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伪梦》阿颜觉罗氏

2、宝钗来了，贾母悔了

　　这时候的袭人虽是贾母给了宝玉使唤的丫头，但还没有后来手眼通天的本事。只是小主子身边一个颇得意的丫鬟而已，她虽因贾母的原因领的是一等丫鬟的份例，不过上面还有媚人、可人两个大丫鬟压着，那种要做“宝玉心里第一人”的想法还未露出小苗苗。
　　至于林黛玉？早在睡梦中和便宜爹商量讨后妈，顺便告状去了。因此袭人瞅着机会进来询问的时候，空降兵紫鹃只好揣度着表姑娘的态度，斟酌着词句说道：“林姑娘才在这里伤心,自己淌眼抹泪的说：‘今儿才来,就惹出你家哥儿的狂病,倘或摔坏了那玉,岂不是因我之过！’因此便伤心,我好容易劝好了，才刚歇下。”
　　袭人上前看了看，见帐子中一个小身板儿还在不时地一抽一抽的，心下也猜着了。又看了看在整理衣裳首饰明日穿戴之物的王嬷嬷笑道：“怎么不见雪雁妹妹？快休如此。明儿姑娘醒了你只告诉她。将来只怕比这个更奇怪的笑话儿还有呢!若为他这种行止，姑娘多心伤感，只怕伤感不了呢。快别多心！”一面看了看帐子内，笑了笑走了出去。
　　才刚踏出没几步路，却见在贾母处见过的表姑娘带的那个叫“雪雁”的小丫头跑了过来：“袭人姐姐。是袭人姐姐吗？我想问姐姐个事儿，烦姐姐告我声儿。”袭人停了脚，见屋里宝玉已经睡下，并不成惊动，才拉着雪雁出来低问道：“什么事儿着急忙慌的，明儿再问不行么？”
　　雪雁学着自家姑娘的样儿，也歪着个头，一派天真地说道：“我们嬷嬷怕明儿姑娘醒了会问呢！好姐姐，你知道告诉我吧！究竟小爷的那块玉是个什么来历？”
　　决口不提刚刚姑娘进屋后一脸嫌恶的神情，那样子和嬷嬷们说到哪个斗鸡走狗不思进取的纨绔“败家玩意儿”的神情一样！被嬷嬷们洗了脑的雪雁心里就记住了“贾二爷败家玩意儿”，浑然没想起来正主才7岁这个事实。
　　袭人随即一怔，荣府里谁不知道宝玉这块玉的来历？她怎么问起我来了，不是有紫鹃？又想想紫鹃刚到林姑娘身边，到底不够细心。所以看了看屋内，确定没人叫就笑着敷衍道：“这东西究竟什么来历，我也说不大清楚。林姑娘若想看，明儿看了就知道了。”
　　雪雁记下了话，又笑着说声“谢谢姐姐”蹦蹦跳跳地回屋了，还是那样天真，到弄得袭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雪雁第二日脆生生地把昨天在荣府里打听到的故事说给林黛玉听时，林黛玉那颗原就不稳的心听得一抖一抖的。这败家玩意儿，居然往小女孩子屋里随便钻不说，还往成了亲的晚辈（秦可卿），嫂子（王熙凤）屋里钻。这娃亏的还小，要再大些，该懂的都懂了，在她们老家那块儿一准儿要浸猪笼。
　　至此之后，林黛玉每每借口“想爹了”，“想妈了”和贾母睡在一张床上。你个熊孩子，再敢四处乱钻，老太婆我打不死你！
　　贾宝玉在碧纱橱看不到仙子般的林妹妹，转而把目光转向了贾母处。果然，一见林妹妹和最爱自己的祖母住在了一起，安分了许多。
　　这样过了几天，故态复萌，贾母乐意两个孩子多生亲近亲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林黛玉只好回到自己屋睡，然后就叫人放出了“水土不服，引发旧症”的流言。当日入府不小心惊着风了，这两天天气反复，先头在扬州好容易调养好的身子这时候不大好了。狠狠上了回王夫人的眼药，报了当日之仇。
　　王夫人察觉时府里已经流言满天飞了，气的直发抖，恨不得把房里摆设全砸了也消不了火。可是她是当家太太，素有“贤名”的。不是王熙凤这种新媳妇儿，好随意砸摆设，使脸子给婆子管事儿的看。要雍容，要平和，绝不能随意发火把自己经营了几十年的“木头”“菩萨”名儿给糟了，只好撕帕子消气。转身揉搓周、赵二位姨娘和底下的小丫头子，把自己院里略微有一点点像林黛玉的丫头全发卖了才解了气。

