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三栖》毓华儿

6、第六章 道是无情更有情（一）

　　是夜，沈幻惜坐在百意宫内，心中很是不安。
　　白天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场梦一般，那样柔情似水的夜池，她倒是想也没有想过。所幸自己还算有点理智，并没有发生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秋简拿了蒲扇进来道：“美人，您方才说还不太舒服，奴婢特去寻了蒲扇来。宫中的老嬷嬷说刚受过病的主子不能吹冷风，不过这蒲扇可好，不会伤了美人的身子。”
　　沈幻惜见秋简从宫外回来，急忙问：“王爷今晚去了哪位美人的宫里？”
　　秋简道：“听说，还是去了成王妃那里。”
　　“哦。”沈幻惜听了，心中竟是有些失落。
　　“美人还是不舒服么？需要奴婢去请太医，还是去请了王爷来？”
　　沈幻惜忙摇摇头，笑道：“不必了，王爷去了那里正好，也不必来烦我。”
　　沈幻惜的话才刚罢，便听到门外响起一声清亮的男音：“沈美人倒真是薄情，白天还与本王共赏美景，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让本王情何以堪？”
　　听到夜池的声音，沈幻惜的心中暗自高兴了一把，脸上却是不能有所表现，依旧冷着性子道：“王爷怎的过来了？王妃娘娘不会生气么？”
　　夜池哈哈一笑：“王妃娘娘高兴了，本王倒是怕自己最在意的人不高兴。于是厚着脸皮就过来了，沈美人不会就此让本王回去了吧。”
　　沈幻惜一听，心中更是仿佛吃了蜜般甜得发腻，脸上不免弥漫起一丝绯红，不由得低了头去，细声道：“王爷既是一城之主，自是哪里都是王爷的，臣妾怎敢遣了王爷回去？您爱在何处，就在何处吧。”
　　夜池屏退左右，柔声道：“阿惜，以后若是没有人，就不必那般拘泥了，你就叫我阿池吧。”
　　沈幻惜羞涩的笑笑：“好，阿池。”
　　夜池忽然神秘的一笑道：“阿惜，你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沈幻惜一听，抬头看了看夜池。对热闹一事，她本无感，不过如今不同，正所谓佳人在侧，万般皆好，醉翁之意不在酒么。夜池如此的邀约，沈幻惜自然是不可能拒绝的，于是高高兴兴道：“想啊，正巧了这些日子都太单调，阿池你肯陪我看热闹，再好不过了。”
　　夜池听罢，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面前：“那我今日就带你出去走走。”话说着，已见他拿出两张人皮面具。
　　沈幻惜眨巴两下眼睛：“阿池，你这是在干什么？”
　　夜池道：“掩饰身份。”话刚罢，沈幻惜便已觉自己身子轻了许多，她被夜池环在臂弯里，有一股深深的暖意，从身上泛滥开来。她一时仿佛云里雾里，觉得幸福这种东西太容易得到，已全忘了这乃是窃了别人的。她倒是不知道，幸福来得快，报应来得更加的快。
　　虽说叶澜城乍看之下十分落魄，但从妓院入眼，也算十分奢华。由此可见，男女之欢乃是自古以来就传承得十分好的一种美德，不管你是在怎么个犄角旮旯里，都不影响男人对女人的渴望。当然，也不少有对男人渴望的，但出于道德观不容许他们表现出来，所以也只能到这妓院买醉，醉了就不分男女了，也是好事。
　　沈幻惜是万万想不到夜池会带自己去那寻花问柳之地，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姑娘，站在脂粉堆儿里，自然也被混为了一谈。不过后来想想，觉得夜池大概是觉得自己好歹算是一城之主，自己管辖的地方不繁华难免心中焦虑，于是来这妓院瞧上一眼，也让自己晚上能好睡些吧。更何况，她现在用的也不是自己的脸，也就没什么丢不丢人了。
　　虽说一开始沈幻惜的确是有些不开心，但听闻今日乃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不由得兴趣大增。对美的东西，大家自然都会喜欢，单是看看也能赏心悦目。自然，沈幻惜想看的，是这妓院的花魁究竟能漂亮到何种地步，竟能吸引了这么多的男子。
　　不多时便见二楼阁楼之中出来了十来个女子，个个涂着浓厚的脂粉，这就大扫了沈幻惜的兴致。她一向推崇自然美女，胭脂抹上淡淡一层是锦上贴花，但抹上这么厚的一层，就变成花上帖锦，不是画蛇添足了么。
