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见明月》袈纱

43、师兄师妹

　　“不是朋友，只是利益共同的人？”以寂尘的阅历实在不能理解玲玲的说法。要是连同甘共苦都不算，那什么才算是朋友呢？

　　“我们是朋友啊！”玲玲望着他，还特意在“朋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溢着真情，“我们不是为了道义而在一起的，是因为互相喜欢才一起上路的啊！我喜欢和你们一起聊天，一起旅行，一起冒险，若不是如此，我放着好好的山庄大小姐不做，来这荒郊野岭干什么啊？”

　　她同时也在看着徐久扬：“真正的朋友才不需要为对方付出什么呢！你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站在他的身后，让他能感觉到你的存在就足够了。”

　　“而且我说你呀！”她不自觉地撅起嘴对着寂尘道，“你一直在偷偷保护着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干嘛那么死心眼？能帮到就帮，帮不了的时候也不必勉强自己。你和我都是女孩子，干嘛那么逞能嘛！”

　　“如果别人给你一点帮助，你就一定要感激涕零并且非要再帮回去，那就不是朋友了，而是债主！”她说着吐了吐舌头，“我才不想做你的债主呢！”

　　寂尘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同样是劝慰的话，但是玲玲说出来和徐久扬说出来的感觉却完全不同。徐久扬说的时候，寂尘虽然不知如何辩解，却也还能正常思考，但是玲玲说出来的时候，怎么……感觉好像是小姐妹一样了？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形容，是寂尘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毫无芥蒂，毫不见外，无私关怀，全力维护……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女孩之间的友谊吗？

　　这种奇妙的感觉真是让人心里暖暖的，但是又有点别扭。因为他不是小女孩啊！

　　这不能为外人道的心思冲淡了寂尘原来的内疚，让他忘记了思考，惘然间就觉得玲玲说的什么都是对的。

　　“那我该怎么办？”他傻傻地顺着玲玲的话接了下去。

　　“你就让寂语给你看看呗，别逞强啦！”玲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都能看出来你身体不舒服，你还装作没事人一样。”

　　“我……”寂尘突然想起来了，自己是不舒服，但是却不是寂语能解决的啊！他要是能行，那我自己也可以解决了！

　　寂尘扭捏着准备拒绝。

　　“易姑娘哪里不舒服？”徐久扬也关心起他来。

　　“啊，啊……”寂尘支支吾吾想要蒙混过去，随口说道，“就是灵力耗尽有点累而已，不知道为什么灵力一直无法恢复，可能需要泡泡水吧。”

　　“不能恢复？”徐久扬疑惑，“一般妖族修炼有内丹，灵力是可以自然恢复的，你不行吗？”

　　“以前是可以的，但是现在……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寂尘道。

　　“这是怎么回事？”徐久扬用手托着下巴，思索起来，“难道是法力和灵力冲突了？不对呀，之前不还好好的？要不就是灵力用得太多，没有初始力量，所以恢复缓慢……不对不对，那也不该感到难受啊，或者是内丹损坏了，那更不可能，内丹损坏了可是不轻的伤了，不会像现在这样……”

　　玲玲看他思考得着了迷，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裙子，一脸无奈地坐到寂尘的左边，以手掩口悄声说道：“这个人又开始了，我们不要理他。说说你的病吧！”

　　“不用担心，我感觉好像快下雨了，等雨水落下来我吸收到水中的灵气兴许就没事了。”寂尘想当然地道，“倒是你自己，伤得怎么样？看你这两天一直在生气，我都不敢问你。”

　　“我哪有生气？我只是……唉！”玲玲叹气，没再解释，“我的伤都是外伤，其实也不算很严重。我只是有点担心，光一个倪云就那么难对付了，后面还有其他厉害的人该怎么办呀？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一路会这么艰难。”

　　“是啊，”寂语蹲在他们后面，凑热闹地说，“不过这个倪云好像不是来抢东西的，她最后还帮了我们。”

