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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静修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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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剑法,取的不仅仅是风云变幻莫测的含义,还有风云汹涌,暗藏杀机,人莫可挡的意思在里面。
倪云的剑之所以能这么快,之所有能破开寂尘的护体寒冰,就是因为剑借风势,化风为刃的缘故。
看似薄薄的一柄剑,却是倪云用深厚的法力将风凝炼到了最薄的一片,有着凡人莫及的速度和非同一般的锐利。
玲玲哪里知道这些,只当它和江湖上那些武林高手的配剑一样,只靠着内力和武功便能阻挡一阵。她按照平常的惯性挡在了张广富的面前,用那把特意向爹爹求来的,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用只是藏在背后的精致短刀,去挡倪云的薄剑。
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薄剑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向了她的短刀,紧接着便仿佛切豆腐一般轻松地切断了刀刃,在她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刺进了她的胸口!
“小姐!”张广富失身叫道。他一听到寂尘的警告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想也不想便从身后一把抱住了玲玲,用力往后拖的同时,朝着旁边寂语的方向抛了过去!
倪云的剑倒没有继续深入,而是直接转向削向了张广富,在寂尘赶来之前又出一剑,一下就剖开了他的肚腹!
这一剑的伤口整齐而细长,使得鲜血都没能立刻喷涌而出,直到他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赤红的血液才一下子漫溢了出来,染红了大片土地。也幸好他抛开玲玲的时候已经刻意后仰,才没有被直接腰斩!
寂尘的眼睛整个都绿了!但他的视野却变得鲜红起来!
这短短一瞬间,玲玲和张大哥就在他的眼前被击成了致命的重伤!而敌人却好似切菜般地轻松惬意!
不!
啊啊!
不不不不不!!!
寂尘方寸大乱,不顾一切地撞向倪云,只求能碰到她!只要能碰到她就一定可以将她冻住!再不能让她多伤害任何一个人了!
饶是倪云那如风似电的速度,也被急疯了的寂尘逼得步步后退。但后退并不代表放弃攻击,她的剑仍是寂尘最大的威胁。寂尘的所有防御在这柄剑下,都失去了作用。“风之刃”透过冰层在他身上切出道道红痕!
但寂尘却管不了那么多了,深深的自责攫住了他的心,既弟弟周暮之后,他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受伤。
这是不应该的!这是不应该的啊!我明明已经有了不同以往的强大力量,为什么还是没能改变?我之前明明还是很有把握能够保护他们的啊!怎么这么快我就要食言了?难道我注定只能成为拖累?!
不,不是的!都是因为这个女人!都是因为她!绝对不能再给她出手的机会!
寂尘发了疯似得朝着倪云攻击,诸般武艺全都使上了,可惜却根本摸不到倪云的一片衣角!
这让他更加着急,也更加慌乱!他将灵力的输出增到了最大,呼吸的空气都变得冰冷透心!他什么都看不见,满心满眼里都只剩下倪云那变幻不定的身法,甚至连她那可怕的“风之剑”都被无视了!
他根本不管被剑刺中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只想着要抓住倪云,不让她再伤害自己的朋友!
倪云已经无法再保持淡定,她必须一直保持高度注意才能躲过寂尘的疯狂攻击。但是她很快就掌握住了节奏,每一次后退都能顺带地在寂尘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寂尘仿佛不会躲避的靶子,在冰层的保护下虽然不会失血过多,但是再过不了多久恐怕也会因为脱力和伤势过重而死了吧?
“明月!”就在这时,玲玲虚弱的声音仿佛救星一般撞进寂尘的心房。
她没有死?寂尘突然意识到。
太好了!他几乎喜极而涕!
玲玲被寂语抱在怀里,淡淡的佛光护持着她受伤的心脉。那一剑,险些刺破她的心脏,但毕竟没有深入,在寂语口念《药师经》的诵持下,她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她努力撑起身子,用微弱的声音焦急地喊道:“明月,不要慌……我还没死,冷静下来,不要和她拼命呀!”
真的没死!
寂尘心中微微一松,突然就觉得浑身剧痛,差点提不起力气,险些被倪云一剑破喉而死。
“好险!”被这一吓,寂尘突然清醒了过来,心中想道,“玲玲说的对,我这样拼命,最后肯定是我先死,这样谁也救不了!我必须冷静,冷静啊!”
这样想着,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重整攻势,可是两人的速度已经极快,这样突然调整,反而被倪云抢先把握住了节奏,让寂尘更加不敌了!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败她啊!寂尘在心中狂吼!
遍体的伤痛刺激得他发挥出了平时都发挥不了的极限,可是比起倪云还是有所不及。这让他差点又一次陷入到焦虑疯魔的状态中去。
不行啊!这样是不行的!我该怎么办啊?!
冷静冷静!对了!《清心无忧经》!以往只要我做事急躁,心思不定的时候,师父都会罚我抄《清心无忧经》!