　　这倒还是其次，主要这些女子只能算是长齐了眼睛鼻子，要说多漂亮却着实说不上，连秋简也胜过她们许多。她倒真是想不通男人为何会对这些女人如此热衷，殊不知青楼的女子的秘密武器不在面貌，能来此的大多都是花天酒地的好色之徒，哪里管你生了个什么模样，床上功夫了得就成。不过，生得漂亮的肯定是有些优势的，这点无可厚非。
　　不会儿花魁大赛就正式开始了，楼上的女子个个都穷其所有，不过也是些上不得档次的下乘之作，看了这么会儿已是觉得腻味，一抬眼却见着夜池正看得津津有味。
　　沈幻惜问他：“真有这么好看么？”
　　夜池想了一会儿：“舞技的确不如舞秀宫的宫女，但是韵味儿却是她们足些，阿惜你不这么觉得？”
　　沈幻惜摇了摇头：“不觉得。”
　　夜池叹了口气：“那阿惜你真是不会欣赏。”
　　沈幻惜拽了拽他的衣袖：“那好歹陪你欣赏了这么久，阿池你可已大饱眼福？”
　　夜池道：“眼福还饿着呢，再瞧瞧吧。”
　　正所谓男人好色天经地义，罢了罢了，不管如何，也好过那清冷的百意宫了。
　　这闹闹腾腾的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花魁总算尘埃落定。买红楼的妈妈刚刚要宣布，却见夜池手一抬道：“妈妈且慢，红云姑娘虽说的确是艳丽动人，可是我手上却有个更好的姑娘，妈妈可要一看？”
　　沈幻惜正还想夜池手上哪里有什么姑娘，便觉着夜池的手攀上自己的手腕，一把将自己推到人前，此时已听得青楼底下一阵惊叹。那妈妈也看得入迷，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买红楼已多年不曾有了，问夜池要多少价格。
　　沈幻惜顿时觉得自己脑袋发晕，这是个什么情况，夜池这玩笑未免开得大了。
　　她回头来看看夜池，却见夜池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对那妈妈道：“价格方面好说，只是这姑娘还不大懂这风月之事，还得由妈妈教教。到时候她能值多少价格，你我三七分，你七我三，妈妈没什么意见吧。”
　　沈幻惜正要开口责问，却立马被夜池封了哑穴。她有些诧然的看着夜池，总希望他再来一句：“妈妈，这不过是我开的一个玩笑罢了。”可是终究没有。他将她往楼上一推，自己则退到了人群之中。
　　她有些惊慌的看着这一屋子的男子，觉得一个女子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已是一种侮辱，哪怕那不是她的本来面貌，也着实无法心安理得。
　　她转眼看着夜池，他却是毫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那种冷，让她浑身发抖。
　　人群中不知谁来了一句道：“妈妈也不必调教了，今夜本公子便要了她，妈妈你开个价吧。”
　　那妈妈一听很是开心，不过也怕新人不会伺候，便忍痛道：“这位公子不必心急，再过一月，老身定能将她教得尽如人意，到时候才不会怠慢了公子啊。”
　　那公子哈哈一笑：“妈妈不必了，你尽管出个价格来。”
　　经他这么一闹，人群之中已渐渐有了附和之声，便又听到有位公子道：“对啊，妈妈你就出个价格，今日这姑娘，我还真要定了。”
　　那公子一听急了，道：“这位兄台好歹有个先来后到，今日可是我先要了这位姑娘，你可不能与我来抢。”
　　“你是给了银子了还是怎么了，单凭一句话就要了这姑娘，未免太霸道。不如就这样，你我看看是谁出的价格高，谁高这姑娘就是谁的，兄台意下如何？”
　　这提议委实不错，从大堆人附和着并要求一起参加便可看得出它的人气到底是有多高。
　　这项提议果然被定下来了，并由妈妈开出底价，是一百两。
　　这对一个妓女来说，已经是个非常高的价格，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殊荣，从方才的那位花魁红云姑娘一脸妒忌之色就可推断一二了。
　　这时候的妓院可说比刚才的花魁大赛之时还要激烈，沈幻惜说不出话来，便由眼睛向夜池求救。她可从未觉得自己会这么狼狈，狼狈得想死了一了百了。
　　只不过，夜池真算是狠心，站在原地，始终一动不动。
　　她已经觉得自己的眼睛发涩，鼻头红红的，马上就会掉下眼泪来。这样楚楚可人的表情更是激起了那些男人的“恻隐之心”，但见一个穿着淡金色衣裳，大腹便便的男人伸出五个手指，一脸傲然道：“我出五百两。”
　　买红楼一时之间归于沉寂，许多公子哥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却终究没有再出更高的价格来。
　　沈幻惜看着夜池的眼神由期望变为绝望，两眼一闭，却是再也不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