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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风雨前奏(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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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一片虚空一样空白的世界,没有日光的普照也万分明亮透彻。
花筠试着迈步往前走,视野里天地混沌,分不清界限,望不到尽头找不到出口,如飘渺的幻境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空白的虚空之中慢慢呈现出一抹灿烂的金色,色泽纯粹干净,再近些,才清清楚楚的辨识出在金色之外烧出烈焰一般的火红。
她单手遮着双眼,金色浸浴在白色的背景之中已经给视界带来了绝大的冲击,不知哪里窜出的火红色显得格外刺眼。
双手的阴影将光亮抹去了些刺激,缓和了眼睛的刺痛感。
这一次,金红交织的颜色勾勒出的轮廓才在她的双瞳之中渐渐定型。花筠被这堪比晚霞瑰丽的色彩所晕染出的画面惊呆了。
在漫无边际的白色世界里,栖着一只巨大无比的凤凰,沉着的栖着,这活物仿佛是融进了静谧世界,俨然定格成了一幅画。
凤凰饱满的羽翼的落在身侧,与尾翼拉成了一条不规则的形状,硕大华美。身周大气抢眼的色泽宛若仙灵之气,浮动的气流羽化成云朵一般的形状衬在其周围,犹如可望而不可即的无冕之王。这只凤凰,即使陷于宿眠的状态,也丝毫不断了它大势磅礴的气场。
花筠万分惊讶的盯着这只一动不动的凤凰,却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不自觉的低声吐出几个字:“凤……凰……”
……
恍惚中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花筠奋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猛然间白色的世界光速般撤退,只是一瞬,她的视界就陷入了无底的黑暗之中。
病房外的窗几被瓢泼的雨水冲刷的透亮,映着新叶单薄的嫩绿。唯有雨声似夏日孜孜不倦的鸣蝉趁着倾盆的雨势散落在每一个悄无声息的角落,掩盖了万千繁杂扰音。
花筠缓而无力的睁开眼,静默的纯白色铺天盖地的袭来,却不如梦中那般痴幻,这里是正真的医院。
她顿感喉咙万分干涩,张了张了嘴却满灌了冷涩的空气,堵的嗓子干痒难耐。在床上不知躺了多久,身子骨都酥的都撑不起原有的重量。
她吃力的爬起身,却蓦地被眼前的光景酸了一把。
被阴郁黯淡的纯白之色笼罩的侧脸埋进舒软的被褥,颇具恬淡的睡容。看样子,佐助睡得很沉。
嗯,算这小子有良心!患难再不见真情,白让他吃了这么多年绿色不施肥健康小番茄!
她拿起枕边还未来得及换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轻轻抖开披在佐助的身上。总算活动活动筋骨动作也麻利了些。
昏迷的这段时间还滴水未进,难怪嗓子如火燎一般。好在木叶的看护病房陈设都十分周到,她伸手去够柜头上的白瓷杯,只觉手指尖一个迟缓感,竟打翻了,瓷片碎落了一地。身体也不由自主的伴着刺耳的声响打了个颤栗。
佐助显然是被这尖锐的瓷裂声吵醒了,惺忪的睡眼还未完全见光眉头就凝了个细微的褶皱。他站起身伸手拿起另一个瓷杯递给花筠,一言不发。
花筠瞅着佐助一脸嫌弃的样子,悻悻地接过瓷杯抿了口水。
“我先走了。”佐助将已经叠好的病号服放在枕边,就云淡风轻的撂下这么一句话,才不管身后人怎么张牙舞爪的虐待他的背影,便走了。
出了病房,他才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哈欠,昨晚为了盯着花筠输液为她守夜,整晚都很难合眼,直到拔针之后才难得有个清闲。
不知何时照顾花筠的护士已经到了病房外,正巧看到宇智波佐助。护士笑眯眯的冲他打招呼:“啊啦,宇智波家的小少爷,昨晚真是辛苦你了。”一面夸赞道,心里还不由的啧啧叹道,果然是宇智波家的,什么优良的基因都被他们家占了,前些年有个宇智波鼬早就被全村女孩子暗许芳心,灭族之后留了个佐助茁壮成长了这么些年倒有青出于蓝的趋势。
茁壮成长,这种词恐怕还有定义域。
佐助向来不善于应付这种抖搂他干好事的这种夸奖,硬是被闹了个大红脸低着头就从护士旁边疾驰而过,能走多快走多快,能走多远走多远!
