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见明月》袈纱

48、乔装上船

　　那日，圆陌被慈文偷袭之后受了重伤，寂泓和寂能伤得稍轻，便扶着圆陌一起寻找出路，然而之后却怎么找也找不到离开迷林的方法，而圆陌的伤势也越发严重了。于是寂能提出先休息一会儿，由他去探路并找点吃的回来。他沿路都做了标记，才保证能够在找到吃的后原路返回。虽然有这个办法，但是无论他走到多远，都看不到迷林的尽头，因为担心圆陌的安危，他很快就回去了。

　　意外就是在这之后发生的。寂能找来的食物看起来很普通，但却是被人事先下了毒的！当时大家都没有想到附近还有另外一批敌人，而原本的敌人慈文又根本就不懂得下毒，所以才大意地让圆陌吃下了含有剧毒的食物。幸好圆陌发觉得早，寂泓和寂能还没有吃，才侥幸逃过了一死。

　　之后圆陌强行压制下剧毒，一直撑到他们误打误撞找到了离开的路。但是毒性太烈，撑得越久发作起来也就越激烈，没过多久他体内的剧毒还是全面爆发了出来！而真正的敌人也终于露出了形迹，正是那个瞎子祝徒！

　　祝徒当即逼迫他们交出浑天珠。圆陌当然不可能将浑天珠交给祝徒，但浑天珠就在他的身上，他若被制，珠子迟早还是会被搜出来，所以他用了两败俱伤的方法，拼着毒发身亡也要先杀了祝徒。而祝徒却始终不与他正面对敌，一直将圆陌的生命拖得几乎耗尽也没给他找到同归于尽的机会。

　　然而祝徒却忽略了寂能。寂能在之前的打斗中一直故意示弱，直到最后祝徒以为自己赢定了，他才突然出手，一出手就用念珠锁住了祝徒的身体！祝徒反应不及，终于被圆陌的最终一击打中。只是圆陌的生命力已经所剩无几，同归于尽的招式根本达不到同归于尽的效果了。

　　寂泓一开始还帮着寂能锁住祝徒，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惊恐地发现，圆陌的力量根本已经是强弩之末，而祝徒却几乎毫发无损，谁生谁死已经显而易见。他和寂能那个时候也早就伤痕累累，法力都所剩无几了，再拖下去也只是作为陪葬而已。他很不甘心，不想就这样白白死去！

　　就在这时，圆陌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包含了很多意思，但寂泓下意识地认为那是师父要自己趁这个机会赶紧逃走，以待来日。他的求生意识战胜了其他，促使他临阵逃脱了。跑了很久很久他才渐渐冷静下来，一边后怕又一边后悔，觉得自己太过懦弱，肯定是曲解了师父的意思。

　　他想了很久终是放不下，决定回去寻找师父。但等他跑回去的时候，圆陌早已经生息全无，一个人倒了在树林中。与他作伴的，只有满地的荒草和零星落下的潇潇黄叶。寂能和祝徒也不见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野狗的呜咽声在耳边徘徊。

　　寂泓再也没脸回金蝉寺去，他火化了圆陌，带着他的骨灰盒逃离了现场，装作云游的僧侣偷偷寄宿在了仁理寺中，直到今天。

　　以上就是寂泓所述事情的全过程。别说寂尘接受不了，就连徐久扬和玲玲这两个无关的人也觉得难以接受。

　　“圆陌大师真的已经死了吗？我怎么觉得他不该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人呢？”玲玲歪着头看着徐久扬问道。

　　现在一楼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寂泓和寂语在楼上互相诉说着离别后的事情，商量如何处理圆陌方丈的后事。而寂尘则被打晕，和元惜一样成了病号。祝茵在为元惜配了药后也离开了。