　　打黛玉入府，不论是王夫人一直在给下马威，还是荣府自认见惯世面的下人们见表姑娘衣裳素朴，就带了两个下人入府就一直明里暗里地拜高踩低，拿眼角鼻孔看人。黛玉都闲闲以示，四两拔千斤地反击了回去。王嬷嬷甩了几把钱，在贾府内院里碎嘴的婆子中转了几圈，后院里就传出了“林府姐儿是老太太心肝儿肉，是一方大员之女，等闲不得轻视”的传言。
　　林黛玉是小女孩，可内里的那个不是啊？她都80多了，这个时候的贾母也才60多岁，和她儿媳妇差不多大。她一半拿贾母当老姐妹说笑，一半是当晚辈看的。
　　王夫人充其量也就她大孙媳妇那点年龄，她就是再心眼小，也不好意思端太婆婆款儿和小辈计较啊？于是，作为林黛玉奶娘的王嬷嬷只好抄刀上阵了。哪怕这位其实也就比王夫人大几岁，好歹也是个同辈份的身份了。
　　当然，林黛玉是不可能告诉王嬷嬷自己这么做的真相的。她重新活了几年，多少也有点主子款了。当主子的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去向奴才解释自己想干嘛？王嬷嬷只好自己琢磨，慢慢的，也觉察出一些苗头了。
　　比如说：王夫人是黛玉的二舅母，是长辈。长辈可以为难小辈，小辈却不能以下犯上，会被说不孝的。荣府里的奴才又天生嘴巴没把门儿，万一姑娘在荣府里名声毁了怎么办？还要不要嫁人了？她是不知道贾母曾经且现在依旧亲上加亲想法的。所以把自家姑娘的闺誉维护的那叫一个严。
　　一看空降兵“紫鹃”虽然服侍的不错，也有些知心姐姐的味道，但是，好像这丫头天生对“男女大防”不大当回事。或者说，好像整个荣府都不当回事。
　　忠心耿耿的王嬷嬷着急了！怎么能不把姑娘的事情放心上呢？
　　又想想：好像当家的王夫人对待自家姑娘很明显的有些不友好。可姑娘还是个孩子，这时候讲究一个“孝”字。其严苛之处随时能把人逼疯，晚辈是不能跟长辈顶着对着干的，这样名声不好。可是让姑娘受了委屈装哑巴，打落牙齿和血吞吧？王嬷嬷更心疼更不甘愿！
　　于是老太太想了个很有些“犯上”的主意：你戳我心肝儿，我啄你眼珠子！
　　王嬷嬷服侍林家两代主子了，多少受了些“诗书”的熏陶。“小奔大走”的典故还是知道的。她为自己的行为找了很好的借口：不能让外人说荣府当家人不慈！
　　咱们姑娘是荣府嫡姑奶奶的亲闺女儿，身上是流了一半儿荣府的血的，怎么能让外人诽谤自家外家呢？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林黛玉如同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样很开心地看着和自己小儿媳妇差不多大的王嬷嬷打着“一切为了维护荣府各位哥儿姐儿名誉”的旗号把王夫人气的一蹦三跳。
　　期间，林黛玉一有机会见到贾赦、贾政这二位舅舅，第二天府里就会流传出“林姑娘想爹想的哭了”，然后贾宝玉一被贾政逼问“上进读书”，林黛玉就哭倒在贾母怀里。
　　“哪怕我爹爹也如舅父这般严爱，便是每日里训我一顿我也甘愿。偏我在外祖家一住多年，不曾有一日尽孝爹爹。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搞得贾赦贾政兄弟俩都不好意思出现了。然后爱孙心切的贾母只好动用荣府老太君的身份，逼得贾琏王熙凤夫妻俩公私不分地安排人给黛玉写信回扬州报平安，用言语来向南方的父亲尽孝。
　　当然信的内容只会是一些小女儿的童言童语，什么和几个表姐妹又做了什么诗啦，什么和珠大嫂子学了新花样，孝敬老太太，也给爹爹留了一份啦？什么我好想爹爹，不知爹爹还记得我不拉？然后，就是一句固定的话，非常直接：你啥时再给我找个妈！
　　因为府里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有妈，就我没有。明明上次听到X舅妈，X姐姐（妹妹）院里的嬷嬷们说我和姐妹们是一样的。可我明明没有妈啊？怎么能搞特殊呢？
　　不论是贾母还是王熙凤是做不出偷窥小孩子写给亲爹信件内容的，人家人品没这么没下限。但是不能偷看可以明问啊？林黛玉身边可是有耳报神的，她写东西时一直都是紫鹃在旁服侍！
　　所以，府里的下人们忽然发现林姑娘身边的紫鹃姐姐突然间就得到了上至最高领导人贾母，下至掌家小媳妇王熙凤的各种和颜悦色。
　　紫鹃知道啥？人家虽然“略微认得几个字”，但真的只是“略微”。可是主子问话了，不能不答呀？不然不是显得自己不尽心没服侍好？何况又没坏心思，只是长辈关心晚辈好不好而已。
　　只好斟酌着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领导人：二爷屋里的袭人姐姐每每劝告二爷不要和老爷置气，要乖乖听话。因为老爷是慈父，都是为了二爷好！所以姑娘在小丫头们碎嘴聊天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于是想家了！
　　贾母放心了，王夫人放心了，于是王熙凤也放心了。只要不是白眼儿狼就好！

