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雾见明月》袈纱

16、脱衣跳舞

　　言咒，只是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法术，被称为六大不实传说之一。

　　据说，只要练成言咒，不需要任何手势动作，法宝或符纸，仅仅一句话，就可以让对手俯首听令，无论多么强大的敌人，都只能按照言咒的命令行事，简直就跟作弊一样！

　　只要在声音的传播范围内，任何人都无法逃过言咒的控制。所以，也有人猜测，这是一种与声音有关的法术。

　　根据二当家之前的话，寂尘觉得这种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且修炼言咒对听力肯定也有一定的好处，所以他才会说早就“听”到了。

　　不过这个“听”的范围肯定也有限制，不然早在之前小春媂嗅着气味来探路的时候就应该被发现了。

　　但为什么呢？为什么这种不现实的法术也会存在？如果仅凭语言就能操纵现实，那么这个红斑狗不就无敌了么？就凭他这个山贼吗？！

　　“你瞪什么？！”二当家铁青着脸，忿恨的光芒从他的眼睛里喷出来，直射寂尘，“老子不配使用言咒么？”

　　晓得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透，寂尘也不否认：“我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承认的。”

　　“真的是言咒？不是早就失传了吗？”第一个猜出真相的徐久扬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臆测竟然变成了真相。

　　“师兄你就别研究了，快点告诉我们，怎么解咒啊！”玲玲着急地问。

　　二当家森冷的目光马上扫向了徐久扬，仿佛只要他开口就抢先杀他灭口。但他不再懒散反而绷得挺直的上半身同时也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安。那是一种无意识的防备动作。

　　寂尘突然了悟，红斑狗外表的过度自大原来只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自卑，那样地辱骂修行者恐怕还是因为对修行者的恐惧吧！

　　他既想确信自己真的拥有无可匹敌的绝技，没有人能够破解，又害怕这个猜出自己绝技的修行者真的拥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寂尘也将目光转向徐久扬，期望他有办法解除自己的窘境。可惜被注视着的对象却沉默不语，露出了让人失望的苦笑。

　　二当家如释重负般慢慢咧起嘴，龇出一口黄牙。他再次翘上二郎腿，以睥睨全场的悠然姿势笑道：“呵呵，呵哈哈哈！你们很会异想天开嘛，连传说故事里的招式都被你们想到了。不过正好！误打误撞，竟然猜对了！”

　　“但是我的言咒可比故事里厉害多了，根本就没有次数限制！你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被我操控，我只要一句话，就算让你们自杀也完全没问题！”

　　“识相的还是乖乖交代吧，祝老狗到底要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好东西？”

　　“祝老狗不是你的同伙么？你自己去问就是了。”玲玲道。

　　“我倒是想问，但是那条老狗不敢见我，还不知道躲在哪个山沟里面琢磨着诡计。递个帖子就想让我们兄弟为他白干？”二当家冷哼了一声，抖着翘起来的那只腿道，“老子才不中计！”

　　他摆摆手，不耐烦地抬眼道：“别打岔了，老子时间有限，快点招吧！”

　　本来是想救下寂语，询问师父的下落，没想到反而自己被抓住逼供，这到底是什么狗血的剧情？

　　寂尘恼火道：“你都不知道祝老狗想要什么就来抓人？我才是最想知道真相的那个人吧！莫名其妙就被卷进来，真是倒霉透顶！”

　　“哼！祝老狗虽然狡诈，但是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既然他盯上你们，肯定是有利可图。不要做无谓的狡辩了，我的耐心有限！到底是什么东西，交出来吧！”

　　“就是！”

　　“是啊，交出来，不然有你们好看！”

　　“快交出来！”

　　周围的小贼们围着三人嚷嚷不休。

　　“我们真的没有你要的东西。”徐久扬道，“这种情况下我没必要撒谎。”

　　二当家斜眼：“你继续编，我只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自己说，还是让我来？嘿嘿……要我动手的话，你们可就没有这么享受了！”说道最后一句，他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寂尘心中一紧，这家伙，该不是打算自己来搜吧！