　　玲玲本来打算送她走的，但是却被拒绝了。临走时，她那双早已经失去了焦点的眼睛里似乎现出了忧色。玲玲问她是否是谁的病情发生了变化，她却摇了摇头。

　　“我好像嗅到了另外的毒药的气味，似曾相识。”祝茵蹙着眉带着迷惑不解的口吻说道。说完她自己又摇了摇头，冲众人摆摆手，拒绝了玲玲的搀扶，自行离开了客栈。

　　玲玲也没有追上去，而是留下来为众人熬药。

　　“我也很吃惊。”徐久扬此时正和玲玲坐在一张长凳上皱眉苦思，“我以为圆陌方丈不会那么大意的，常见的致命毒应该都可以事先辨别的吧？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立场去说他就是了。”

　　“那就是说，你也认为大师已经死了喽？”

　　徐久扬苦笑了一下：“我能在那个骨灰盒里感应到淡淡的佛性，只有道行高深的佛门修士死后才会这样。所以我不信也不行啊。”

　　“唉！”玲玲叹息道，“那天第一次见到圆陌大师的时候，他随随便便就收拾了那些个鬼魂，披着银色的袈裟，神圣庄严的样子，看起来好厉害呢！我一直以为他今后肯定会帮我们一起对付那个讨厌的瞎子，有他帮忙，对付一个瞎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吗！没想到……”

　　“我也是那样想的。”徐久扬道，“虽然知道方丈迟迟不出现肯定是遇到了麻烦，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他就这样被害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不甘：“因为中毒而死，还是死在祝徒这样的小人之手，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玲玲对此也很气愤：“那个祝徒每次都使的小人行径，又是偷袭，又是下毒的，烦不胜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都能成功，真是气死人了！”说着她还用力地锤了一下面前的桌子。

　　徐久扬叹了口气，深有感触地道：“从前我一向对这些阴险手段不屑一顾，现在却发现，这种手段居然比本身长期积累起来的实实在在的实力还要见效。从今往后，我再不能大意了！”

　　“你当然不能再大意了！” 玲玲觑了他一眼道，“圆陌大师已经不在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再有帮手，只能靠自己了，你要是再搞个什么中毒之类的意外出来，那我们就干脆等死吧！”

　　“师兄我跟你说，”她接着有些着急地道，“等明月和元惜好一点之后，你们就跟我走吧，我带你们换一身打扮，混在商船里离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露面了。无论怎么样先避过了这一劫再说。”

　　徐久扬看了看自己用白布包扎得密不透风的右手，只好点头答应了。

　　“那我现在就去联系，一路的东西可得早点准备好呢！”

　　“等等，”徐久扬拉住风风火火的玲玲，疑惑道，“也没多少路你要准备什么东西啊？”

　　“怎么没有多少路？我听说云山离这里可远着了呢！”玲玲想当然地道，“我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驱虫的，防水的装备，都准备一点。哦，山里不知道有没有睡的地方，说不定还需要帐篷什么的。”

　　“啊？”徐久扬愕然道，“云山？我们去云山？”

　　“对呀？去云山抓那些毒门弟子拿解药啊？”玲玲歪了歪头，理所当然地说道，一双灵动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徐久扬听了她的话，原本还算清醒的大脑居然都眩晕了一下。原来这个丫头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啊，这要是听她的指挥，真不知道会把大家领到哪里去了！本来以为玲玲比较有江湖经验，安排这些会比自己要稳妥得多，却不料她想的和自己想的完全就是两回事！

　　“你的毒难道不解了吗？”玲玲看出不对劲，坐回他身边，蹙眉问道。

　　“这个不急在一时，我的毒暂时应该不碍事的。”徐久扬说道，“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天邻吧。”

　　“可是方丈都已经不在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天邻？”玲玲不解道，“难道非要参加那个佛法大会吗？我觉得替你解毒更重要哇！”

　　“云山离这里太远了。”徐久扬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我们身上这一堆麻烦不解决的话，很可能走不到云山就给绊住了，到时候就很难脱身了。但是天邻已经不远，弈微大师和家师是多年的好友，在修行界又很有声望，只要找他帮忙，我想应该很快就能摆脱浑天珠这个大麻烦，到时候想要去哪都方便得多。”

