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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洗三礼 ...


  •   铃兰到底没有参加孩子的“洗三礼”,只能躺在床上听三星一点点的和她讲前边的热闹,自从孩子出生后刘妈妈和金屏就回到老太太身边了,其他的丫鬟虽然没有裁撤,但也都不是很尽心,常常跑的找不到人。倒是这丫头自从那次谈话之后,想了几天后来和铃兰说自己哪里也不去,要像白露姐姐一样忠心耿耿的服侍铃兰。铃兰只当她还是个小孩子,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她从此真的改了在外面乱说乱讲话的毛病,就是打听到什么也只说过铃兰一人听,成了铃兰身边又一个得力的帮手。

      这日三星正坐在床边,一边绣着个胖娃娃抱鱼图案的兜肚,一边给铃兰细细的讲洗三的每一个细节:“老太太给小少爷娶了小名叫“安哥儿”,大约是祈求平安的意思;那天的外人里除了二太太带着二小姐外,还有一些俞家的远亲;二太太给安哥儿带了一个巴掌大赤金盘龙长命锁,打造的极为精细,还抱着他逗弄了好一会儿,显见是很喜欢小少爷的。二小姐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绷着个脸,安哥一见她就哭了,还是大小姐赶紧抱过去哄好了的。俞家远亲多是送了一些小衣服,小鞋袜什么的,只有一个什么珠大奶奶送的东西丰厚点,是一对儿挂着长生果和铃铛的小金镯子,小少爷带上后还叮叮的响呢。”

      “洗三用的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还有什么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猪胰皂团、铜茶盘、大葱、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等,色色都是簇新的,另外备下了熬好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等等,弄的可全了。”

      “添盆的时候老太太放的是个笔锭如意的金裸子,咱们爷放的是岁岁平安的金裸子,再往下大小姐放的是个年年有鱼的金裸子,把陈妈笑的合不拢嘴,那吉利话真是一嘟噜一串的往外冒,再没个停。到了响盆的时候小少爷哭的可响亮了,手脚乱动的,一众太太小姐都夸说小少爷健壮可爱。”

      “洗澡的时候陈妈还有话说呢,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还有‘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压四村。’姨娘你说,她每个孩子洗三的时候都这么说,哪有那么多的知州知县够做啊。”

      “哦,对了,最后穿好了衣服还要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三打状元及第;再拿起秤砣比划三下,说秤砣虽小压千斤;拿起锁头比划三下,说长大后头紧脚紧手紧;还把金银锞子往小少爷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反正花头多的不得了,也亏得我们小少爷配合,除了响盆的时候再没有哭,只瞪着两个黑油油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不住的看人,可好玩了。”

      铃兰静静的躺着听着,想象着洗三时的热闹景象,想象着儿子四肢舞动的可爱模样,心中又酸又苦。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日子就在三星的讲述和铃兰的发呆中流水一样的过去了,坐完月子之后铃兰就主动去老太太屋里请安,端水上茶的细心伺候,间或也能看安哥儿一眼。倒是老太太看她一个月子坐下来,非但没显丰腴,反而瘦了一大圈儿,原来圆圆的脸瘦成了瓜子型,那小腰细的一把就能掐住,因此发了话让她以后无事不要日日请安了,先把自己调养好再说。如此一来铃兰和孩子见面的机会益发的少了,只有等子诺到她房里来的时候才能问几句孩子的情况。子诺原先很怕来铃兰这里,后来看她再也没有哭着闹着要孩子,心里才慢慢的松了一口气。也渐渐把安哥儿的事情讲一些给她听,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逼近年下。

      临近过年,正是大户人家最忙的时候,举凡庄子里交租,亲戚间迎来送往,备年货,祭祀祖宗,下人们做新衣发赏钱,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要问过当家人才行。俞家虽然今年逢着白事,诸事从简,外面庄子的事务又有四叔和子诺看管,饶是如此也把老太太累的够呛,恨不得立时就把海氏抬进门来主持中馈。可不幸的是,据之前秦妈妈从海家带回来的消息,海螺的娘又病倒了,这一次病痛来势汹汹,极有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连动气的力量都没有了,秦妈妈在一旁小声的问:“我看铃姨娘也是个聪明本分的,要不然让她……?”。

      “不行,”老太太面沉如水,“去把子谣叫来帮衬吧,姑娘大了,该知道这些管家理事的事情。”

