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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海边生辰 ...

  •   树欲静而风不止,开学典礼落幕后,在这个学风俨然的学园里,有两个人成了学校每一个角落的关注点。

      一个是迟森,这是理所当然的,另一个则是太阳雨里的那个女孩。冷艳的美貌闻名遐迩于人前的曾雪音。

      其实除了那天之后温煦一次也没从迟森口中提到过她,更别提看到他们走在一起。

      林薇薇和温煦同桌也有一个月了。有些婴儿肥她,是个十足的馋嘴猫。用二零一一年流行词形容的话,就是个典型的“吃货”。

      自从薇薇知道温煦和迟森是中学同学后,很快就融入到两人的世界里,除了晚餐迟森要乘车回别墅吃饭外,午餐时光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三个一起,不知艳煞了多少芳心暗许的女子。

      面对众多美人投来的或明或暗的疑问,温煦从来都是淡然,“中学同学而已。”

      薇薇满脸自豪,“纪大帅哥中学同学的现在同桌,羡慕吧,羡慕吧?哈哈。”

      薇薇时常开玩笑说,“丫丫……好温煦,你把迟森帅哥借我几天吧。”

      “没个正经的。”一般这个时候,温煦表面上都继续手上的事情,可是心里都似乎被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迟森因其富有磁性的声音,被校广播中心的负责老师拉到播音台。

      每天黄昏时都能听到他用她百听不厌的声音播读着来自各年级的稿件,或是播读祝福语和播放同学点播给他人的曲子。

      名校里的爱慕一向都比较压抑,没法子明目张胆,却总能费尽心思依托各种资源、渠道暗送秋波。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规章制度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温煦有时候打趣他,“我怎么听说有人因公而私藏了很多稿子呢?”

      “那些点播的曲子和祝福语千篇一律没什么特色的。倒不如播放些更有意义的。”

      说完后,他嘴角弯弯,双手交叉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要是你季温煦点的,看在姓氏谐音的份上,我会考虑播放的。”

      “恩,我也会考虑的。”温煦四十五度抬头,笑笑,明眸动人。

      “笨。”他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温煦有些恼意,瞪大眼“好好的发型都被你弄乱了。”

      “反正都没人要了。”迟森恶语相向。

      “正是因为没人要,所以时时刻刻都要保持好的形象。”她伸手顺了顺头发,就这么被恶魔一直摧残着。果真兰形棘心的纪迟森。

      “这个叫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温煦一副“说了你也不懂,乔木不可雕也。”的样子。

      “善其事?”迟森咀嚼这三个字,似乎略为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冬天快来了。”迟森说,一副继续打击她的样子,其实眼下不过才十月初。

      “春天不远了。”她偏执地看着他。

      薇薇在旁边吃着东西云里雾里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啊,这话我知道,雪莱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薇薇一边用纸巾擦拭着刚刚抓薯条的手指,一边插话到。

      “笨薇薇,你懂什么?”迟森不知想到什么,闷闷不乐地坐到位子上去了。

      前两天,他看到她和高二的一个叫刘琰思的学长一起从操场上走过,两人有说有笑的,而且昨天在食堂打饭时,刘琰思还一脸欠揍地问“不介意一起吧?”

      温煦每两周回一次家,季父再忙总会准备一桌的饭,顺便喊来李爷爷和顺子过来吃。

      顺子升上六年级,大概因为父母都不在身边,所以骨子里缺了点男子汉的气概,很喜欢粘着温煦和迟森。迟森偶尔得了空也跟着温煦回去,大多数时候和顺子玩一会儿,帮他补习下数学后,来不及到季家吃晚餐就乘车回市中心了。

      十一月,非典在广东佛山出现,很快通过旅游传播开了。许多大城市的大学高中都因为发现病例而封锁了学校。

      尽管M市一直没有新闻报道有染上sars的病例,但是M市的醋还是第一时间被抢购一空,出现了脱销。

      那个时候手机对于广大大学生都是奢侈品更何况是中学生。就是季父用的都是大哥大。温煦用IC卡在楼下的电话厅给季父打了一个电话。

      季父嘱咐她这段时间不要去人潮拥挤的地方,公车拥挤,如果可以就先别回家,平时多呆在租住的屋子里,照顾好自己。

      人心惶惶中,一中原计划三天的运动会也因此压缩到两天,匆匆了结,提前结束了。而对于秋游实践日也延迟到第二年。

      十一月二十三日,第一个没有季父一起过的生日。薇薇周末也回了自己市中心的家,温煦有些想念季父亲手煮的面。

      季父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她要去楼下餐馆里吃一碗长寿面。傍晚的时候,风渐起,她披了一件淡紫色的针织衫走下昏暗的楼梯。