　　“人家是名门正派嘛，当然不会缺那一两个珠子啦！”玲玲飞了他一眼，非常肯定地道，“我看她是专程来找徐久扬徐仙师的。对吧？徐仙师？”

　　“啊？”徐久扬就站在他们对面，闻言低头道，“你们是说倪师妹吗？”他没有听清楚前面的话，答非所问地解释道：“倪师妹就是这样的脾气。当初我上翠峰山的时候，她刚一见面就非要和我比剑，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我也拿她很没办法。”

　　“然后你就输了？”玲玲想起来好像倪云说起过这件事。

　　徐久扬点点头：“的确是她赢了。我那时候还不能熟练地使用御剑术，而且她的剑确实很快。”

　　“见识过啦，不愧是名门弟子呢！”玲玲说，“要是修行界都是这样厉害的人，我都怀疑我们真的能走到天邻吗？”

　　“这我倒不是很担心。倪师妹虽然剑术超绝，但是自幼在翠峰山修行，遇到的都是名门弟子，招式上未免单一，而且她出手一向正派，倒不是没有应付的办法。”徐久扬说道，“况且名门正派，到底要讲究脸面，应该还是可以沟通的。倒是那些邪道中人，各种阴险极端的招式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啊！”

　　“我倒觉得邪道中人比较好对付。”玲玲摇摇头，“他们力量分散，只能暗中行事，不会拉帮结派，而我们又有徐仙师你那么厉害的破魔剑，专破邪魔外道，那些宵小还不是来一个死一个？”

　　徐久扬愣了愣，终于还算不太迟钝。他放下托着下巴的手，迷茫地问道：“你为何要叫我仙师？你以往不都叫我师兄的吗？”

　　玲玲撇开眼睛，言不由衷地嚷嚷道：“没啊，我跟着广富叫的，他们不都这么叫吗？”

　　后面的寂语偷偷地笑了起来。

　　寂尘也感觉有点好笑。玲玲一向直来直往，却唯独和徐久扬交流的时候格外地“含蓄”。而徐久扬却又特别迟钝，就连寂语都看出来的事情，他却直到现在才回过味来。

　　徐久扬微微皱眉，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寂尘：“她怎么了？”

　　“大概是吃……呃！”寂尘正想给他一个提示，却被玲玲一把拽到了怀里。她紧紧地扣住寂尘的双肩，装作关切的样子紧张地问道：“啊哈，明月你不是不舒服吗？快别多说话了，让寂语小师傅给你念念经吧！”

　　“好呀好呀！”寂语笑着挪过来，真的念起了《药师经》。

　　徐久扬找不到原因，皱着眉头驻立半晌，还是忍不住说道：“玲玲，你还是像以往一样叫我师兄吧，现在的叫法我很不习惯。”

　　“那怎么行？”玲玲眨眨眼，很无辜地说，“我又不是你鸣竹山的人，甚至连修行者都不算。我哪能乱叫啊？我原先只是叫着顺口，没注意什么礼仪。这两天我好好想了想，觉得很有些不妥，好像故意要与你们修行中人套交情似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那有什么关系？”徐久扬道，“绪庄主和家师平辈论交，你叫我一声师兄有何不可？”

　　“你真的这样想？”玲玲又眨了眨眼，“你不觉得我只是个俗人，配不上叫你一声师兄吗？”

　　徐久扬莫名地笑了笑：“你哪来这样的想法？我和你都是父母所生，胎生胎长，能有什么不同？你刚刚还说大家都是朋友，现在却又说这样的话！”

　　“我那不是怕别人说闲话吗？”玲玲吐了吐舌头，小心地问道，“我真的可以叫你师兄？你师门的长辈们不会生气吧？”

　　“我保证不会。”

　　“那就好！”玲玲终于又露出了笑容，继而放开了寂尘，自己拽着自己的发梢，想了想又问道：“对了！为何你只叫倪云‘师妹’？明明元惜也不见有多大，你却一直喊她‘师姐’。”