护士抿唇一笑带着三分对脸红的疑惑不解目送着宇智波佐助仓皇而逃。而后推门进了病房。
“感觉好点了么?”
此时花筠还正在为宇智波佐助刚才那一脸欠扁的表情赌气,突然见到生人自然将一脸的不满藏了个不知所踪。
“嗯……好多了”
“啊,是这样,火影大人吩咐的,如果感觉好点了呢,就去火影办公室报道。”
“哦……”
这回到让花筠摸不着头脑,若非事出有因,火影大人肯定没有闲工夫特地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下忍,尽管火影大人是她的挂名老师。
好奇归好奇,但师命不可违。花筠顺手掂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大口大摇大摆的走出病房
打算直奔火影办公室。
“眼下村子里的任务还很繁重,小队的补充也不能间断……”三代火影重重的吐了个烟圈,缭绕的烟雾将叹息瞬间化去了。如今三代老爷子很是忧伤,红豆那一组死了个下忍,年纪轻轻的孩子就断送了性命,这世间没一刻是个太平的。
而红豆从进了火影办公室开始就一言不发,像她这样的特别上忍原本就不该带小队的,这一次决策失误加上预料之外的危急情势,等暗部赶到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当场毙命。
忍者,本就以出生入死为所奉行的原则,一朝生,一夕死,都属情理之中。
毕竟红豆也是三代看着长大的孩子,她的不甘、悔恨、羞愧,他看在眼里又怎么会无动于衷,三代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今天给你们小队安排一个新成员……”
“火影大人!”花筠一扳门首还未入内就不觉打了个冷颤,火影办公室的气氛似乎比平常阴沉,她顿时有些后悔刚才的莽撞,但还是硬着头皮慢吞吞的踱步进去。
总之,这气氛很不对头。
三代见了花筠难得露出笑容对红豆说道:“红豆,以后千羽花筠就加到你们小队。”说话间还朝着花筠招了招手,示意她来见新老师——御手洗红豆。
千羽、花筠……默了一瞬,蓦然间不知是什么情绪迅速侵袭了十六夜长谷那一双黯淡的红眸,他狠狠的咬了咬牙,唇齿间不知将这两个字磨碎了多少遍。
千羽……
霎时花筠只觉一阵肆意张扬的杀气充斥着身周,明明是夏日将至的时节,却比寒冬肃杀。这股杀气来源,竟然是,十六夜长谷。
“火影大人!!!!!为什么要让这家伙和我们一组!”长谷率先打破了办公室尴尬的寂静,他几近嘶吼的声音充斥着每个人倦怠的耳膜,膨胀着满腹牢骚的神情早已被脸上的肌肉拧的歪七扭八。
窗外的斜阳静谧的挂空徒添了几分萧瑟凄迷,窗台上食谷的鸟儿早已将身影埋进蔚蓝的天际,只剩摇曳的翠叶子驾着风错杂出的声频如像是女子低低连绵的吟唱。
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和杀害我父亲的千羽一族的人在一组!”
什么?花筠只觉脑仁一阵嗡嗡作响。
从进办公室开始,信息量太大了。第一,她要被安插到新小队里了;第二,新小队的其中一个成员是前些天才打过照面的十六夜长谷;而第三,她和十六夜长谷是仇家。
对,千羽一族和十六夜一族,是仇家。
竟然,没有人反驳这句话。这是一段跨越时间界限的漫长等待,它的名字叫煎熬。
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长谷,别说了……”三代少有声色俱厉的时候,他沉着脸呵责道。
“你说什么?”花筠很不礼貌的打断了三代的话头,抬眸定定的望着几近失心般癫狂的十六夜长谷,不咸不淡的蹦出几个字,面无表情的有些可怕。
压抑。
“你不用装聋作哑,你父亲是杀人凶手!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长谷彻底无视三代的话,毫不畏惧对上花筠的目光,重重的咬着“凶手”这两个明晃晃的字,明显只要碰到关于他父亲的事就不能冷静,何况这一切都是事实,他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不知何时花筠早已一个箭步冲到长谷面前狠狠揪住他的衣领,火烧一般的瞳眸登时难辨其色,平生最恨的东西,现在已被曝在光天化日之下。
到底是想要逃避、愤怒、绝望,还是,想要将这不想要接受的一切粉碎,亲手,粉碎。
内心五味杂陈,甚至有那么一瞬失其本心。
“可以试试看再说一句,你还能不能站在这里。”如谈虎色变一般风云莫测,她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没什么惊人的异变,但怎么说出来的话就像利刃一样一刀一刀刺穿十六夜长谷的心理防线。伴着一个未曾浇灌怒火的语调,冷若冰霜。
这大概是怒火冲天的最高境界,就是压着火气不知什么时候能一鼓作气的宣泄出来,特征是内心早已如狂兽一般迷失,表面上却依旧不失理智,作用时间:未知数。
他讶异了,他讶异一个杀害同伴的叛徒的女儿竟能理所应当的威胁他,怪了,身体也不住发抖,是因为惧怕她那一瞬喷涌的杀气吗?她,真的恨不得要去杀人吗?