      一楼楼道底下停了好些自行车,她艰难地手撑在墙壁上,挪了过去。刚走出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就看到黑色薄针织衫,牛仔裤的迟森依靠在红砖墙上,灯光忽明忽暗处对着她笑。

      “我缺一个人陪我去一个地方,就你吧。”

      “什么地方?”温煦疑惑。虽然是周六,这个饭点住宿的学生游离在周围的多了去。好些人认出迟森后都一步三回头看他们。

      “女孩子打破沙锅问到底不好。”迟森也不管周围三三两两的学生,只能一手拉过她的手臂向一辆崭新的红黑色拼接的自行车走去。

      “上来?”迟森跨坐在座椅上,侧头任凭细碎的刘海在风中轻扬,他眼底里有着让人看不懂的坚持。

      “哦。”温煦因为里面是白色的针织裙,不太方面跨坐,只好斯斯文文地侧着坐在后座上。

      她的手犹豫地抓在迟森椅座下的弹簧下,迟森在确定她坐好后就踩上了踏板,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声穿过耳边,她的心却异常安静。偶尔,自行车从街道旁种的树下经过,飘来一两片落叶,半是琨黄。

      温煦问“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而是我呢?”她说的极其小声,像是梦中呓语,在喧嚷的人群中难以捕捉。

      迟森问“什么?”

      她摇了摇头,一只手离开弹簧往他的脖子去,“有落叶,我帮你摘去。”

      她冰凉的手在碰及迟森的脖子时,他们具是一颤,迟森原先骑得稳的自行车左右摇摆了下,温煦仓皇之中抱上他的腰。

      “季温煦小朋友你以为你是从古墓里出来的小龙女么,手那么冰?”迟森感到腰间一紧,叹了一口气,“抓紧了,若是摔倒了。哪里留了疤痕,怎么善其事?”

      “哦。”刚才的慌张中,那片叶子犹在她的手心里,贴合着迟森黑色的针织毛衣。

      温煦轻轻松了手,叶子从她微凉的手心里挣脱,随着风而飘离了。她的眼睛随着叶子离开的轨迹看去,直到它消失在视野里。

      感谢今生能与你相逢,
      海风,海浪都在强烈地煽景。
      微笑将你一次次梦里放映,
      相信爱不会再飘零。
      好想和你浪漫一生,如果你是过客,我将是浮萍。
      纵然一千次相思成空,
      我还会在梦中一万次等。
      ……
      不曾相约,不曾说出过的心动,小小秘密
      ……
      也许终将是青春梦境。
      ——《海浪边的浪漫》

      原来他要带她来的地方是海边。

      迟森将自行车停靠在沙滩边的大礁石的后面,十一月的海风已经很凌冽了,尤其是这样的黄昏。

      海平线上,残阳半遮脸,有着情人眼里的欲说还休,只是她欲说还休的对象是海么?

      迟森掌纹细致的手心在她眼前晃了好几下,“看什么,这么入迷?”

      “你听过风与海的故事么?”温煦从游离的思绪里出来,软软的声音在海风吹呼里是那么细而不闻。

      “没有,你说说看?”迟森一步步靠近沙滩,温煦跟着他的步子,亦步亦趋朝前走。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片蔚蓝的海域里,里面住着许多美人鱼……”

      迟森扑哧地一声,笑了。“你不要告诉我是人鱼故事,那个三岁小孩都知道的。”

      温煦轻拧眉头,“可是迟森,我知道你不是三岁小孩。”

      迟森回望她,抿嘴,侧耳倾听,眼里流露着星点愉悦。

      “每个清晨和夜晚,都会有人鱼在海的中央歌唱,旅人爱极了这片海域。有一个美丽善良的美人鱼爱上了陆地上英俊的王子,为了追求真爱,不惜用她引以为傲的动人嗓音换来人腿。然而王子却误以为是人间的女子救了她,而和她结婚了。巫婆说只要美人鱼杀死王子就可以重回原来的生活。”