　　“那是因为我在翠峰山的时候已经和倪云师妹交换过年龄了，她比我要小上两岁，但是元惜师姐，我并不知道她的年纪啊！”徐久扬答道。

　　“诶？就是这样？”玲玲惊讶。

　　“是。”

　　寂尘暗叹，这个原因其实很容易想到，只是玲玲当局者迷罢了！

　　“那师兄你究竟有多大啊？”玲玲问道。寂尘也露出好奇的眼神。

　　“还有你们，”玲玲顺带问道，“明月，寂语，我们也交换一下年龄吧，怎么样？”

　　“好啊，好啊！”寂语首先赞成道，“我今年十八岁，春天生的。”

　　“我也是。”寂尘道，“十八岁。”

　　“啊！那我和你们一样大，我是夏天出生的。”玲玲道。

　　“那竟然比我还大？”寂尘暗想。因为他是秋分之后才出生的。半个月前刚过的生日。

　　众人一起看向徐久扬，只有他的年龄比较难猜。

　　“那我比你们要大得多了，足有八岁有余。”徐久扬说道。

　　那就是二十六岁。

　　“我去问问元惜师姐吧，看她有多少岁！”寂语很是兴奋地跳起来，往后面去寻元惜。

　　“哎等等！”玲玲回身只拉住了他的衣角，却不料牵动了伤势，“哎呦！”一声痛呼出来。

　　“怎么样？”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对不起对不起！”寂语又是作揖又是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当然啦！”玲玲微笑道，“是我拉住你的好吧？你那么急干吗？元惜还没醒呢！让她再休息一会儿吧！”

　　“对哦！”寂语挠挠头，“我忘了！我真笨！”

　　“这风好像越来越大了！”徐久扬突然仰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恐怕真的要下雨了。”

　　“那今晚不能再露宿郊外了，我们赶紧下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住宿的地方。”玲玲立刻站起来响应。

　　“嗯！”徐久扬点头，“你们收拾一下，我去背元惜师……姐。”

　　“呵呵！”玲玲轻笑了一声，道，“不管你啦，你随便叫好了！不过你把人家叫老了，她要是恼你可不怪我！”

　　徐久扬点点头，走开了。寂语也跑去帮忙。

　　这时，玲玲才突然凑近寂尘，贴着他的耳朵偷偷问道：“喂，他们现在都不在，你快说吧？是不是每月一次的那个来了？”

　　“啊？”寂尘先是愣了一下，待想明白后，才“啊！”地惊叫出声，脸上登时就红了一片。

　　“怎么？不是吗？”玲玲疑惑道，“我看你好像肚子痛的样子，但是寂语要给你治，你却死活不肯，师兄问你的时候，你也支支吾吾地刻意隐藏，我还以为你是来了月事，不好意思说呢！”

　　“我！我没有……”寂尘就差把脸藏到衣领里去了，真是尴尬地要死！这女人……她竟然和自己谈起了这种私密的话题。

　　“没有？”玲玲更加疑惑了，“难道说……你还没来过？”

　　“我……”寂尘张了张口，迎着玲玲略带好奇的眼神，慌慌张张地道，“我没有，从没有，你别问了。”

　　“哈哈！”玲玲笑起来，“你紧张什么？我们都是女人，总要来的，有什么好怕的？”

　　寂尘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扭头移开视线，装作要收拾东西的样子，想要逃开。

　　“哎……”玲玲抓住他的手，瞅着他道，“我还有话要说呢！”

　　寂尘傻笑着看向她。

　　“那天你使用的是佛门的功夫吧？”玲玲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和圆陌大师有什么关系？”

　　惊！如果刚才还只是惊讶的话，那这次就是真的惊吓了。她竟然猜出了我的身份吗？得赶紧想办法掩饰过去！

　　玲玲看到他惊呆了的眼神，便对自己的猜想更加笃定了！她不等寂尘解释，便堵住了他要出口的话：“你可别说他只是你爹的老朋友哦！不然你会佛法的事就不能解释了。难道你走失前就学了佛法？”

