,依旧拜服在地:“下官纵使品行不端,也不敢觊觎公主,这信绝非下官书写,下官冤枉。”

      “岑大人,你以为哀家不经查证便乱定罪么?这书信有来有往,信中自称为‘青’,且不说满朝文武名字中有个青字的年轻才俊只有你一人,哀家还核对过初入宫门的对牌,书信往来期间唯有你岑大人的对牌出入。”含星冷笑,看着岑柏青抖得越来越厉害,眼中鄙夷便越来越深。

      “太后,的确不是下官所为......”岑柏青口舌发干,只觉得手足都软了。

      “这样抵赖也太无耻了吧岑大人?”含星冷哼一声,正欲叫人将岑柏青拖下去,岑柏青却突然带着哭腔哀声道:“太后,下官,的确不是下官,但是下官知道是谁。”这话像是气急败坏鱼死网破,含星被他这口气一惊,隔着纱帘看不太清岑柏青的神情,可是看大概这话貌似是真的。

      “谁?”含星疑惑。

      “臣,臣有个胞妹,闺名竹青,自幼行走宫中,因善音律,自幼与公主一同学艺.......舍妹自幼喜着男装,自先帝时进出宫门必签留臣的名字,先帝曾戏称舍妹为‘小岑大人’,舍妹书信时亦自称为青。”岑柏青说完,像是全身脱力,趴在纱帘外叩头不止:“舍妹一时糊涂乱了心思,家严已于五日前将舍妹禁足于家中,求太后念在舍妹年纪幼小,饶恕她犯上的罪过。”

      含星默然。

      原来竟会错了意。

      “太后,阳昌公主在宫外求见。”宫人通报,含星一愣,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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