      温煦很认真地说,迟森仍然觉得这是安徒生的通话故事《海的女儿》,但又不愿意打断她,遂由了她去。

      “小美人鱼投入海中化为泡沫,但是其实还没有结束。每一个泡沫都是人鱼公主对王子的爱。海亲眼见证这一切,她不忍心小美人鱼就此被风吹散,她对风说——她为什么要那么傻呢?爱不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好比二十丽姝,到头来也是青丝白作尔。何苦呢?我知道你没有办法让小美人鱼复活,但请你不要吹散它们。”

      “风无比地哀伤,他说——你不懂爱。海说——我懂,我怎么不懂?风说——如果一片花瓣掉了下来,你能接住,两片掉下来,我们一人接住一片,那如果三片、四片,千白片呢?”

      “海沉默了。风说——这一世终究是有自己左右不了的东西,比如桃花一年一度的盛开又一年一度地相拥落去,比如情难自禁地爱上一个人……人鱼公主既然化为泡沫,那也是她的选择,你何必执着?”

      “风吹过海,眷恋上海潮的声音。风欲停留,海水无情前行。待到海水悔悟时,风过无痕。风始终及不上海的决绝,海终究追不上离去的风。”

      迟森沉默了,这一生终究有自己左右不了的事情么?他是天之骄子,几乎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此刻的他并不能明白风与海的故事,仔细咬文嚼字一番,不得其解,遂挠了挠温煦的脑袋瓜。“是你自己杜撰的吧?”

      “是啊。”温煦也笑了,不知哪一天自己神经不对,就想出了这样的后续。因为从来结局就不止一个,只是人们习惯了打住。

      很多时候没有结局就是最好的结局,只是当时的他们太年轻,总是想要一个结局。

      “你的脑袋瓜里该装一些同龄女生的东西了……”迟森莞尔,拉着她跑了起来。

      风吹过他们单薄的衣服,温煦纤细的手腕在迟森微凉的手掌里。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跑。

      他一回头就看到她清明的目光盯着自己,白皙的脸庞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到了一处高高隆起的沙堆前,他松开了她的手。

      “你挖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他蹲了下来,拉了一把犹在发愣的她。

      “哦。”温煦二话不说,手伸了过去。

      迟森却快她一步置于她的掌下,“你不怕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眼眸似水清明。

      “今天不是愚人节。再者若真是可怕的东西,我一定拉着你不放。死也要拉你垫背。”温煦坚定无比地说,眼里笑意深浓。

      其实只有她自己的内心知道——在他面前,只要是能让他开心,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这是她对他的情难自禁。

      “好吧,蛇蝎人。”他自觉省略掉“美”。

      有点软,有点温热,到底会是什么呢?在快挖到底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薇薇的声音,“你们太不厚道了,太不厚道了。都不等薇薇。”

      温煦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就算没有人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却有两个人能陪自己度过,忧的是,原来他不只是缺一个人,她并没有自己想想中的那么特别。

      薇薇把左手边的红色袋子搁置在一旁。“快快看,熟了没,我都快饿死了。”

      “熟?”温煦疑惑。

      “好阿煦,纪大帅哥没跟你说里面是焖地瓜吗?”

      “地瓜?”温煦一瞬间有想笑的冲动,她在挖沙子的时候脑子里闪过千万种想法,却怎么也想不到是地瓜。

      “我们买了红薯,紫薯,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迟森轻笑。

      “今天是什么日子?”温煦私笑。

      “笨阿煦,比我薇薇还笨。”薇薇用食指轻推了下温煦的额头,“你的生日啊。不会是被纪大帅哥迷昏了头吧?”

      “胡扯。”温煦当下反应,等等……薇薇说是今天是?

      “能不能不要露出这样的神情,美人沾不上边,才女沾不上边,灵气总该有一些。”迟森拍了拍她的头,“薇薇和我说开学初看到你填写的信息栏里写着十一月二十三日生日。”

      温煦眼眶立马红了,她努力睁大眼睛,迎着海风,硬是逼着要夺眶而出的泪花回去。

      薇薇挖出用布包着的地瓜,去了最外层的锡纸,圆圆的眼睛笑成拱形的,“寿星大人请先选?”