　　“我……”寂尘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另一个完美的借口。

　　“哦……我知道了！”玲玲很神秘地笑了笑。寂尘感觉心跳都加速了一倍有余。

　　“你该不会是他的……”玲玲盯着寂尘的眼睛，用口型一字一顿地道，“私，生，女，吧？”

　　“啊？”寂尘张大了嘴，紧张地砰砰直跳的心跳猛然顿住，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嘿嘿！被我猜中了没？”玲玲帮寂尘理了理翘起来的刘海，非常自信地道，“我就知道，你们的关系肯定不简单！”

　　“不过你放心啦，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哈哈！”她自以为是的笑了起来。

　　寂尘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一直呆呆地盯着玲玲看，好像要看透她这个小女人的脑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构造似的。

　　“喂喂！”玲玲拿手在寂尘眼前招了招，“回神啦，有那么吃惊吗？其实也蛮好猜的吧？”

　　是呀！寂尘心想，现在这个身份确实漏洞百出。恐怕徐久扬他们也有所察觉了吧？只不过他们没有玲玲那么八卦罢了！

　　这倒是冤枉玲玲了，她也不是因为八卦才问的，她也是有某种目的。

　　“明月啊，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玲玲凑近寂尘摇着他的手臂说道，“其实我也对佛法很感兴趣哇，你能教我吗？”

　　“你想学佛法？”寂尘看着她。

　　“只要能修行就可以了，我肯定会认真学的。”玲玲拍着胸口保证道，但她还有点担心，“不过剃度能不能免了呀？我还想要留着头发呢。我带发修行行吗？就跟你一样，做个俗家弟子？”

　　寂尘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摸到了一点儿这个小女人的心思。看来玲玲这两天不说话，真的不是因为无辜受伤而生闷气，她这是把倪云的话放到了心里去呀！她恐怕是想要加入修行界了。这两天她大概真的想了很多，才想到了这么一个留在徐久扬身边的方法。

　　但这可不容易，能否修行终究是要看缘分的。没有相应资质的人是一辈子也修行不了的。玲玲……她适合哪种修行呢？

　　“明月……”玲玲露出撒娇的口气喊道，“到底行不行你说句话嘛！”

　　唉，算了！我管那么多干什么？难得她这么拼，就让她试试呗！

　　“好。”寂尘点头，“可以试试。”

　　“太好了！”玲玲露齿而笑，“明月师父请受我一拜。”她朝寂尘拱了拱手，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拜师礼。

　　寂尘苦笑：“拜师就免了吧，我只能传你一点心法，练不练成还要看你自己。”

　　“嘿嘿！”玲玲笑道，“我也觉得叫师父很别扭，不然叫你师妹怎么样？师妹你能把你那个静明境界教给我吗？这样我就不用再怕倪云的剑了！”

　　“你还怕她吗？有徐久扬在，她恐怕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吧？”

　　“谁知道呢？她那个人那么自以为是，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了也不一定吧？总之，我一定要防着点她！”玲玲的右手捂着伤口的位置微微眯起眼睛道，“她刺我的这一剑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可明明那天你还很配合地把宝剑送给她用啊？我还以为她帮我们突围，你已经不打算找她算账了呢！

　　“你既然那么讨厌她 ，为什么之前都不说呢？”寂尘问，“突围的时候我都担心你会和她吵起来。可是这几天你闷声不吭，好像完全忘记了她对你做的事一样。”

　　“那是因为我不想在师兄面前说她的坏话。”玲玲偷偷望了眼徐久扬，看他没有注意这边才轻声说道，“不然就算我自己原谅了她，广富的伤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啊！”

　　“哦……”寂尘若有所思。

　　玲玲将右手握成拳头：“我讨厌她是我自己的事，只能靠我自己找回来，怎么能让师兄从中为难呢？不过明月你也是受害者，我们倒是可以站在同一边。你要不要帮我一起整整她？”

　　“若是再碰到她，我一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