想到此处,那经文的内容和以往的情景便自然而然地从他脑海深处浮现了出来。
“寂尘,我佛门心法讲究的就是‘静心’二字,似你这般满腹心思,忧虑深重,如何能够修行有成?还不快放下你满脑子的俗世杂念,澄心静念!不然我罚你抄经!”
这是他刚刚开始学习参禅打坐的时候,师父的教诲。
“寂尘,你又想罚抄经书了吗?平常心啊平常心!为师是怎么教你的?胜负成败乃至生死得失,都不过是世间常态,你若将其当做诸事的根本,执着不休,便失去了修佛的真意。”
“如何做到平常心?”
“心如止水,无所求便无所失。”
“那怎么可能做到!”
“做不到也要做,求之愈切,失之愈痛!你越想赢便越容易输,输了也就越惨。”
这是四年前为参加那一届佛法大会选拔弟子时,他因为使用尚未掌握的法术而受伤,还被寂泓嘲笑,师父特地给他的劝诫。
“别只顾着跑,镇定,镇定!不要被它的表象所惑,无论这妖怪看起来有多可怕,都必定有它的弱点。停下来,别自己吓唬自己,快排除杂念,以静制动,以静克乱,看准弱点,一击制胜!”
“师父,来不及了,你快救我啊!”
“混账!叫你别跑了,实在不成就默念《清心无忧经》,直到你能安定情绪,排出恐惧为止!”
“可是……师父!”
“笨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什么?你越慌乱,它便显得越强。佛门功法,从来不长于速度,逃是没用的,你忘了佛门心法的要义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随师父除妖的时候,师父的警告。
……
无数过往从心底流过,在这个危急的时刻,寂尘终于回想起了自己的主修,回想起了曾经无比熟悉,却因为不常用到而总是被自己遗忘的迎敌心态。
心无杂念,平常心,以静制动……
佛门修行以静心养气,炼体疗伤为主,心法中多是修身修心的内容,讲究的就是“心静自然明”的道理。
“清杂念以修佛心,修佛心如拭明镜,明镜蒙尘,只见尘埃,明镜无尘,天地可鉴;静心绪以修佛心,修佛心如织丝锦,丝线纷乱,条理不清,丝线清明,山河可织……”
随着经书里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在心底里浮现,寂尘沉入了佛门“静明”的境界中。
玲玲,寂语,张广富,浑天珠,女妖,阴谋,生死……通通都被他抛到脑后,唯一留在心里的,只有面前这柄剑。
左!
他微微侧身,让过了往左刺来的这一剑。
往上!
他轻轻仰头,又躲过了急掠而上的这一剑。
倪云微微皱眉,似乎发现了他的不同,但仍然不觉得寂尘会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下一刻,她便惊呆了!
牢牢握在手中剑上突然有一股寒气窜进手心,本来就对剑上的力量极为敏感的倪云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这股寒气非常猛烈,让她恨不得马上丢掉手中的剑。但是身为年轻一代剑术第一人的自尊让她忍住了弃剑的冲动,而是使出了平时最得意的“风云聚变”一招。
剑上挥出的气息此时已经带上了寒气,寒风刚一挥出,便一化为四,竟然每一道都凝化出了实体,而不再是原来那附在剑上完全看不见的风了!
“这样突然的绝招,她该躲不过了吧!”
仿佛故意与她作对似的,寂尘的眼中仍是那沉入“静明”境界后的晶莹柔亮,仿佛散发着温润的宝光。他只是微微扭动身体,摆出了恰好可以避过所有四道寒风的姿势,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护住了自己,同时,又攻击了敌人!
只见他右脚后退微屈,左腿横跨,将头后仰,唇齿张开,两手一抬一落,四道劲风便从他身边急掠而过,带起长发飞舞。那些劲风,一道从腿弯过去,一道从腰后过去,一道从臂下过去,最后一道则惊险无比地从他张开的口中擦着贝齿而过。
“啪!”紧跟着一声脆响,倪云的剑突然化为数片残铁坠落于地!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她呆呆地望向寂尘。
寂尘也才从“静明”的境界过回复过来。他的右手置于腹部,右姆指加于食指之甲上,共余三指各自伸展,结无畏清净印。左手直竖,将小指、无名指弯曲附著于掌内,其他三指伸展,结风天手印。
此时左手的食中二指还竖在那里,恰好是倪云剑碎的地方。也就是刚才那短暂的一瞬间,这两指搭在了剑上,将寒气送了进去。
倪云的眼神变了又变,她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但却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玩冰的妖女,竟然懂得这样高深的招式。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好像是佛门的真意吧?
原来,倪云聚风为刃也是有个限度的,除了刀刃的地方因为风力的汇聚而变得锋利无比之外,这柄“风之剑”,仍然只是平平的一片凡铁。
刚才寂尘沉入“静明”的境界之中,便看出了这一点。他将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倪云的剑上,左手两指始终不离那剑的侧面,随着剑动而身动,以微小的动作避开了剑锋的横扫,却将手中的冰寒之气送入了剑中。
这把剑本来就集中了倪云施压的猛烈风力,又突然透进了寂尘特意准备的冰寒之气,一下子就崩裂碎开了!