      老太太坚决不用铃兰,但是铃兰也没有闲着。早些时候她就让白露取了地窖里的西瓜切开了一看,卖相口感俱佳,心中不禁大喜,白露也在旁边惊喜异常,直言冬日里还能吃上清甜可口的西瓜,恐怕皇上也没有这样的口福,这话又勾起铃兰想起前世,感谢大棚技术和低温冷藏技术的推广,冬天里别说是西瓜,就是草莓樱桃桑葚桂圆等夏令时的水果,也都遍地可见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那时的自己可不就是过着比皇帝还好的生活么。可惜生活就是这样,得到的总是不珍惜,那时候的自己满脑子想的是沉甸甸的房贷,是到手就光的工资,是宝宝的奶粉衣服玩具纸尿裤等大把大把的花销,那里会去为这些唾手可得的小幸福感动。

      一想起前世铃兰就会满腹心酸,她尽量的摒除这些情绪,开始规划如何把这上千斤西瓜卖个好价钱:“白露,你觉得这样的西瓜拉到街上能卖多少钱?”

      “这样的稀罕物,奴婢觉得一个西瓜卖二百文也不算多。”跟了铃兰这么久,白露的胆子也大了许多,若是以前,她定不会如此爽快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个数字,铃兰吁了一口气,这已经是十倍的利润了,不过她还是想赌一把,毕竟自己太缺钱了:“我问你,你家可有办法认识昌州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的总管,还有那些个知名的酒楼饭堂的管事?”

      白露低头想了一想:“这也不难,我嫂子就是城里展家出来的大丫鬟,和他们管家奶奶还能说上几句话,还有叶家,齐家,因着世交亲眷的关系和咱们家也有来往,我爹管的庄子挨着何家和陆家的庄子,平素与他们的管事多有来往,至于那些酒楼饭堂,也可以让我哥哥去问一问。”

      “这就好,先定了这么几家,你让家里人把西瓜给各家送上十来个,就说是节下的往来人情,但是务必要让他们知道这些西瓜若是想买有的是,还有那些有名的酒楼,也让你哥哥每家送一些西瓜,建议他们针对雅间的贵客用餐后送上一小盘尝尝。这事要快,记得要留下联系的方式,若是这样之后他们对西瓜有兴趣,就按一两银子一个西瓜卖给他们。”

      “什么?”白露的嘴巴都可以塞下鸡蛋了,一两银子,谁会花那么大的价钱只不过买个吃食?“去吧,去吧,”铃兰推了推傻了她:“记住,来了人就说这个价,千万不能少一点,还有千万就是不能到街上吆喝着卖啊。”白露愣愣的领命而去。

      铃兰吁了一口气,她这走的是奢侈品的高端路线,成败在此一举啊。

      之后的几天铃兰就没空再想这桩事情,而是专心在屋里提高自己的女红水平。女红在这个时代就如计算机于现代人一样是属于必备技能,铃兰仔细揣摩了老太太对自己的期望之后,认命的拿起来了针线。上辈子学习的山一样高的管理学书籍铃兰没记得多少,但是她深深的记住了一位老师的开场白:管理学既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艺术,因为它的研究对象乃是人这种世间最复杂的生物。管理学,说到底就是一门观察人运用人激励人的学问,是把最合适的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的资源调度调配的学问。听了这话之后,铃兰一直把观察别人和揣摩别人当成了一种对自己的训练,靠着对形势的冷静思考和对身边人的琢磨,她成功的度过了怀孕期的种种敌对生下了儿子,而今,她又要再次为自己的前途而努力。她之前不是没有想过生育后就求子诺让她离开俞家,但是这种想法在见到儿子第一面的时候就被她舍弃了,到底是母子连心骨肉相连,小团子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欢快的笑了,一点不认生的扭着身子要她抱。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瞬间击溃了她的所有理智,做为母亲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从那天起她就断然否定了离开的想法,而是苦苦思索如何在俞家混的更有地位更有分量,在儿子未来的成长之路上帮上一把。

      学习女工就是她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合适做的事情,亲手绣的东西可以用来讨好老太太或者表达对儿子的关爱之情,是一个本分善良的姨娘形象的最佳诠释,更何况她如今也真没有其他事情可干,整个俞家都在为过年而忙碌,子谣被老太太天天带在身边指导,子诺也在书房和会客厅之间穿梭,甚至有几天还跟着四叔去查看底下的庄子,这对这位长年读书的大少爷来说也算是一桩新鲜事,回来之后很是和铃兰感叹了一番,连连说古人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诚不欺我也。铃兰当时正满心羡慕嫉妒他可以自由的出入而自己只能呆在这个四角庭院里望天,不免有些不悦,子诺好像想起了什么,坐过来笑嘻嘻的问:“你不是之前就总说想到外面看看么,如今还想去么?”