　　日子就在王嬷嬷时不时地整出点事儿给蹦蹦跳的王夫人，而王夫人越看林黛玉这个小狐媚子越有一种服侍太婆婆赶脚的状态中飞快地又过去了几年。林黛玉都差点忘了这是啥地方了！
　　然后，忽然有一天，三春手拉着手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姨妈家的宝姐姐要进京了。原因：她亲哥看上了人家的小姑娘，惹出人命了。目的：宝姐姐参选，宝姐姐的哥哥避祸。
　　林黛玉看着年龄最小的惜春难得地开口说了好几句话，脑子里瞬间想起曾经小员工用一种极度不忿和鄙视的表情说着宝姐姐“骨瘦如柴”、“脸色惨白、双眼发呆”、“营养不良”的话来。然后下意识地看着自己细成一把的腰心想：不是说林黛玉身材肥硕像壮士保胎吗？（大误！）
　　而也就是在这一年开春，袭人终于PK掉上头的可人，正式成为了宝玉身边第一把手。
　　林黛玉第一眼见到薛宝钗是在贾母的屋里，看着小丫头很有福气，好像很好生养的身板头脑里第一反应就是：熊孩子，嘴上没把门，说胡话会烂牙哩！
　　然后啥兴趣都没了！现在的年轻人哪，就是没长牙，说的个话我老太婆都听不懂了！
　　薛宝钗这时候很有几分青云志，以为凭自己才貌肯定会入选才人赞善一职，因此对于林黛玉也就平常处之。丝毫不知道人家心里在想着要是在21世纪碰到她这样的孩子，一定娶回家当重孙媳妇。
　　王夫人正恨林丫头狐媚宝玉不读书惹老爷生气，忽然间来了个嫡亲的外甥女儿，品格端方，容貌丰美，最重要的是行为豁达，随分从时。心里那个满意啊！到底是自家妹妹的孩子，至亲的骨肉就是好！
　　想着宫里熬油似的女儿元春，细数数当今后宫凡生了儿子的要么不得宠，要么身份不够。对于宝钗参选公主伴读充作才人赞善这事儿一点儿也不担心。当今再喜欢花骨朵的女孩子，也不会对自己妹妹和女儿身边的侍女下手，宝钗根本没机会，多半是要随公主远嫁，伺候驸马爷的。
　　她女儿元春大年初一这么好的日子生下来的，这么大的福气，也只是借着太上皇最宠爱的荣太妃才堪堪有了个婕妤的封号。宝丫头颜色再好福气再大还能好过元春？
　　心里盘算盘算就打起了算盘珠子。宝丫头就比宝玉大一岁，若是，两家成一家，亲上加亲岂不好？凤哥儿到底是大房的，哪有宝丫头和自己贴心？
　　文盲只代表文化低，不代表没常识，见识低。林黛玉第一个就发现了王夫人的意图。王夫人掩饰的再好，可每每在林黛玉面前摩挲着宝钗的脸说着“可人疼的孩子，就当自己家”的时候活脱脱一副婆婆选媳妇儿，越看越满意。
　　作为一个选了几个儿媳妇，孙媳妇的老太太眼光自然毒辣。林黛玉心想：不好咧，重孙媳妇要被人抢走咧！
　　忙斗志昂扬地准备到抢重孙媳妇的工作中了，结果看了半晌箱子里的珍宝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今年才12，还是个娃。
　　瞬时一瓢冷水迎头泼下，愣了！我老婆子想啥哟！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重孙媳妇选不成了，林黛玉只好把一腔无处散发的热血重新投入到催促便宜爹给自己找后妈的事业当中来！逼得林如海以为闺女儿在外祖家受了多大委屈，小小孩子都自己要继母了！刹时心疼的要死！