　　“可是你的手……”

　　徐久扬笑了笑，安慰她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个下毒的人肯定还在附近，我迟早会抓到他的。至于这个毒，短时间内已经不能影响到我了，我们等于多了很多选择的余地，不再受那个人的威胁，现在他应该比我们还着急才对。”

　　他看玲玲仍不放心，又补充道：“就算拿不到解药也不要紧，大不了我就早点回山。师父那里肯定还有一两件宝贝可以解百毒，就像毓茗露那样。”

　　“哦！”听到这里，玲玲的眼睛亮了亮。“对呀！”她露出放松的笑容，嗔怪道，“你下次下山可要多带点这样的宝贝，免得一到需要的时候就捉襟见肘了！”

　　徐久扬只是笑了笑，转而问玲玲的伤势恢复地怎么样了。他并没有解释这些宝贝的珍贵之处，那根本不是他可以随便浪费的。他也没有跟她说，回到山上他可能就再也不会下山了。

　　秋雨早已停歇，但是从破烂的窗子里吹进来的微风却依旧带着深深的寒意。两人的谈话并没有进行多久，便各自休息去了。

　　一夜过去，竟然出奇的宁静和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倒让习惯了被追杀的众人感到了一点儿不适应。

　　经过祝茵的治疗之后，元惜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今天早上一看，不仅脸色红润了，眼睛里也平添了不少别样的神彩，仿佛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

　　倒是寂泓和寂语两个师兄弟一脸的憔悴，前者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后者的眼睛又红又肿，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哭过。

　　只有徐久扬还是和之前一样，无论是婆魉之毒，还是方丈的死讯都没能改变他。他一早就和玲玲去准备乔装的衣物，并且联系好了认识的商船，打算下午就坐船离开。旭日山庄的威名在江湖上还是很吃的开的，玲玲只是动用了很少的力量就搞定了这一切。

　　现在他们已经乔装改扮，装成三对夫妇，混到了船上。徐久扬和玲玲是大哥大嫂，寂泓和元惜是二哥二嫂，寂语则和寂尘凑成了一对。这倒是圆了玲玲的某个梦想，让她在暗地里偷笑了好几回。

　　乔装改扮只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倒不是真的指望能够逃过所有的追踪。主要还是寻找他们的人实在太多，能躲过一人是一人，实在躲不了的也只能在法术上见真章了。

　　好在，他们暂居的这艘商船一直平平稳稳，三天过去了，一点危险也没有遇到，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外出探亲的普通人家一样。

　　唯一让船上其他借宿的乘客不解的是，这户人家每个人都好像有洁癖，所有的用具都洗了又洗，每件东西沾手之前都要仔仔细细地检查好几遍才肯放心使用。有人听说是因为这家的女眷身体虚弱，非常容易感染，所以他们才会这样小心翼翼。

　　这些人哪里知道，玲玲他们完全是被那些防不胜防的下毒手段给弄怕了。他们不但要检查身边的东西，连路过的人也不敢轻易接触。玲玲还再三叮嘱大家要小心谨慎，再不能重蹈覆辙。

　　而仅仅三天的时间，元惜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勉强可以下床行走了。寂尘的脸色也比之前好看多了。

　　时间果然是治愈痛苦的良药，寂尘现在已经不再是大脑一片混乱的状态。自从那天吐出一口血后，他就从不断重复看见师父死亡的循环中解脱了出来。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他已经能够正常思考身边的事情了。至少他晓得要照顾其他同伴的感情，不在他们面前露出痛苦绝望的表情。

　　距离天邻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清醒。他不但要去天邻，还要找到杀害师父的凶手！哪怕求助卧龙寺的高僧，哪怕要他在他们面前暴露方丈弟子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其实是个男人，他也要为师父报仇！

　　寂语胆量太小，法术不够，寂泓虽然头脑灵活，但是缺乏担当，大师兄已经失踪，生死不知，那么师父的仇，只能由我来报！

　　祝徒，你必须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