　　“有本事你就来！我，我才不怕你！”玲玲也被他的眼神吓到，但是不服输的性格让她鼓起勇气大声地咒骂了出来，“丑八怪！没有奸雄的气质就别学人家奸笑！”

　　“你说什么！”二当家目露凶光，“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说你就是个……”玲玲气不可耐地想把最恶毒的话都骂出来。

　　“红斑狗！癞□□！”寂尘赶紧续下去，他生怕玲玲把气话都说出来了。这个二当家好歹也是个贼首，杀人放火的事恐怕没少干，先前被揭破绝技的秘密已经让他十分恼火了，要是玲玲真把什么坏话都骂出来，肯定要遭殃！所以寂尘替她骂了下去，希望可以稍稍转移二当家的注意，替玲玲挡这一灾。

　　毕竟，他修行多年且是个男人，就算吃点亏也没什么。而玲玲则不同，她只是个好心的女孩子，一点修为都没有。魂珠是自己捡来的，女鬼也是自己撞上的，怎能让别的女孩为自己的事受伤害？

　　玲玲惊异地看向寂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插嘴，一时也没再继续骂下去。

　　“就算你懂得言咒，也不过就是个贼！”寂尘继续说道，“狗改不了吃屎，你也就是猴子里面充大王，还装模作样的，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说着说着，寂尘觉得自己好似也蛮能骂的，以前倒是没有发现。

　　“啪！”突如其来的一声，异常得响亮，震得寂尘头晕目眩。他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打了，左半边脸上先是一麻然后火辣辣地疼，整个左耳都轰轰直响。头上的散发披垂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玲玲给他的梳子被掌力震落，飞出两步远才坠到地上。

　　“啊！”玲玲惊呼，想要去扶被一掌扇倒在地的寂尘，却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狠狠地瞪向动手的那个人。

　　二当家板着脸收回了手掌：“好久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了！我都快忘了这种打脸的感觉。”

　　他脸上的红斑似乎变得更红了：“越是小看我的人，最后往往被打得越惨。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低头看向跌倒在地的寂尘，二当家眯着眼睛道：“谢谢你让我重新想起来这样的感觉。”

　　“我都快忘了！”他狂热地看向自己的手心，回味道：“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弱小的自己了，我干吗还要给你们脸色？老子想要什么东西谁敢不乖乖交出来！”

　　“我现在就命令你们，女人！”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而暴戾，“给我把外衣都脱了！我要看看你们身上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什么？！脱衣服？随着苍蝇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过，寂尘感觉浑身一哆嗦，手指就不由自主地碰上了衣襟，开始解开上面的系带。

　　“你真无耻！”玲玲咬牙大骂，但她也控制不住身体，被言咒操纵着行动了起来。

　　“哈哈！无耻？”二当家冷笑道，“还不够！我还要你们跳脱衣舞！看你们一点一点在我面前丢掉虚伪的自傲，露出本来的面目，看你们的里面到底是像外表一样美丽光鲜，还是和我们一样无耻？来吧，扭起来吧，女人们！”

　　这回不止浑身哆嗦了，连心脏都颤了颤，头皮也开始发麻，寂尘的身子不听使唤地在言咒的作用下缓缓站了起来。寂尘什么时候遇见过这样的待遇？要真的跳了这个舞，他十八年的名誉就全都毁于一旦了！

　　玲玲也浑身僵滞地动了，她的脸形有点扭曲，看来还在垂死挣扎。

　　突然，一个疯狂的画面出现在寂尘的视线里。原本站在一边，忧心忡忡的老妪突然扭起了秧歌，边扭边把最外面那灰扑扑的厚围裙给掀了起来，干巴巴的身体摇摇摆摆，枯枝一样的双臂晒得黝黑，像疯子一样做出各种“妩媚”的动作。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一种见了鬼似的恐惧表情，想要停下却无法停下，想要呼喊却不敢大声，望着众山贼的眼睛里又是乞求又是哀怨。