不!应该说到底谁想杀人?正真有资格应该是他十六夜长谷才对!
“你们这是干什么!!眼里还有没有火影大人!”红豆粗暴将僵持不下的两人拉开,不耐烦的呵斥道。毕竟她手下丢了一条人命,自然没心情欣赏这出家长里短。
三代微微眯起双眼,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一场闹剧。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可此冤家非彼冤家,非欢喜冤家而是冤家路窄。
红豆一瞅苗头不对,僵笑着摆了摆手打破了逐渐升温的尴尬气氛:“好了,既然确定了新的小队成员,那么明天早上六点集合……”
啪!红豆话音未落,就被剧烈的关门声无情的打断了,她的脸色像是吃了闭门羹一样难看。太阳穴瞬间暴起一个井字,真是个没礼貌的丫头!
敢摔火影办公室门而去,花筠是第一个。
不知从哪里的角落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这个名为平等院四里的少年,眉间深锁,若有所思。
这是她第一次大着胆子无视什么道德伦常礼节,老实说摔门的瞬间心里竟不由的多出几分快感,像是击碎什么积郁已久的沉重。
然而击碎之后不是意料之内的轻松,却是劈头盖脸的真实无情的撕裂着跳动的心脏,直到,精力消耗殆尽。
这场雨自上午停了之后似乎积蓄已久了,终于一发不可收拾的狂倾而下,没有任何征兆。同样是雨主宰的世界,当时与此刻,心却早已从略有残缺变得碎落一地。
一如此刻,任凭大雨淋冲的丢了灵魂的躯壳。
她定定的站在瓢泼的雨里,双腿有如灌铅一般沉重,迈不动。只有流水般的雨从头顶浇下,不留情面的、恶狠狠的、讽刺一样。
眼眶都红的透了,能顺颊而下的泪早已被雨带到不知何方,残存的浅红包裹一双空洞的眼睛,仿佛,有血,滴答作响。
原来,这一切皆事出有因。竭尽全力的守护的东西,总是被别人一句话、一个字、一个神情,就无情的瓦解了。
她所相信的,是永远留在她八岁记忆里的温文如玉的父亲。天花乱坠的谣言乃至今天十六夜长谷一番当头一棒都不是她会选择接受的。
刻在骨子里的信仰,除非玉石俱焚,否则即便沧海桑田,也能依旧驻心到底。
头顶的雨水不知何时懂得些收敛了,竟没那么冷淡直劈下来。花筠缓缓的将淡漠的视线上移,又左移。果不其然。
身着蓝衣的少年撑着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秀眉挑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清澈的责备。
他隐隐的感到有些不知其味。对上这样一双空洞的眼睛,好似千疮百孔的心脏,触目惊心。
伞下的静默没个尽头,两人对立相视,好似分不清究竟是谁在难过。
花筠却猛然间推开佐助撑伞的手臂,冲向雨里,洪水猛兽瞬间就从头顶狠狠的压下。没走两步腕间却被一股力量生生拦下。
“你疯了!”佐助沉稳的责备声穿透雨帘灌进了她双耳,一切的焦虑躁动都被融进了三个不可理喻的字里:你,疯,了。
你疯了么?这么作践自己!这是佐助一语点醒梦中人的话语么?
两个人在雨中一副欲走还留的僵硬动作不知坚持了多久,花筠渐渐卸下生硬的冷淡神情,却突然就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不知所谓,哭的天昏地暗,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阖脸的水光,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分不清是天在哭还是她在哭。
雨泪交融,方不知心其所踪,终于寻到了方向,终于回忆起了不愿面对的一切。
原来我一直都活在流言蜚语中,只是,逃避久了总要面对。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原来是在逃,自己,一直,在逃。
佐助看着面前的人环着膝蜷缩在伞下这个狭小空间恸哭的模样,心底泛起了大潮过岸般的凉。滂沱的雨水将那一声沉重的叹息化得干干净净。
总之,能哭出来,就好了。佐助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