剑断之后,倪云便再也不是寂尘的对手了,要不是寂尘从“静明”的境界中脱离了出来,又心牵玲玲的伤势,她此时已经落败。
“为什么你会用这种招式,是那个小和尚教你的?”倪云落于下风之后倒并不丧气,反而主动问了一声。
她此时心中疑云满布,早不复开始的果决。
寂尘也有点儿累了,他用了灵力之后,腰腹之间又开始酸痛,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想知道就先停手吧!”他说。虽然无比厌恶这个女人,但是救人要紧,他不想因为恋战而耽误救治朋友的时间,于是决定暂停。
“……”倪云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但两人手上的功夫倒是停了。
风消雨歇,寂尘身边弥漫的水汽和倪云周身环绕的风云全都停滞了下来。寂尘赶紧扶起张广富,为他疗伤。他学着寂语的样子,口念药师经,手结药师如来印,只见淡淡的佛光照映在张广富的身上,他的气息便渐渐平稳了。
“真的是佛门中人?”那倪云并未走远,反而站在寂尘身后自言自语了起来。
寂尘在疗伤的同时,也一直注意着这个女人,并未因为她失去了武器就放松警惕。他也不能肯定这个女人还有没有别的手段。
经过短暂的治疗和包扎,张广富和玲玲的伤势都稳定了下来。其实伤口的位置虽然夸张,但其实并没有伤得太深。玲玲的伤口很细,经过寂语的治疗,现在已经可以行动了。而张广富则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恐怕要躺上大半个月,才能恢复。
“你为什么不使用浑天珠,却用上了佛门的真意?”倪云知道寂尘在注意自己,索性直接问道。
“那个破烂珠子我早就扔了!若是知道今日会有这般事情,我便带着它了,那就可以利用它的力量来杀了你!”寂尘沙哑着嗓子,恨恨地说,“哪怕将来真的入魔也无所谓了!”
倪云微微皱眉:“你难道不是那个珠子的守护女妖么?”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都是那些胡扯八道的无聊之徒,编出来的!你相信了这些胡言乱语,也真是够了!”
倪云的脸色又变了变,她深深地看了寂尘一眼,又扫向了受伤的众人,突然问寂语道:“她的佛门真意是跟你学的?”
寂语眨了眨眼:“我,我没有……”
“我以前就是修佛的俗家弟子,怎么样?我还念过不少佛经,你待如何?”寂尘拦在寂语身前,冲了倪云两句之后就死死地盯着她看,仿佛只要她一动就会吃了她一般。
倪云被他逼视,不自觉的想要后退,但是强烈的自尊心,让她站在了原地。
“就算如此,你身上的妖术也做不了假!”
“那就打吧!”寂尘冷冷地道,“对你来说,只要不是修行者,都是可以随便杀的,对吧?所以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了。”
倪云与他一样冷着张脸,却什么话也不说。
这样的对峙没持续多久,又有一队人马从路的另一端疾奔而来。
寂尘和倪云同时回头。
奔来的这队人马,人数在四十左右,统一装扮,看起来都是同一个门派的修行者。
为首的那人白面短须,身材微胖,黑发高束,长得一脸正气,像是个头领人物。而他后面,紧跟着他的那人,正是寂尘的熟人——双木。只是子占、子渔他们并不得见。
此时双木早已换了一身打扮,他远远地已经看见了寂尘,对他一身的血痕微微感到吃惊,但很快便换上了一脸喜色,对身边为首的人叫道:“就是她,她就是那个女妖!”
“停!”那人喊道。
队伍就此停了下来。
“双木?”寂语也认出了来人,“金鼎派?”
“是!”双木答道。他指着那首领:“这位是我师尊止岚道人。”说完又继续介绍旁边另外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修士:“还有这位是止水师叔和止戈师叔。”
“三位师叔是路过这里?”寂语傻傻地问。
“错!我们就是来找你们的。”那止岚道人说道,“听说你们抓了我的两个徒弟,可有此事?”
“什么?!”寂语无辜地瞪着眼珠,“我们从没抓过他们!”
一边的寂尘冷漠地笑了起来:“为了两个弟子就出动这么多人?这两天可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识了呢!”
那止岚倒不否认:“当然也是为了最近传闻的浑天珠出世一事。既然身为名门正道,总不能置之不管。”
寂尘看了那站在一边好像看风景一样的倪云一眼,冷笑道:“又是一个名门正道,这边这个还没解决,你们又来,是不是你们先打一架,我再看看把浑天珠交给谁呢?”
倪云被他看得微微皱眉,正待答话,却突然又闭上了嘴。她看见不远的地方又有一个人正在飞速赶来,那身形,非常眼熟,正是她要找的徐久扬。
“师……”玲玲比她还早就看到了徐久扬。她张了张嘴想要叫他,却又无力地闭上,一行清泪顺颊而下,将“师兄”二字掩在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