      “当然想!”铃兰惊喜的说,这个男人还不算太笨,开始察言观色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子诺看着她瞬间雀跃不已的样子,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现在还不行,等到正月十五元宵节的时候,我带你去昌州城里看灯。”

      “啊,要等那么久啊。”铃兰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我也没有办法,除了元宵看灯之外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带你出门啊。”子诺的眼神有些抱歉:“其实元宵那天我估计祖母也不一定会同意我们去,不过你放心,若是真的不行的话就等祖母歇了以后我偷偷带你出去,从这里快马到昌州城也不过半个时辰。”

      听着子诺郑重的承诺,铃兰委屈的点了点头。她明白这已经是子诺能为自己做的极限了,想想前世自己还曾因为错过一次朋友聚会和家人吵闹,生气时说自己像旧社会的小媳妇一样命苦,如今才算真真体会到了旧社会的小媳妇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到底有多苦。

      不过内心的苦痛还可以通过做自己的思想工作解除,现实的难题就不那么好对付了。铃兰有些傻眼的看着子诺熟练的走向床边,一副要在这里留宿的样子,内心十分的慌乱,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丈夫,有权利睡在自己的床上,可是她毕竟是个冒牌货,还心心念念想着自己前世的生活,就这样和子诺睡在一起算怎么一回事?之前子诺还会顾及到他有孕在身以及后来坐月子,可是现在孩子也生下了,月子也过了,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的丈夫呢?

      子诺坐在床边也很郁闷,按理说铃兰这会应该主动过来帮她宽衣解带,服侍他睡下,可是她却一脸无奈揪着眉毛干坐在桌边没有一点表示,子诺哪里会想到自己的小妾已经是换了人的呢?铃兰因为要生存的缘故已经用最快速度掌握了这个时代的礼节和生活方式,别人若是看到她在老太太那里伺候时手脚麻利中规中矩的样子绝对不会怀疑,可是子诺早就发现只要是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铃兰就会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有时候是很自然的指挥他拿东西,有时候是吃饭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自己盛饭,有时候是和白露三星聊的高兴的时候就以你我相称,更多的时候是自己在这里留宿时她不管不顾的先把自己用被子严严实实的裹起来。不过之前他为着她有孕没有计较,可是今天,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还愣着干什么,熄灯安寝了。”

      铃兰觉得有必要做一下最后的挣扎,毕竟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和他擦枪走火的准备,她小声的试探着:“哪个,嗯~,妾身有些身体不适,怕影响爷休息,要不您先到别的屋里……”

      子诺被她突然转变的称呼搞的很不适应,寒着脸说:“那里不舒服?”

      “这个,呃,这个,我也说不好,但都是女人的事情了,爷,您……”

      “不舒服怎么不叫大夫来看看,你刚生完孩子,虚弱的很,落下了病根怎么办?”子诺打断了她支支吾吾的话。

      “不用不用,”铃兰慌忙摇头,她这会可不想给别人留下多事的印象:“我的身体我知道,无妨的,休息几天就好了。就是,就是不好服侍爷了,要不,我叫康佳来服侍您。”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为自己终于想到了一个脱身之计而高兴,急忙高声叫外屋厢房候着的康佳进来。

      子诺的脸黑的像锅底,任由康佳进来铺床叠被,往熏笼里加了百合香,又给自己脱了里外衣服,换上寝服。这康佳本身颇有几分姿色,被选到铃兰这里当差已经心有不甘,后来整日里看到铃兰穿金戴银更是眼红,心想不过是个丫头抬上来的姨娘,自己如果努力的话,说不定哪天也有这个福气,心中早就有了不安分的想法。今日正巧铃兰叫了自己进来,当然做的尽心尽力,一切都做完了还赖在床边媚声问道:“爷,您觉得奴婢铺的床还行么,这里要不要垫高一点儿?”

      子诺看了一眼桌子旁边木头一样的铃兰,没好气的冲康佳一挥手,打发她下去:“你还不睡么?”

      铃兰见她完全误会了自己的所谓的“服侍”的意思,也没法再说什么,只好磨磨蹭蹭的爬上床,和子诺同榻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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