　　二当家和他的小弟们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有几个小弟忍不住笑喷了出来，倒是二当家露出了尴尬和恶心的表情，大声叫停了这个表演。

　　他下令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看这个老太婆跳脱衣舞，要是真让她脱掉衣服，露出底下那一副干瘪的身材，在他面前扭来扭去，那他“砀山双煞”的名号还不成了笑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的品味有问题呢！

　　“呼！”玲玲深呼一口气，总算暂时逃过一劫。

　　寂尘的手指刚刚拽下一小半的外衣，险些就露了底。要是从前，他当然无惧，但是现在，他变成了女人，连自己都不敢去看的身体如果被别人抢了先，那岂不是亏大了？他竟然有点庆幸玲玲为自己选了件比较复杂的衣服，脱起来才不会那么快。要还是以前那大了一号的僧衣，岂不是一拉就滑下去了？

　　寂尘欣慰的心情还未完全显露出来，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个红斑狗为什么这样盯着自己看？

　　只见二当家一双鱼目直勾勾地望向寂尘白皙如天鹅般的脖颈，目光像贪馋的饿狗，在他的脖子上下舔来舔去。

　　寂尘心中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自己现在的样子勾起了这家伙的什么欲望吧？确实，这具身体发育得比玲玲要好些，但是还不至于这么勾人吧？

　　二当家的鱼目中露出了笑意：“算了，这个女人就由我来亲自搜吧。”

　　他一双手直接搭上了寂尘纤瘦的双肩，猛地拽住寂尘的衣领两边，就要狠狠拉开！

　　不行！不能让他拉开！寂尘突然想起来了，昨天中午和玲玲打闹的时候，被她逼着穿上了红色的抹胸，到现在还在自己身上。那是玲玲自己也不敢穿的东西。据说，只有女人出嫁的时候才会穿这样花哨的里衣，未出阁的女人穿这个就是不庄重的行为。玲玲虽然一直羡慕着，但是因为母亲的管教一直没机会穿，只能拿来和寂尘玩玩。

　　该死！要是被这么多人看见我穿着这种绣花抹胸，还不如死了算了！本来他还想着自己本身是个男人，就算吃点亏，大不了变回去以后不说就是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伤。这件衣服也是出于这个心理才勉为其难答应玲玲穿上的，不过穿上去后确实方便了许多，走路也不会晃了，就一直没有脱掉。但是现在！这不是要人命吗？

　　二当家感觉到寂尘的慌张，不禁更加得意了，比起女人的身体，他更想看到的是对方的屈服。

　　“嘶！”衣领裂开了，底下的里衣就要显露出来，寂尘的右半边脸顿时变得和左半边被打过的一样红了，隐隐还有变青的趋势！

　　“放手！”寂尘大吼一声，像是要把所有的力气和羞愤全都吼出来。奇迹的是，真的见效了，二当家的手再不能前进一步。

　　它，被冻住了！

　　“啊啊啊！”二当家使出浑身解数才崩断手掌上的冰块，将手掌从寂尘冻结了的衣襟上拽回来，再晚一步，他的手恐怕就变成冰雕再也无法恢复了吧。现在他还能感到疼痛，说明伤得还不重，如果真的冻结了就没有知觉了。

　　“呵呵！”玲玲转怒为喜，笑了出来。

　　寂尘也感到庆幸。他自己也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情急之下的自然反应，体内的灵力不自觉地涌了上来，跳过化水的过程直接冻结为冰。顺着这个势头，他干脆将身上的衣服全都冻在身上，免得再受威胁。奇怪的是，他自己感觉不到那种刺骨的寒冷，反而觉得非常舒适。

　　这就是湖伯控制冰和雨的能力吧！

　　他看到二当家被冻伤的手，不禁恶向胆边生，忽然加大了灵力的输出。秃林道上，温度骤减，原本还尘土飞扬的黄土地上忽然就冒出水来，还结成了冰，冰面形成一道冰线，沿着寂尘到二当家的方向迅速延伸过去！