　　林黛玉的心情难受了好几天好几天，小丫头雪雁这几年也长大了，同龄人某些思想是很接近的。
　　头脑里第一反应就是：败家玩意儿是不是给姑娘委屈受了？忙卷袖子准备向嬷嬷告状！被紫鹃拉住了：“这一年大似一年，姑娘怕是想家了！”
　　雪雁一听，有道理！姑娘来了荣府六年多了，过年都没回过扬州，必定是想老爷了。小脸儿顿时垮了下来：她也想老爷和爹娘了！也不知道啥时能再见，自己又存了好几吊钱了，等攒到一两银子就托林叔带给妈去。
　　紫鹃这几年明里暗里没少被王嬷嬷敲打，“既是跟了我们姑娘，便是我们姑娘的人了。是好是歹的，也全看姑娘，别人看不着。常言道：‘一女不侍二夫，一狗不随二主’，且别说心里有的没的，统统收着，只管好生服侍姑娘。自有你的造化呢！”
　　别说没啥小心思了，就是有啥，也叫吓回去了，忙乖乖表忠心：“老太太既是把我给了姑娘了。此后，我也就是姑娘的人了。日后，自然是要跟着姑娘，长长久久地服侍着的。哪日姑娘离了这儿，出了门子了，嬷嬷便是赶我走，我也是不从的。”
　　收收稍稍偏远的一点心思，紫鹃笑道：“好妹妹，我虽不如你服侍姑娘早，也有几年了。又比姑娘还大几岁，我说句话你听。咱们姑娘最是孝顺的，如今大了，也更懂事儿了，别是见不着林老爷，心里多思虑了。那边儿的宝姑娘虽说没了爹，到底妈和兄长还是在身边的。又有这边亲姨妈，亲姨爹疼着爱着的，竟像是又多了对爹妈。老太太纵是对姑娘一百个疼爱，到底有手眼不到之处。只怕，姑娘瞧在眼里，羡在心里了。”
　　鬼话！林黛玉知道了又要说小孩子家家瞎说八道烂牙了。王夫人或许是慈母，但绝对不是百分百慈姨妈。这里头的水分天知道。
　　先不说王夫人，有薛蟠这个惹事精哥哥，若不是宝钗形容举止端方，贾政这个假道学头一个没好脸。

　　贾母在林黛玉身边不止一只“耳报神”，紫鹃的话自然就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了。
　　“我的玉儿啊！”想到贾敏未出阁前的各种孝顺体贴，老太太又哭了一场。
　　说起来她对老太爷还是有怨的。“四王八公”家子息香火丰盛，又是老亲，又都在京城，哪家没好孩子。偏老太爷说怕关系太紧了，刺了下任皇帝的眼，找了林姑爷做女婿。
　　林姑爷是好孩子，对敏儿也好。敏儿嫁进门十几年没嫡子，也没说不好听的。可他们家子嗣单薄啊，万一真生不出来，敏儿不就是罪人了？“我的敏儿啊！”
　　老太太越想越心疼。一面怀念年纪轻轻就离自己而去的女儿，一面又怕玉儿是林家的孩子，身子骨又弱，只怕将来子嗣也有碍。
　　到哪里去找个四角俱全的孩子来配玉儿哦！老太太对于“两个玉儿”结为一家的想法有些动摇了！她是心疼玉儿，可宝玉才是她的“心头肉”啊！想到自己为了“宝玉”终将对不起“玉儿”，心里更愧疚了！

作者有话说

　　重孙媳妇儿？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