      “左边的是紫薯,剩余的都是红薯。”迟森温言道。

      “紫薯吧。”温煦欲伸手去取,迟森好气又好笑地阻止她,“没见过你这么傻的。烫的。”

      他从挎包里掏出三条纯白色的餐巾,一条递给薇薇,一条细心包好紫薯后,才递给温煦。

      薇薇嘟,圆圆脸鼓鼓的,嘴里不满意嚷嚷,“纪大帅哥,有你这么偏心的?”

      “肉多的孩子按理说不怕烫。”迟森又一次将他的毒舌发挥到淋漓尽致。

      温煦感受手心传来的暖意,心头像有千万朵向日葵盛开在这十一月末。

      薇薇撅嘴,满脸委屈,“你这不科学……呜呜,阿煦他欺负我。”

      温煦在一旁偷笑,“我吃不住他。”

      薇薇泪眼汪汪,“冤孽,我怎么就摊上你们两位。”然后狼吞虎咽了起来,美食当前一切恩怨情仇都是浮云。

      等地瓜被他们三人消灭后,薇薇拿过身旁的红色袋子,“看看你们多不厚道,我不过是去拿了生日蛋糕,你们就……”

      “薇薇,再不快点,天黑了。”迟森一手拉过袋子,白皙的手指如仙鹤共舞,几下子就解开了枚红色的缎带。

      在他们三人围成圈的情况下,插上十六根蜡烛,然后一根根地点燃。明亮的烛火雀跃在他们三人之中,薇薇带头用她虽不动听却格外温暖的嗓音唱“祝你生日快乐……”。

      迟森手带着暖意拂过她的眼,“许愿,孩子。”然后他加入了贺歌之中。

      不同的是他用英文再唱了一遍,末尾的一句是——“Happy birthday to Wenxu.”

      然后三人埋头,烛光消去,烟袅袅。

      薇薇说,“愿望里有没有纪大帅哥和我?”

      温煦笑得温柔而神秘,“薇薇想知道么?”

      薇薇凑近,一脸请教的乖乖样子。温煦眨了眨眼,眼波如画,眉山如黛。“不告诉你。”

      “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薇薇!”薇薇食指一抹奶油和迟森两人对眼一望,达成共识。

      “你们……”温煦左右脸都多了一朵花色的云彩。

      迟森和薇薇两个始作俑者都捧腹大笑。

      “我季温煦不是好欺负的。”

      温煦抛开了以往的顾及左右手各沾上奶油,往两人脸上涂去。

      三人的欢笑声迎来了沙滩上稀稀落落的情侣的驻足,薇薇往海边跑去,三人无所顾及的战场从沙滩上跑到了近海处。

      海浪一波一波,平平仄仄地涌来,漫过他们的膝盖。

      迟森喊“温煦。”

      温煦带着和薇薇嬉笑的笑颜不经意地转头,迟森手里带着水珠向她泼来。

      水珠顺着她及腰的长发滴滴答答随着倒退的海水没入海里,温煦眼睛清亮,“迟森,你过来。”

      迟森不自觉地靠近,温煦一把拦着他的脖子,在他惊讶之际,将手心里最大的一块奶油涂到他脸上。“看你戏弄我,大花猫了吧。”

      然后三步两步拉着薇薇跑掉。

      迟森伸手摸上又脸颊,唇边荡漾开夏花一样灿烂的笑。

      终究他们不过十六岁,饶是再安静的个性,骨子里都带着一丝疯狂的星火,只要有人点燃,一触即发。

      “季温煦,生日快乐!”迟森仍然站在海潮交际之处。

      海风甚大,模糊了她的耳。

      “你说什么?”她和薇薇回首。

      “我说——某个姓季的笨孩子,生日快乐。”

      那个时候太阳早已经回了家,天黑沉沉的。那个太阳之子却照亮她的所有。海潮一浪接一浪,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正如歌词里唱着的“不曾相约,不曾说出过的心动,小小秘密……如果你是过客,我将是浮萍。……也许终将是青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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