　　周围的人都打了个寒战，连被定住不能动的徐久扬也哆嗦了一下。

　　二当家感到不妙，顾不上砸碎手掌上的余冰，一连三跳往后退去。众山贼见二当家跳了也纷纷吓得往后退。

　　冰线所过之处温度急降，一个小贼来不及躲，脚底被冻在了地面，立刻失去了知觉，他感觉体内的温度迅速地失去，吓得哇哇乱叫，不小心扑倒在地，手掌往前一扶也被冻住，紧贴在了地面上。

　　他惊呼一声连忙使力要把手掌拔起来。手倒是拔起来了，却生生被撕掉了一层皮！掌心之上的一层外皮黏在了冰面上，被冻成了生肉皮，拔起来的手心鲜血淋淋，不过因为周围的低温，血液倒没有大量外流。

　　寂尘也为这一幕大吃一惊，虽然抓过不少小妖怪，但是这样生撕手皮，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二当家怒火上涌，大喝一声：“住手！”他一想到自己被一个丫头逼得狼狈逃窜，颜面尽失，心里的怒火就止也止不住，愤怒的心情战胜了刚才的惊吓，让他停止了躲闪，顺手捞过旁边的一人挡在自己面前，圆目怒视道：“再过来我就下令让你死！”

　　冰线在他面前缓缓停止了延伸，周围的空气也慢慢开始升温，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众人口中喘出的白气，显示着刚刚那一瞬间，温度曾大幅地下降。

　　二当家终于放下心来，往前一瞅，被他拿来做挡箭牌的正是那脱去围裙的茶棚老妪。她哆哆嗦嗦，早已面无人色，双目紧闭，根本不敢睁开。二当家这一躲原来已经躲回了茶棚后面！他的弟兄们，除了那个还在捧着手掌大声呼痛的倒霉蛋，其他人都跳到了茶棚的桌上，面面相觑，互相试探，谁也不敢下来。

　　“还不给我下来！”二当家一脚踹在桌腿上，简易木桌就这样散架了，上面的小贼滚葫芦一样摔下来，“怕什么！她要是敢再来，就是作死！”

　　小贼们纷纷跳下来，但是看寂尘的眼神却带上了畏惧。

　　寂尘朝他们不怀好意地眨眨眼，他知道这个二当家看起来凶暴，其实很自卑，他绝对不敢再靠近自己了，至于作死，在他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应该不会让人质自杀吧？

　　应该……吧？他也不太确定了。

　　其实二当家完全不必这么警惕，因为寂尘刚才那招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力气。他并非是看到老妪才停手的，而是他的冰冻范围就只有这么大。如果二当家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冰线移动到茶棚的时候，速度已经开始变慢了，那是因为寂尘的体力和精神透支的结果。

　　寂尘本来就只是试试而已，他还没有完全掌控这种控制冰的力量，所以无法集中攻击一人，很多灵力都是浪费在空气中了。

　　既然对方主动找了肉盾，寂尘自然借坡下驴，不然到时候冻不住人家，反而失去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慑力。

　　“给我解开冰冻！”二当家威严地下令。

　　寂尘继续眨眼：“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我的言咒怎么失效了？”二当家心中一凛。

　　“我命令你解除所有的冰冻！”二当家再次用言咒下令。

　　寂尘感到身上有种被蚂蚁爬遍全身的瘙痒，身子抖了抖，但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他衣服上的结冰也没有化冻，还是一样的坚硬。倒是地面上的冰因为温度的升高有了融化的趋势，被冻住的小贼终于搬起了自己的脚，可惜这双被速冻过的腿脚恐怕已经废了，等冰块融化，就该腐坏了。

　　二当家感觉不可思议，自己的言咒从来没有失效过，这次居然不灵？

　　他再顾不得颜面，直瞪着寂尘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解咒？”声音里已不复先前的自信了。

　　寂尘也皱了皱眉，感受着体内麻痒的感觉，稍稍有点痛苦，应该是言咒还在起作用的反应，但为什么没用了呢？

　　他抬起一双澄澈的碧眸，试着解释道：“好像……我还没有学过解除的法术。怎么做……才能解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